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U盘

    松田阵平叫来了医生,听诊她肚子,“有肠鸣音了,可以适当吃一点。”

    濑音:“耶!”

    很少有病人在大手术后食欲这么好的,尤其是她脏器受损严重,切除了部分肝脏,还开腹修补肠管。正常肠道收束的患者,禁食期长达三至五天。

    医生失笑:“……流食。”

    濑音瞬间蔫了,然后报出一长串饮料类型。

    松田阵平露出半月眼:“带气的不行,含咖啡因的更不行,流食又不是饮料。”

    “你好烦啊!”

    “都说了啊,如果你能自己出去买,那我当然就不烦了。”

    “给我挂营养液,至少补点糖分吧,我刚受过伤耶!需要热量补充!”

    “你刚挂过一瓶,还没醒的时候。”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输液单,又转头去问护士,“她能挂第二瓶吗?她好像快饿死了。”

    医生忍着笑:“……等今天晚上看看恢复情况。”

    濑音叹气,干脆缩回被子里:“那你给我买香蕉牛奶也行……”

    “看起来时弦小姐恢复得不错呀?”佐藤美和子逮准机会敲门进来,将鲜花插在花瓶里,向濑音致谢。

    “没有啦,我就是正好路过,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佐藤美和子闲聊般聊起濑音当时的想法,濑音意识到她在套话,答得滴水不漏。

    其实濑音再次想多了,她救了松田与风见,让目暮十三更加坚信她是隐姓埋名的公安,千叮万嘱要让佐藤美和子照顾好她。

    “不管怎样,真的很危险。那些人看起来不像一般的组织,我们怕他们报复你,会看护你一段时间,可以吗?”

    “哇……”濑音眨眨眼,“听起来我好像真的做了了不起的事!不过不用啦,我觉得既然我不是目标,他们也懒得管我。”

    佐藤转向松田,“你也连着守了两天了,今天回去歇歇吧。”

    濑音:“哇,一直哎!”

    佐藤促狭地笑着顶了顶松田,“对待救你命的女朋友,当然要日夜守护啦,对不对~”

    松田:“不是……”

    他转头看向濑音,后者正抱着被子挑眉看他,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对“女朋友”这三个字没有任何异议,反而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松田顿了顿,咳了一下,视线飘走,声音低低地:“……嗯。”

    说要回去的松田阵平站在ICU外,盯着病房里安静躺着的风见裕也,也没说话,就呆坐着。

    病房外的走廊安静得出奇,只有远处偶尔传来护士低声说话的声音,空气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正当他发呆时,走廊另一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顿时愣住。

    “Hiro?你怎么来了?”

    诸伏景光穿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看起来像个刚加班完、匆匆赶来探病的社畜。

    松田阵平挑眉:“你不怕濑音……还有你那个组织发现吗?”

    “我的任务本身就与风见有关,出现在这里倒是情理之中。至于……时弦小姐,她应该发现不了。”

    诸伏景光敏锐发现松田阵平称呼的变化,他沉默了下,决定假装没注意。

    “欸?”

    “时弦小姐似乎人脸识别障碍很严重,分辨人只能靠穿着和明显的特征……你们这么熟了,没发现?”

    “脸盲?”

    “应该是。”诸伏耸了耸肩,“不过也许她只是懒得记人。”

    “这样啊……”松田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忽然想起之前问过濑音,她是怎么知道他是警察的。

    濑音当时说是因为见过他从摩天轮上下来,但那回答时,她的肢体语言分明有说谎的迹象。

    后来松田阵平发现,濑音其实在更早以前、警校时期就见过他,才打消疑惑。

    但——如果她真的脸盲,那到底是怎么把当年的自己,和现在的他对上号的?

    如果说穿着,在美尔门口因为衣服不同,还戴了眼镜,她没认出来。

    在田中健人办公室,她又认出来了。

    是因为打掉了他的墨镜?!

    所以她认得的是他的——眼睛?

    松田阵平忽然感觉脊背发凉,脑海里浮现出那日摩天轮缓缓升起的画面:

    不是她在人群里看到他从摩天轮上来。

    而是她早就在高处,冷静地站在摩天轮连接平台,居高临下望见包厢里那个身穿便装的警察一点点升高。

    所以能够在咖啡厅再一次认出他是去拆弹的警察,当他面杀了黑沼一郎。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在摩天轮上炸成碎片了,松田警官。”雨中对峙时她这么说。

    松田阵平冷笑:“骗子。”

    诸伏景光:“哈?”

    “时弦濑音是个大骗子。”

    松田阵平看了眼诸伏景光,平静地喝了口水,一切又好像意料之中,“她暗示她杀炸弹犯是为了救我,但她根本没有认出她救的是两年后的我。”

    “什么两年?”

    “……她应该见过警校时期的我。”

    诸伏景光脸色微变,很快恢复正常,仿佛聊天般随口道:“具体什么时候?”

    松田阵平回忆着她账本上的日期,报出了个时间:“是这个吧,大概……你怎么了,hiro?”

    “没事。”

    但松田没有放过他一瞬的僵硬,眼神微冷:“那天我专门追着你出了警校……你的身份暴露了?!”

    “……恐怕是。”

    松田阵平皱眉沉思,倒是景光宽慰他:“放心,要是会出事,也早就出事了。虽然具体情况我不能告诉你,但目前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松田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你说得可真够安慰人的。”

    “我知道。”诸伏景光打断他,仍是那种温温的、拐着弯让人无法反驳的调子,“但你得相信我。”

    “比起这个,我比较在意的是,救了风见,时弦小姐该怎么向他们交代。”

    松田阵平沉默良久,“如果是以杀害黑沼一郎的嫌疑犯身份,把她暂时拘起来呢?公安不是最喜欢玩伪造证据这一套吗?”

    诸伏景光并没有直说愿不愿意,但松田阵平的注意力真被转移走了,这让他的表情更凝重了些。

    即使理智在分析羽毛酒每一分危险的痕迹,情感已经先一步给予了信任。

    果然是小阵平呢……

    他道:“这个嘛,虽然确实可行……但我更在意,风见先生既然不是组织卧底,那意味着隐藏得更深的卧底另有其人。”

    “你怀疑谁?”

    “以我目前的身份还没被暴露为前提,那人肯定职位在风见之上。”

    诸伏景光声音轻到几乎是自言自语,“他对风见的习惯、风格了如指掌……但又不够格知道我和Zero的真实身份……”

    “所以,这事还得拜托你了。”

    松田阵平倚着窗框,眉心皱得更紧:“Zero那边呢?情况怎么样?”

    “昨天联系过,他还在追FBI那起炸弹案。”诸伏略顿了顿,嘴角却微微扬起,“不过,之前拜托他的那件事倒是有进展。”

    降谷零在太空针塔下,根据诸伏景光提供的照片找到了拍照人的位置,却没见到照片中那位老画师的影子。

    问了一圈才知道,他因为儿子出了车祸瘫痪,早就没再出摊了。

    于是,降谷零循着地址,找到了画师的家。

    “一个日本女孩?给我画画?啊……她啊!”老人家穿着旧毛衣,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很多年的事了,没想到老画师还记忆犹新。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相框,给降谷零展示樱庭遥给他画的画,“她还给拍了照,送到好像是……好像是哪个时间胶囊店来着,让我五月五号去拿。”

    “结果呢,我没去。我孩子那事……就一直耽搁了。”他有点歉意地笑了笑,“你要是有空,帮我跑一趟?”

    画师照顾着儿子,顺便和他聊了很多,“当时我正想不开,就看到她凑过来给我送了块可颂,嘴里还叼了个。付钱让我给她速写,结果开玩笑似的抢走了我的笔反过来给我画。”

    “她让我推荐了好多适合旅游的地方,还有好看的风景,说要去拍照。然后干脆租了我一天,让我在附近当导游……应该也是想帮助我吧。”

    可能是看到他望向车水马龙时空洞的眼神了吧,和他谈天说地说了很多,樱庭遥性格开朗,妙语连珠,走之前给他留了一笔钱,“你去拿照片的路费嘛!”

    老画师怀念地笑了,每一个活到老年的人,都会有些生命中美好的瞬间值得和人分享。

    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个瞬间的一周后,樱庭遥会从市政大楼一跃而下。

    “很善良开朗的孩子呢,像我孙女。”

    “但人生不就这样,度过这个坎还会有下个,一个个走过来,就觉得没什么了。”

    “我是没机会去日本了,你如果要去日本的话,能不能帮我把这张画带给她?她走后我凭记忆画的,希望没有忘记太多。

    画里是一个短发女孩,不对称的酒窝挤在嘴角,双眼皮下的眼睛亮得像是太阳。

    她笑得大大咧咧,一只手抓着可颂,另一只手比着剪刀手,其实看眼角的纹路,不算是年轻了。

    辞别画师后,降谷零马不停蹄赶到那家时间胶囊店,递上委托信。

    工作人员从柜台后取出一个档案袋,里头是他早已通过诸伏景光见过的那张照片。

    照片被樱庭遥打印了两份。一份设置了时间寄送,一年后送往樱庭晃司手中;另一份则是无限期封存,属于那位老画师。

    “另外,”工作人员补充道,“樱庭遥女士还留有一份无限期物品。她说来取信件或者来咨询她的人,只要密码正确,就可以领取。”

    降谷零沉吟了一下。

    “……0505。”

    “正确。”

    他拿到了一个硬盘。

    回到宾馆后,降谷零立刻开始检查数据。画面一一弹出,从污水与美尔的关系证明,再到吉村信彦与田中健人之间的往来记录,甚至还有资金流转的盗摄。

    樱庭遥果然有后手。

    “这就是……撑起整个网络的保护伞啊。”降谷零心情复杂。

    “如果有这些,就足够给美尔定罪,或许……美尔的走私线路就没那么急了。”松田阵平听着诸伏景光的转述,靠着窗,叹了口气。

    诸伏景光站在他身后,听着维生器械滴滴答答的声音:“不知道,我总觉得这条线路更重要……就当是,和那些家伙打交道下来的直觉吧。”

    松田没有回答,只低声问:“你说,风见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那么拼命地试图把情报交出去……而我们却在那之前,一直怀疑他。”

    那天,风见回头看他的眼神,松田阵平一直忘不掉。

    他也不知道,在选择死亡前,樱庭遥是不是也是这么平静。

    “如果他醒了,知道这一切,也许会恨我们吧。”他说,“会觉得愤怒,或者……绝望。”

    为了试探风见裕也,三天前见面时,松田阵平提出建议,留下真正的U盘,交出降谷零的空U盘作为试探。

    在松田阵平的计划中,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再重新递交一次情报。

    他没有想到赌注会是风见裕也的性命。

    为了保护实际上没有任何内容的U盘,他九死一生。

    诸伏景光轻轻摇头,眼神平静中透出一点笑意,语气一如既往温和。

    “别这么说。”

    “一个人,若能为公众的利益而死,哪怕不为人所知,哪怕不能死得其所,哪怕自知死亡轻如鸿毛,他也必然是充满希望的。”

    松田偏头望向他。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继续道:

    “因为我会死,便会相信千千万万的同胞会为我而死,积羽沉舟,摧枯拉朽。终有一天,会有人走到终点,把我们想要的世界真正带来。”

    那样的信念,支撑着诸伏景光一路走到现在。

    “我也质疑过。”他低声,“如果我一开始就信任风见,也许不会逼到琴酒调动阿帕奇。”

    “但我不能。既然身在这个位置,就必须对每一份情报负责。就算信错一次,是一条命。”

    将自我的意志凌驾于法律与规则之上,这是违背诸伏景光本性的,他不愿如此,也并不认同。

    因此在成为卧底前,他回到了儿时的秘密基地,告诉那个孩子,他真的成了警察。

    在成为卧底后,他将“H”刻在了手机背面。

    无论多少次质疑、崩塌与否定,都请记住你的本心啊。

    Hiro。

    松田阵平不满:“这事说归说,自己可以很不负责地去死,但被留下来的人总是很难办吧?!你要是敢干蠢事我一定会下去揍你的啊喂!”

    “小阵平不会是个合格的卧底呢~”诸伏景光开着玩笑,“要去公安真是辛苦了呢。”

    松田阵平:“你没想过以你自己的身份上交真正的U盘吗?”

    “我和我上线一月一见,还没到时间。”

    “那还是等我先进公安快点。”松田阵平笑道,“现在已经有接触意向了,但是因为濑音受伤,我还没空处理——嘛,U盘还是放我这儿最安全吧。”

    “所以,你藏哪儿了?”

    “保密哦。”松田阵平摊摊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诸伏景光:“我想了很久……你要接触的公安并不安全,还是在我这里保管吧。”

    松田正要回答,手机震动,是佐藤美和子自责的声音:“松田警官,刚刚我去买生活用品,回来时时弦小姐就失踪了!”

    “她没法自己移动,但护士台也没发现有人被推走,我正在调取监控,你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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