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只剩沉默。
张大叔的哥哥正围着徐阳快乐地转着圈儿，徐阳说，“也就是说，当时的那只狗，大概率已经……不在了？”
张大叔有些丧气，“嗯。”
高大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张大叔弱弱地说，“我……我只是觉得，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的吧……”
高大师知道他心里门儿清，故意说，“哦，那你倒是说说，是哪种事啊？”
张大叔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可是，人和狗交换身体这种事，怎么想，我都觉得，太匪夷所思了……也许我哥哥过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也说不定呢？”
“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就够匪夷所思的了。”高大师说，“如果他过段时间就能自行恢复，那你又何必来找我们呢？”
“唉……”张大叔长长地叹息，“这事是我哥做的，他也怨不得别人，前一晚，他就跟工友商量好了，第二天来把狗带走，当天中午，他就出了事。那时，他家都乱成一团，我哪有空管狗的事，工友过来之后，我就让他把狗带走了……”
纪明霜问道，“当时，那条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张大叔的回答很诚实，“我没注意，那是他的狗，又不是我的狗，我只偶尔帮忙遛狗，不然狗半夜会拆家。”
高大师说，“也就是说，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但却故意隐瞒了……”
张大叔说，“我之前也没想到啊，等我想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唉。”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
“那……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张大叔摆了摆手，一个人颓然地坐在客厅里，“我没心情送客，你们自己走吧。”
张大叔的哥哥真的很喜欢徐阳，见徐阳要走，还摇头晃脑追了上来，徐阳满脸痛苦，“你可别过来了……”
如果真的是一只狗就好了，但五十岁的半裸大叔围着他绕来绕去，还时不时舔舔他的手，还用脸蹭他的腿，他是真的接受不了。
更绝望的是，回去的路上，他发现，女朋友都不跟自己贴贴了。
对此，阿依只是说，“徐阳，你回去可以多洗几遍澡……大概？”
徐阳：“嗯，我大概会洗三个小时左右，不能及时回复你消息了……”
阿依又对纪明霜说，“纪姐，你好厉害哦，你一开始就在说狗的事诶，我虽然觉得那个人的行为举止有点像狗，但这也太奇怪了，我就没有说出口。”
徐阳：“不愧是阿依，真厉害！”
正在开车的高大师说，“得了吧你，我觉得，那个老张，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敢面对了……”
徐阳说，“总之，纪姐，你这几天就不用去上班了，就当是休假了。”
“嘿嘿。”阿依说，“我有纪姐的联系方式，如果事情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通知纪姐的。”
纪明霜被送到了灰灰公寓的街区口，她打包了两份晚饭，林然并排走着，街道冷清，没什么行人，纪明霜说，“林然？”
林然：“嗯。”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还真是离奇啊……”
“说实话，你的各种死法也很离奇。”林然说，“不过，我觉得那个人的面相不太好……”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联想到他的所作所为，纪明霜说，“直到今天才出事，说明他的运气不错。”
“做了那样的坏事，运气再好也没用了。”林然说。
这时，纪明霜突然听到了一声猫叫，声音好像是从音乐广场的花坛那边传来的。
“林然，我好像听到了猫叫……”
“是小猫的叫声。”林然说，“一般情况下，如果母猫还在的话，小猫不会这么叫的。”
这时，小猫又叫了一声。
纪明霜循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张望，正在准备开张的烧烤店老板娘看着纪明霜的动作，远远地问道，“小姑娘，你在找什么呢？”
“我好像听到有猫在叫。”
“哦，确实有一只小黑猫，刚刚它突然跑过来，吓了我一跳，但我还要做生意，就把它给赶走了。”
“这样啊……”
纪明霜走到了花坛旁边，中午下了一场小雨，在那之后，天一直是阴的，雨也是下一阵，不下一阵。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猫是黑色的，花坛已经很久没修剪了，矮灌木的树枝都是疯长的，杂草也密密麻麻，纪明霜绕着围栏走了一圈，压根看不到猫。
而且，自从她过来之后，这只小猫也不叫了。
烧烤店老板娘用围裙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小姑娘，你这是要找那只猫？”
纪明霜仔细地观察着花坛，“嗯……”
“那真是太好了……前段时间，有只大花猫在这里生了四只小猫，有几个女大学生拿了纸箱过来，把大猫和三只小猫都带走了，当时还跟我打听呢，但是我给看岔了，没看到这只黑的，这只黑的又最胆小，一直都躲着没出来。女大学生走了之后的第二天，我才听到猫叫，但我要做生意，店里哪里能养猫呢，我只偶尔给这个猫放点吃的，只它孤零零被留在这里，可怜哦。”
纪明霜说，“林然，要不我们养只猫吧。”
林然：“行，但你能抓住它吗？”
纪明霜说，“我好像看到它了……看我的吧。”
纪明霜把包包放在一旁的地上，很没公德心地翻过了栅栏，然而，栅栏之内，压根没有落脚的地方，纪明霜踩倒了一片杂草，周围的杂草很高，漫过了她的膝盖，鞋子和裤子都变得又脏又湿，但很可惜，她看错了，那不是猫。
“得亏我还这么小心翼翼的呢……”
“得了吧你，你的动静已经够大了。”林然说，“我看到猫了，在你的右边。”
纪明霜往右边看去，看到了小猫的背影，“它好小啊，也好瘦……啊，不见了。”
小猫直接钻入了杂草丛里，等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更远的矮灌木下面了。花坛里面一朵花都没有，但杂草太密了，纪明霜寸步难行，她只得翻出花坛，从外面绕了半圈，走到了小黑猫所在的矮灌木丛边，她刚刚翻进去，小黑猫就再次极其敏捷地溜之大吉了。
她只得再次翻出了栅栏。
林然看不下去了，“要不我来抓吧。”
“不行，我就不信了，我居然抓不住它。”纪明霜说，“咦，猫呢，怎么又不见了，林然，你帮我看看猫在哪里。”
林然走到了小黑猫的旁边，然而，小黑猫又溜走了，他说，“不对，这只猫能看到我……”
纪明霜看准了小猫，再次翻进了栅栏，小猫再次快速逃跑，直到现在，纪明霜连根猫毛都没有碰到，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林然，这样吧，我在这里守着，你把猫赶过来。”
林然说，“行，等它快到你旁边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小黑猫正在草丛里警惕地看着纪明霜，突然，有一个阴影笼罩了它，它吓得不顾方向，拔腿就跑，林然喊，“纪明霜，就是现在！”
纪明霜伸手一捞，小猫就被她抓住了。
一旁围观的烧烤店老板娘竖起了大拇指，“哟，小姑娘，真不错，还挺厉害的嘛。”
“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但是你能不能先别走。”
烧烤店老板娘回头：“怎么？”
纪明霜把手里挣扎着的小黑猫递给了她，“帮我拿一下，我拿着猫，翻不过栅栏。”
烧烤店老板娘说，“行。”
她接过了小猫，“哎，这个小猫长得还蛮好看的呢，前几天它吃完就跑，我都没仔细看看。”
这只猫仍在挣扎，老板娘怕猫摔了，不得已蹲了下来，然而，小猫却从老板娘的手中挣脱，向着花坛冲了过去。
这个变故让纪明霜难以应对，因为她现在正骑在栅栏上呢。
在烧烤店老板娘痛心的目光中，小黑猫止住了脚步，蹲坐在纪明霜的面前，仰头看着纪明霜有点笨的动作，叫了一声，“喵。”
纪明霜，小心一点。
纪明霜赶紧翻了出来，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林然原本想拦住小猫，但小猫却不为所动，执意向前冲去，于是，林然和小猫，合二为一了……
天哪……
纪明霜把小猫抓了起来，“林然，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没事吧……”
林然，或者说小黑猫，低头看了看地面，又抬起头看着纪明霜，“喵，喵喵。”
貌似没事，但是我出不去了。
纪明霜：“啊？”
小黑猫点了点头，又‘喵’了两声。
别担心，也许是我不太适应猫的身体，过一段时间，我就知道要怎么下来了。
纪明霜抓着小猫，左看看，右看看：“但愿吧……”
老板娘抚了抚心口，“唉呀，差点让我给放跑了，不过这个猫还挺通人性，这就把你当做主人了。”
纪明霜扯了扯嘴角，“大概吧。”
老板娘说，“说起来，上次的女大学生，把大猫和小猫都带去了这条路尽头的宠物医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纪明霜点了点头，“嗯。”
现在的情况，确实需要进行一次新猫体检，不过，这只小黑猫看起来还蛮健康的呢……
在林然的加持下，小黑猫乖巧极了，纪明霜揉了揉小黑猫的小脑袋，“那，林然，我们先去做个体检。”
小黑猫：“喵。”
行。
宠物医院就快关门了，幸好医生和护士都在，医生扶了扶眼镜，把小黑猫抓了起来，“咦，这只小猫这么听话啊，一点儿都不挣扎。”
小黑猫面无表情：“喵。”
嗯，这个‘喵’是语气助词，没有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