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几句吧，那么多人都要去，我们不去，那不是显得不合群吗？其他家族会怎么想？”另一个女人说，“只是一场化妆舞会，就当玩一晚上，不就行了。”

    “我也不是说不去，”之前的女人又说话了，“表面的礼节要周到，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就是看不惯，这种突然发达的小人物，到如今也混进我们圈子里了。”

    “那你就要去问国王了，”她的同伴继续说，“当初，新王尼利即位时，就辞退了其他财政官员，专门指名沃特·赖利担任财政大臣，而他之前不过是财政机构里一个小小的书记官，这谁能想到？”

    女人沉默片刻，“要我说，我们这位国王，也挺有意思的。”她压低声音，“他在民间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真的知道怎么治理国家吗？”

    “至少目前看来，没出什么问题。”同伴回答，“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还是挑一挑首饰和衣服吧，免得下午又手忙脚乱。”

    听到两个女人换了话题，黛西半睁开眼睛。

    根据她们所说，今天晚上，沃特·赖利家将要举办一场化妆舞会？

    当她得知这个消息后，才忽然意识到，似乎整个中央区的人们，所有忙碌不停的对话和动作，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件事进行的。

    黛西看了看路上衣着讲究的行人，装饰精美的马车，又闭上了眼睛。等下车后，她问问盖尔，舞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黛西刚睡着不久，就听到身旁的人似乎贴近另一边的车窗，大概看到了什么，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她本来不想搭理，可有人把手放在她肩头，拍了两下，还主动跟她说话。

    “黛西，你看，那应该就是王宫了吧……真壮观……”

    黛西不情不愿地睁眼，就见加兰一边手指窗外，一边期待地看她。

    她顺着加兰的手势，往路边瞥了一眼。确实是一片宏伟而精巧的建筑群，由整齐划一、面容严肃的士兵们保卫着，以及随处可见的铃兰花印记，绝对不会让人认错。

    那里本来应该是她身边这个家伙成长的地方，但他活了二十年，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出生地。

    “嗯，是人类王宫该有的样子。”她说。

    “是吧……”加兰继续感叹，望向窗外的眼神一直没有移开。

    有几层法术光芒环绕在王宫周围，都是防御、保护性的结界，并没有隔绝声音那种。黛西仔细听了下王宫里的动静，不知道那位国王尼利，是在休息，还是安静地做什么别的事，她没有听到有谁被称呼为国王陛下，又有谁对宫中侍从们下达命令。

    马车不疾不徐地在路上行驶着，没过多久，王宫就被他们甩在身后。黛西盯着加兰安静的侧脸，说：“很快，你就得到进去观览的机会了。”

    加兰转过头，对她笑了下。从外面看，王宫是足够威严气派，大概所有人都想住进里面，可是他怎么觉得，那只不过是个华丽的笼子呢……

    一旦他回到那里，是不是离黑龙就越来越远了。

    “现在还没到山德区吧，”他微笑着说，“黛西，你可以再睡一觉。”

    黛西看着他那张不变的笑脸，决定不提他把自己叫醒的事，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你别再打扰我就好。”

    加兰嘿嘿笑了两声，“我保证。”

    就在黛西又靠在车窗边小睡时，加兰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露出几分迷茫。

    他想起之前，他被范宁领主罗宾关进牢狱，那时，他还隐隐为自己鸣不平，同样都是父子关系，他的生父却对他充满了敌视。

    当时，黛西还好心劝解他，但现在，他来到这座历史悠久的都城，看过生父曾生活过的王宫，他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

    既没有不解和怨恨，也没有欣喜和感动。

    此时的他就只是一个旅人，所谓王宫也不过是路上的风景。

    车里，坐在对面座位的格弗雷一直闭着眼，仿佛没听到两人说话，正抓紧时间休息。

    也就在盖尔驾着马车，继续驶向城西时，商业区，他们住下的旅馆里，忽然有人急匆匆地冲进大门。

    “请问，昨天是有四个人住进你们旅馆了吗，两男两女，三高一矮……”

    柜台旁的伙计看着面前这个各种比划的女人，慢吞吞地说：“是有这四个人……”

    “太好了！他们住在几楼的哪些房间，你能带我去吗？”邦妮松了口气，说。

    伙计摇摇头，“恐怕不行，他们几个一大清早就坐着马车出门了。”

    “……有说去那里吗？或者有没有留下口信之类的？”邦妮又问。

    “没有。但他们没有结清住宿费用，应该还会回来。”伙计回答，“你可以先去别的地方逛逛，晚点再来。”

    邦妮没说话，在口袋里摸索几下，找到几枚金币，“旅馆里还有空房间吗，我要一间。”

    “有的。”伙计说完，从桌边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三楼，楼梯口旁边第二间。”

    邦妮对他点点头，接过钥匙，直接爬上三楼。进房间后，她趴在床上，闭上眼睛。昨晚本来就没睡好，天没亮，她就从总教会跑到努姆区，看了盖尔留下的信后，又赶来这里，实在是有些累了。

    反正盖尔他们都不在，她先睡一觉再说。

    至于为什么她的逃跑之路这么顺畅，她也想过，多半是她那个叔叔失望了，懒得再来找她吧。

    总教会，尖塔顶端的房间，塔特看着铺在桌面上的、帕顿城的地图，手指带着淡淡的法术气息，在平滑的纸面上掠过，几乎是立刻，一条弯折的路线浮现在地图上。

    “努姆区……商业区，换地方了么。”他的手按在路线消失的终点上，许久都没见路线继续延伸，猜到那里应该是他们住宿的旅馆。

    他开始翻看各种文件，偶尔往地图上扫一眼，但那条路线一直没再出现变动。

    城西，盖尔把马车停在一间咖啡馆门前。黛西察觉到车停了，一睁眼，入目就是一间装修堪称金碧辉煌的店铺，看得出来，老板很富有，也为店铺费了不少心思。至于这些心思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实在是让人摇头。

    而店里的客人们聊得正起劲，热闹程度不亚于商业区的店铺。

    黛西下了马车，看看咖啡馆，又望向周围其他建筑，几乎能一眼看出，这里的房屋存在时间并不长，没有老房子那种古朴和斑驳。

    盖尔以为她是在寻找其他目的地，有点无奈地说：“这一带的房子、店铺，都是这种风格，至少这家‘黑月‘咖啡馆的东西挺不错的。”

    黛西对她点点头，“我们先进去吧。”

    几人仍然找了角落的桌子坐下。在点好菜单、等待侍者上盘时，黛西开始问：“盖尔，化妆舞会是什么。”

    “是一种流行的社交活动，参加的人们都会在脸上戴各式各样的面具，并穿上华丽夸张的衣服，在空出来的场地上跳舞。”盖尔解释。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加兰向黛西投去探询的目光。

    “我听到人们谈论，今天晚上在沃特·赖利府邸，将要举办一场化妆舞会。”黛西告诉他们。

    加兰转了转眼珠，“难道……你想去？”

    黛西没有否认，“至少是个接近他、了解他的机会。”

    加兰托着下巴，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去就去。我还没参加过这种舞会呢，去见识一下也好。”

    正巧侍者端着托盘停在桌边，他把两杯清水、一杯果汁、一杯咖啡放到桌上，皱了下眉，有些冷淡地开口说：“你们是不是在谈论晚上的舞会，这么说吧，你们去不了。”

    加兰瞪着他，“不要以貌取人，我们有钱。”

    “有钱也去不了，山德区哪个人没钱，但收到邀请信的没几个人，你们就别做梦了。”

    “邀请信……”加兰嘀咕了下。

    “虽然说赖利大人也是这两年才发达起来的，但他可是受到国王的宠信，又掌握着整个王国的经济命脉，他为了庆贺乔迁新居办的舞会，哪是什么人说去就能去的。”

    “……新居？”加兰反问。

    “国王赐给他的土地，命工匠在一年内赶工建成的宅邸。”侍者说到这里，把四人挨个打量一遍，“你们是外乡人吧，连这都不知道，还想去舞会……”他撇嘴，摇了摇头，抱着托盘走了。

    黛西看向盖尔，“这也算是山德区常见的说话风格吗。”

    盖尔苦笑了下，“你们别在意，这边爱钱和攀比的风气，确实比较浓厚，连带着人，也都有点趾高气昂。”

    黛西点头，“没有邀请信，不能参加舞会吗。”

    “是的，这种上层大型舞会，对进场人员的检查，非常严格。”盖尔回答。

    “最好通过可靠的途径拿到邀请信。”格弗雷说，“如果拿不到，黛西，你们翻墙进去也行。”

    黛西看他，“你不去。”

    “嗯，我对人类这些无聊的社交活动不感兴趣，”格弗雷坦白，“我会呆在附近，等你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