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并没有见过鬼，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东西根本不是人。

    因为，一个人稍微弯一点腰的话，他的手应该是碰不到地面的。

    虽然可能解释为特效化妆和道具效果之类的，但它给人的感觉很难受、很别扭，马复康感觉自己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都静止了，他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直接栽倒在地，“这、这是什么？！”

    ‘那个东西’还在徘徊，它的胳膊又细又长，形状像水鸟的腿，颜色是灰蓝色的，提议讲鬼故事的男生的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水、水底怪谈？”

    马复康看向了另一个同伴，“不、不会是什么恶作剧吧……”

    “今天来了那么多领导，哪个不长眼的人会在今天搞这种恶作剧……它的胳膊看上去有一米五左右……”

    “那，现在怎么办？”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那个男生的身体很诚实，已经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了。

    马复康咬了咬牙，“快跑！”

    旁边的男生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我们马上找人来救你！”

    几个男生跑了出去，纪明霜原地不动，但周围的时空发生了变化。

    纪明霜看到，他们直接跑出了火场，在楼下，他们面面相觑，惊魂未定，不过，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表情，他们并不引人注目，提议讲鬼故事的男生问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一个男生弱弱地说，“不是说找人去救她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复康打断了，“够了，我们这么说的话，他们都不会信的，只会觉得是我们胆子小，不负责任，甚至认为我们谋杀了她！”

    “她、她死了吗？”

    马复康抬头看着火势，明亮的火焰从几个窗口冒了出来，再这样下去，二楼也很快会失守，“就算‘那个东西’放过了她，可是……火势太大了。”

    剩下的几个男生也沉默不语，马复康呼出一口气，把那枚断掉的钥匙拆下来，“每个孔位的钥匙都是一样的，有的是一把，有的是两把，哼，那个老头，脑子都快糊涂了，多一把，少一把，根本看不出来……”

    这时，营救人员走了过来，“同学，你们是从几楼下来的？”

    另外三个男生都没说话，马复康说，“二楼。”

    “二楼有人员被困吗，如果有的话，大概在哪个位置？”

    马复康把断掉的钥匙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救援人员又看向了其它人，其中一个男生微微摇头，另外两个男生没有回答，装作受惊过度的模样。

    那些人离开之后，一个男生说，“如果他们发现了杨梦知的尸体，再调查现场的话……也许会找到那把断掉的钥匙，它就卡在锁芯里……”

    马复康说，“没、没关系，这里看上去会被烧塌，也许锁芯也会被烧到融化，况且，是杨梦知把钥匙折断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但我们如果知情不报的话……”

    “我们不知道这件事，钥匙断了之后，我们就去报修了，谁知道居然着火了……”

    “那监控呢？”

    马复康低低地笑出了声，“没关系的，我小姑就是卖监控的，我知道，楼道的监控就是个摆设，这点你们不必担心。”

    见同伴的脸色还是不好看，马复康又说，“刚才的‘那个东西’，你们也看到了吧，那些救援人员都是好人，何必让他们白白牺牲呢。况且，就当是为了我们自己，阿正，当时是你把钥匙拧了进去，阿长，是你把那把钥匙掰断了，还有你，阿立，是不是你太用力了？”

    阿立立刻反驳：“怎么可能，跟我没关系！”

    马复康看了看周围的人，“行了，你们小声一点，这件事到此为止，对我们大家都好……就算你们现在去找救援人员，说杨梦知被困在二楼，他们肯定会说：你们刚才怎么不说，你们的问题很大啊！”

    “这……”

    “不要想得太多了，这是单纯的意外，这里着了火，我们想逃生，我们也是受害者，仅此而已……”

    “要不是你恶作剧，把她一个人关在里面……”

    马复康看向了说话的人，“杨梦知是什么好人吗，她是转学生，不用中考就能上本市最好的中学，她还爱和那个胖妞一起玩，不就是为了衬托她更瘦更漂亮吗，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那她为什么不说，欲拒还迎的样子算什么？要我说，她的问题也很大，指不定她也乐在其中呢！”

    “可是……”

    “行了，如果你不想被记过、休学、甚至被判刑，那你就把嘴闭上，如果你被当成杀人犯来对待，那你就完蛋了，你的一生都会被毁掉！”

    剩下的三人低下头，沉默不语。

    “如果你们心中有愧，余生就多做些善事吧，我们还没成年，就背负了这些，我们难道就不惨吗，可有谁会同情我们呢？”马复康说，“行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们要是想说，现在就去说啊，我不会阻止你们的。”

    剩下的三人没有动，最开始提议讲鬼故事的男生咬了咬牙，眼泪掉了下来，“我好后悔啊，如果刚刚跟救援人员说了杨梦知的事……”

    “那你就想一想，如果杨梦知能获救的话，她会怎么说我们，她平时就对我们没什么好脸色，被她逮住机会，肯定满嘴都是编排，再加上她那副自命清高的可恶模样，你说，那些人到底会站在谁这边……”而后，马复康回头，仰望着熊熊的火焰，“所以，你们也做了决定，不会说出去的吧……”

    提议讲鬼故事的男生闷闷地说，“……好。”

    马复康的目光看向了其余两人，他们也点了点头。

    他喃喃地说，“这样也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

    纪明霜站在他们身边，听完了全部的对话，“原来是这样啊……”

    这时，周围的时空再次发生了变化，纪明霜又回到了大礼堂的二层，时间也回到了马复康几人离开之后，看着他们仓皇离开的背影，虽然知道杨梦知最后活了下来，但纪明霜的心里还是不好受。

    她经历过，所以她懂得，火灾实在是太可怕了……就算不在火场之中，那上升的温度，滚滚的浓烟，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浪，火焰吞噬一切可燃物的声响就像是瓢泼大雨，这些都会让人感觉到本能的恐惧，更何况是当时胆子小又怕黑，还被关在小仓库里的杨梦知。

    杨梦知听着外面的声音，已经感觉到不对了，她‘咚咚’地敲着门，“救、救命，有人在吗，救救我，放我出去……”

    这时，马复康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东西’没有看到人影，也转身走下了楼梯，这时，纪明霜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她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正准备走下楼梯，听到杨梦知的声音之后，她折返回去，站在仓库门口，试探着问，“同学，你在这里吗？”

    “嗯，我在这里！”

    纪明霜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开，她退后几步，用力撞门，门仍是没开，杨梦知也在努力拉门，但门纹丝不动，她说，“学姐，这扇门打不开，你出去找人救我吧。”

    纪明霜的目光上移，看到了仓库的那扇小窗，“同学，你能从小窗户里出来吗？”

    杨梦知抬头看着小窗户，那是她在黑暗中的唯一亮光，“我、我觉得我应该可以，但是我爬不上去，这里没有能垫脚的东西，我试过了，我推不动那个柜子，我也跳不上去……”

    纪明霜说，“稍等，一会我先进去，你站在我的肩膀上，就可以出来了，现在，离窗户远一点！”

    “嗯嗯。”

    纪明霜跑回卫生间里，从最后一个隔间里找出一个干巴巴的拖布，又跑回仓库的小窗前，用拖布柄用力砸向玻璃的边缘，玻璃周围的胶条已经老化了，并不算结实，纪明霜把玻璃捅掉之后，丢下拖布，往后退了几步，而后一个冲刺，直接攀上了墙，她一手扶着窗台，一手扒着边缘生锈且锋利的窗框，努力把上半身伸了进去，有杨梦知接着她，她顺利地翻进了小仓库里。

    就在这时，纪明霜突然感觉不对，她拉住杨梦知的手，“等等，现在先不要出去，也不要发出声音。”

    杨梦知其实也感觉到了，有一股令人不安的力量正在快速接近，她闭上双眼，那种力量如同雷暴云一样，黑暗而充满力量，它的力量非常强大，能够轻易折断钢铁，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地方，为什么偏偏遇到这样的情况……杨梦知小声地问，“它、它应该会离开的，对吧。”

    纪明霜心里也没底，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尽量让她的语气显得更沉着，她说，“嗯，会的。”

    然而，门外的‘那个东西’并没有离开，反而停在了小仓库的门外，纪明霜能看到，那些黑雾穿过了墙壁，正在慢慢渗透进来，于是，她听到了‘它们’的声音，如此混乱，如此哀恸，如此愤怒，杨梦知不住地战栗着，“学姐，我好害怕……”

    纪明霜把她抱在了怀里，“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

    幸运的是，她害怕的事没有发生，‘那个东西’好像暂时离开了这里。

    不幸的是，她害怕的另一件事发生了，她好像听到了林然的声音。

    她听到他在喊她的名字，“纪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