天命威逼(三)

    江小米脑袋一昂,又一次坤长了脖颈伸出窗户往外探一探。

    这一回倒是没见檐廊静悄悄,反而看见手牵手,昂首而来的夫妇两。

    见状他立马缩回了脑袋,还噔噔的迈步跑到了顾夫人身边,忧心忡忡:“祖母,能多派一队护卫吗?”

    “为什么啊?”顾夫人笑着弯腰将乖孙抱起:“咱小米真是孝顺的好孩子。”

    江小米拧眉一瞬,板着脸开口:“好拽的,像两只横行的螃蟹。”

    听得这话,顾夫人倒是好奇了。

    等候了片刻,便瞧见了联袂而来的夫妇两。

    撞见李玉娇的那瞬间,顾夫人眼神都带着惊恐,急急定睛看向李玉娇身侧神采飞扬的儿子。见人满眼都是傲然,她刹那间都怀疑自己眼瞎了,甚至自己心术不正,见色起意。

    这迎面而来的男装的李玉娇,倒不是雌雄莫辨。

    反倒是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李玉娇是个女的。

    问题也就出在此——女扮男装的李玉娇比锦衣华服女装的李玉娇多了天然的魅惑。

    因为一身男装将人玲珑的身材愈发突显的淋漓尽致,但又在某处留了一份让人遐想的空缺,能刺激着人眼球,让人不断的去想象。

    更要命的是李玉娇为了伪装的更像模像样,未施粉黛,只将眉形略微修饰,透着三分的英姿飒爽。这一改变,似画龙点睛的一笔,让原本只是绝美的容颜平添了七分的野性,能勾得人,尤其是权贵者征服的野性。

    除此之外,李玉娇浑身上下还透着股天然的傲气。

    最终,容貌身材气质相辅相成的李玉娇举手投足间,对有权有势的男人而言像极了暴雨中的买笑花。

    作为上位者,作为曾经想要给丈夫,想要给儿子挑选房里人的当家主母。她曾经以男性的角度思考过挑选什么样的房里人,故此也算深谙男人,懂京城这些大小爷们的心理。

    漂亮、乖巧、温顺等等,对他们而言,稀松平常。

    有点权的,大多要的是征服,要的是臣服。

    更享受征服的过程,以此来获得心理的满足。

    思忖着,顾夫人心中警惕,也问出声来:“怎么男装?江家是武勋世家,真有那么多规矩,也不会让你出去看戏听曲逛庙会。”

    顿了顿,她都板着脸唬道:“没听过榜下抓婿吗?就江昱这脸,也不是我这个当娘的自吹自擂。就冲人这脸当赘婿都使得。玉娇,你干脆穿诰命服。这样一来也能威慑某些要榜下抓婿的。”

    李玉娇听得这声声都替她考虑的话,感恩着开口:“婆母,我男装是……”

    “娘,”江昱唯恐崽听到鸿嘉帝一词联想过往种种,直接道:“我让玉娇男装的。这我榜上有名,那些人嫉妒挑事怎么办?”

    边说他飞快冲顾夫人打个江家军的暗号。

    顾夫人看完之后,有些不敢信的又看眼十分亮眼的李玉娇,沉默的吁口气。

    可能真是她老了。

    不懂现在有权有势男人的选人标准?

    心中嘀咕着,她干脆张口道一句多加护卫后,又板着脸说起正经事:“你们不管如何,带好小米。要是小米掉了一根汗毛,我亲自上奏请愿让你们两看守公主陵去!”

    江昱弯腰称是。

    李玉娇更是感谢顾夫人。论理当家主母都要在府内准备两套方案,没上榜的该如何,上榜的又改如何庆祝。

    “这有什么可谢的?我替我儿子筹划,理所当然的事情。你真要谢赶紧身体再养好些,给咱小米添个妹妹,凑一个好字。”顾夫人笑吟吟的开口:“这样,我江家就是双喜临门。”

    难得听得自家婆母催生的话语,若非时辰不对李玉娇都想抱着人委屈哭诉一番:“婆母您放心,我也想要一个侯门千金女儿。”

    按着世俗按着爹娘所言,生个儿子站稳脚跟后,她就一直想要个闺女。

    非但她想,就是爹娘也想呢!

    侯门千金啊!

    在扬州宴会,能够坐头把交椅的侯门千金!

    江小米见李玉娇乐得眼睛似都迷成了一条缝,像是发自肺腑的喜欢。他默默的抬手抱紧了江昱的脖颈,脑袋贴人胸膛,闷声:“爹,我……我也想要妹妹。”

    有妹妹了,或许……或许就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呢?

    江昱笑着单手抱紧了江小米,又去牵李玉娇的手,应得是飞快:“好。咱们看完榜,就去拜送子娘娘,求娘娘保佑赐个闺女。”

    李玉娇迫不及待嗯了一声,边朝顾夫人弯腰告退。

    顾夫人瞧着目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离开。等瞧不见三人的身形了,她才沉下脸来,传唤来王管家,低声道:“老王,再派人去寻些妇科圣手。虽然昔年生小米玉娇难产了,有伤身体。但近些年来也一直调养着,尤其是近一年她体魄都好了不少,且小夫妇两也没什么阴霾龃龉,恩爱的很。怎么就不见喜讯传来?”

    王管家带着焦虑禀告:“皇帝微服……”

    顾夫人声音更低,直接打断:“现在都一年多了,说实话我都没见过这么磨蹭的。选个替身而已,需要耗费一年时间吗?”

    听得自家老夫人说到最后都带着些不耐的火气,王管家心惊胆颤,带着后怕:“可当日夫人中毒,他行事风格像是真对夫人上心了。小人就怕软刀子。比强取豪夺这明面上的强盗行径更为恐怖。而夫人有些好骗,侯爷又一直没提及皇上的觊觎。”

    闻言,顾夫人抬手按着额头凸起的青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老王,从一个男人的角度,玉娇今日穿着如何?”

    冷不丁听到这话,王管家一怔:“啊?”

    “说。”

    见难得咄咄逼人架势的老夫人,王管家回忆了一番,小声:“这……这与侯爷一起,倒是有些断袖之像。且他们两人太过嘚瑟,小人是怕婉月带队护不住他们,万一再言语张狂些,会被打。”

    顾夫人:“…………”

    顾夫人定睛看着说的真诚的王管家片刻,开始托腮反思起来。

    但思来想去,她又觉得自己第一想法绝对没错。

    李玉娇这模样,就是婆婆们眼里最厌的狐狸精!

    被埋汰的狐狸精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江小米沉默的从怀里掏出手绢,递过去。

    李玉娇双眸都亮了,“小米。”

    “莫要感染风寒了,说好的,还要做习文练武。”江小米沉声说完,张口无声道:“反正上辈子我被鞭策的苦,这辈子我要仗着祖母在全都讨回来,要望母成龙!”

    分辨着人的口型,李玉娇听到“望母”一词,只觉自己眼前像是烟花绽放,绚烂璀璨一片,不由得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习文练武。”

    末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飞快补充了一句:“再给小米生个妹妹。”

    江小米见眉眼间满是讨好之色的李玉娇,已经一年了依旧是讨好之色的李玉娇,仿若永远不会厌弃、不耐、烦躁、鄙夷之色的李玉娇,沉默的把头埋在江昱怀里。

    江昱抬手轻轻拍着江小米的后背,对李玉娇安慰的一点头,笑盈盈开口:“那我得努力再努力。”

    李玉娇见状也不去问自家崽要一个回应,顺着江昱的话聊起今日看榜的事:“我先前没有出门看过榜。没想到这般热闹。还没到贡院的主街呢,就人挤人。咱们马车感觉没走几步路。”

    “你眼下男装,掀开帘子瞧!”江昱边说边掀开左边的帘子,让怀里的崽看看外头的热闹,边道:“再说我们又不是爵车,也无人能分辨出来。”

    李玉娇偷瞄坐在末端的婉月。

    婉月凉凉:“我掀开车帘,给诸位瞧个仔细?”

    李玉娇笑笑,立马掀开窗帘瞧热闹。

    一路缓慢行走着,等到贡院公式栏前,已是人山人海。婉月带着护卫小心翼翼护着一家三口。要知道有矜持身份的,一般看榜单那都是去贡院主街对面的茶楼等着,等着小厮仆从、衙差甚至是讨喜的帮闲报喜讯,不去贡院榜单前人挤人挨一份挤。

    在榜单前挤着的,帮闲、仆从、想要沾文曲星福气的老百姓,以及着实贫困的寒门举子,连茶楼大堂坐一坐的钱都没有。

    也就他们家主子讲究个亲力亲为,要挨这份热闹。

    李玉娇又夫唱妇随,要凑这份热闹。

    婉月挤着,有瞬间都觉自己颇为大逆不道,要埋汰江昱两句。但埋汰归埋汰,她还是竭力带人挤出一条道来,免得有五大三粗的莽汉冲撞了李玉娇。

    江昱没想到这么拥挤,有瞬间想要打退堂鼓。但听得咚咚咚敲锣似意放榜的声音,他三下五除二将娃往肩膀上一放,言简意赅:“小米,帮爹从倒数开始看。”

    便抬手想要去揽着李玉娇。

    李玉娇察觉到身旁人挤人,汹涌澎湃的比自己幼年看过的钱塘江大潮还汹涌,立马乖巧的双腿都往江昱身上一扣。见江昱的脖颈有崽双手扣着,她立马抬手紧拽着人的前襟。

    反正江昱衣服材质好,攥不破的。

    江昱搂紧了李玉娇,免得人往后栽倒。

    又一手得护着脖颈之上,免得儿子往后栽倒。

    是忙得不行。

    而就在人操心时,李玉娇已经小小的吸一口气,不敢信的一手揉揉眼。眯着眼再定睛看过去。

    待自己看得清清楚楚,连户籍信息都看全了,她才敢惊呼出来:“江昱,你中了,中了啊,倒数第五个。你快看,是大兴县江昱啊啊啊啊,户籍信息那一栏还有宗谱黄批,错不了没有重名。”

    报考要填写祖宗三代。

    江昱的祖母是郡主。皇室宗谱,落在户籍文书上,登记用的墨都是黄色的,彰显皇室中人的尊贵。

    听到这声笃定的话,江昱抬眸看过去,而后瞳孔一震。

    不敢信的冲上榜单前。

    哪怕有士兵把手,他这一刻都顾不得了,只想睁开眼,看得清清楚楚,看得自己的大名,看得自己的名字。

    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眼都要瞎了。

    很简单的一串字,竟然变成了四书五经,变成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八股文章,变成了那毫不留情的点评,变成了……

    有太多的文字叠加在一起,化成了铺天盖地的墨水黑,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耳畔一句句爹的崇拜,一句句江昱的呼喊,他才恍惚着回过神来。慢慢的吸一口气,他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又感受着肩膀上传来沉甸甸的份量:“我江昱中了,儿,从今后你就有举人爹了。媳妇,你以后就有举人相公了,以后还会有进士相公!”

    “我江昱不说大话,不吹牛皮。”

    “那些官场觊觎我出身嫉妒羡慕才污蔑我是纨绔子弟,也不想想我江昱几岁中的秀才!”

    最后这一句,江昱喊的及其大声,想要把这一年的憋屈和压抑,甚至滋生的阴鸷扭曲全都排出体内。

    站在茶楼二楼包厢的鸿嘉帝瞥着底下旁若无人的一幕,瞧着抱作一团的一家三口,眼里透着阴鸷:“凌风,你说史书上会记载皇帝当进士吗?”

    凌风懵了:“啊?”

    “朕参加乡试,会是举人吗?”

    凌风:“武举?”

    “文举。”鸿嘉帝铿锵有力:“朕要参加山东乡试。待榜上有名后,跟江昱会试时争个高低。”

    看着一身女装的皇帝,凌风双膝跪地,没忍住困惑:“您喜欢抢了就是了。史书上,皇上俺说句不中听的,连俺都知道有夺臣妻的,又不止您一个。您何必自降身份啊。”

    鸿嘉帝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珍珠粉扑的厚脸上,字正腔圆:“朕要做开天辟地的事要完美的爱情故事后世永流传,干什么要效仿前辈帝王?”

    “夺这个词,太过粗俗了。”

    “爱情,哪有用夺的?”

    “那用什么?”凌风恍惚。

    您命我带土夫子在泰山埋的那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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