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金钱一样,都是抓不住的东西。
转眼距离前往北海道研学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时间也来到五月下旬。
可喜可贺,这两个星期倒没有出现什么灵异志怪的情况,我的日子过得平静如水,除了让我每日疲于奔命的数学随堂测。
冰帝高中部高二下学期会进行文理分科的学习,为高三准备大学志愿填报做准备。
虽然这个世界里冰帝是直升制,且口碑不错,但仍然有相当一部分同学会选择东大和庆大一类的老牌名校。
更有一部分学生会选择申请国外大学,因此需要在三年级前就要做准备。
“藤原,你的数学卷子。”
学委抱着一沓卷子将最上面那张递给我,我伸手接过道了声谢,定睛一看忍不住满头黑线。
红色的叉叉遍及试卷各处,得分栏一行的分数鲜红夺目。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我都未曾学明白过数学这门科目,况且日本的高二居然要学微积分,这可真是要人命的事情。
网王里人见人爱,十项全能的古早玛丽苏剧本咱就算拿不到,看在拯救世界的份上给个白富美学霸的人设很难吗?
小说还要写得这么现实,会有谁看啊喂。
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无良作者,一边翻看试卷,寻找自己的错题类型。
“藤原,西里老师找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学委发完卷子折回我座位前又补充了一句,“带上你的数学卷子。”
“啊,是。”我忙不迭应了句,将摊在桌面上的卷子折好,在四周同学同情外加一点点幸灾乐祸的神情下走出教室。
现在正是课间,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我所在的班级位于走廊最右侧,紧靠着逃生楼梯,而西里老师的办公室则在最左侧。
小心翼翼地避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在侧开着一条缝隙的办公室门口站定,西里老师严厉的声音从门缝里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凤君,即使网球部有比赛,也不该忽略文化科的学习……”
“栖川同学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人要向前看……”
在门口偷听别人的谈话到底是不礼貌的行为,我轻轻敲了敲门,打断室内之人的谈话。
“请进。”谈话终止,西里老师的声音在门内响起。
我推开门,办公室内窗几明净,除了试卷和作业外没有什么多余的私人物品。没有其他人,办公桌前只有站立着的凤长太郎,听见我进来的脚步声,飞快扭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我倒是瞥见他放在桌上的试卷,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参差,91分的学霸还要被谈话,让我考了还没有他一半分数的学渣情何以堪。
大概是出于照顾学生的情绪的想法,西里老师不便再对凤长太郎多说什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目送他离开,视线转回我身上时,态度就冷了下来。
西里老师全名西里秀树,据说和班主任平川幸三郎曾是高中同学,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却是相交数年的好友。
如果说教授国文的平川老师是和煦的四月暖阳,西里老师则是十二月的凛冽寒风。同样的分数在平川那里得到的是“藤原桑下次还要继续努力”一类的鼓励性的安慰,在西里老师这里则是不留情面的批评。
“你真的每天有认真听课吗,这么点分数,到了三年级你要怎么办啊?”
“这世道,女孩子步入社会上要比男孩子艰难得多,好好读书可选择的余地才会有很多……”
“……”
略带啰嗦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却不令人厌烦。年少时或多或少讨厌过老师的敦敦教诲,待步入社会磕磕碰碰,撞得浑身是伤,才发现老师说的确有一定道理。
所以就算听不进去,态度也应该端正。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态度诚恳谦虚,毕恭毕敬,待到预备铃声响起,西里老师终于放过我。
我松了一口气,鞠躬后转身正欲离开,又被他叫住。
“我已经拜托凤君放学后为你补习一小时,他也答应了,要好好感谢人家啊。”
我瞪大眼睛,“诶,可是凤同学不是很忙吗,还有网球部……”
“下一年你们就要高三了,文化科的成绩还是要更重要一些,我也希望他能更专注于学习。”西里老师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我的话。
辅导我这样的学渣不是耽误别人的学习时间吗?我还想再说什么,西里老师挥挥手,继续伏案工作,不欲理睬我。我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回教室。
走到班级门口,我愣了一下,教室里空无一人,看了看黑板上的课程表才发现这节课居然是书法课。
冰帝的书法课有对应的书法教室,私立学校的钱都花在这些地方,专门的书法教室、家政课教室、音乐教室、室内体育馆、游泳馆……且都装潢精美,设备齐全,当然要求也更严格。
想我之前在乡下就读的小学和国中真叫一个设备简陋,但也没有这么多屁事,书法课要专门的书法用具,可是我在抽屉里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个遍,怎么都找不到。
耳边响起的上课铃都打过一遍,我不死心地将书包翻了个底朝天,这才想起上周书法课将墨迹不小心滴在用具包上,于是拿回家清洗,至今还在晾衣架上的用具包。
无故旷课是要受处分的,两手空空去了大概率是被脾气不好的书法老师训斥一番,顶多罚站,虽然有些丢人,但也没有办法。
我捶了捶蹲得有些麻木的腿,站起来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正在此刻后腰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扶住,下一秒极为守礼地转瞬抽/离。
“你怎么没去上课?”清冷的男声在空荡荡的教室响起,隐隐有些回音。
我抬头看向来人离得极近的暗金色眼眸,突然想起此人这两个星期虽然神出鬼没,忙于网球部和自己的极道“事业”,但的确是班里的体育干事兼任副班长,“关你屁事”的话到嘴边被我及时的吞了下去。
“书法用具包忘记带了。”
“先用我的吧。”话说完,日吉若从我身边撤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掏出一个用暗金色丝线绣有“日吉”两个汉字的黑色书法工具袋。
“你不用吗?”他递过来,我没有接,反问道。
日吉若的唇角微勾,也许是训练的原因,两个星期没怎么照面,白皙的脸庞晒成小麦色,似乎瘦了些,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似乎也更成熟了些。
见我不接,他直接塞给了我,“网球部还有训练,我已经和老师说过了,你快去吧。”说完,转头离开。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该扔,这家伙天天也没见学习,模拟考试居然稳坐全班第一,作者,你真的不考虑给我开个挂吗,我真的是亲生的吗?
纵然日吉若的书法用具是高档货,也不能提高我的书法技能。
胡须花白的书法老教授在看到我的书法作业时,恨铁不成钢地来了句,“正楷讲究苍劲有力,端端正正,你写正楷如同草书一般轻如鸿毛,没有半点气势。”
平常画符画惯了,讲究一气呵成,哪还管什么端端正正,一撇一捺。好在书法课一周只有一节,不过是为了陶冶学生情操而设立的,成绩不计入总学分中。
“藤原,西里老师有没有教训你啊。”下课后,前桌妹子凑到我身边一脸期待。
虽然前桌妹子总是很八卦,但是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要是没有她,就真的没有和外界交流的窗口了,我有时甚至会对她产生一点点的感激。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我可能会和过去十年一样,游离在班级之外,当一个隐形人。托她的福,现在班里也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妹子。
“啊,果然还是需要努力呢。”我慢吞吞地整理工具,将书法用具包绣有日吉若名字的一侧抓在手心,避免给她看到,含含混混地说了句。
她倒也没有仔细想听我话的意思,只拣自己想说的话说。
“西里老师说话是严厉了些,但是他真的长得好帅啊,而且是获得东大硕士学位的高材生哦。”
这倒是第一次听她说起,我随口问道,“虽然冰帝是名校,但是当时他应该是有更好的前途吧。”
“是为了自己的爱人哦。”她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明美说的,她的姐姐是西里老师的第一任学生,当时西里老师还只是个实习生。”
“他和学校里的女生坠入爱河,后来被家长举报停职。当时女生16岁是可以结婚的,女生家庭条件殷实,父母迅速为她安排好了结婚对象。但是女孩执意不从,在学校后山自/杀了。”
她的话音刚落,我们刚好走到逃生楼梯这里。楼道里狭窄,气流快速流过,激得我打了个寒颤,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前桌妹子却好似一无所觉,继续道,“所以西里老师很深情对不对,一直为了她而守在这座学校里。”
深情不深情我倒不好说,但是身为老师和学生谈恋爱,妹子你清醒一点啊,这老师确定师德没有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西里秀树毕竟当时只是个实习老师,行差踏错也许只是因为太年轻的缘故?
毕竟从接触印象来看,西里秀树虽然严苛,但却认真负责,是我太过阴暗,将一段唯美凄惨的爱情故事想得太过龌龊下流。
下午三点半,一听到下课铃的我单手紧攥书包,夺门而出,准备逃之夭夭。
凤长太郎君是个好同学,每天有着网球部繁重训练,还要麻烦人给我免费补课,我实在过意不去。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我却不能厚颜无耻,回头打个电话告知一下,就各忙各的。
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刚踩下一层楼梯,书包就被揪住,回头看见日吉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爪子却紧紧攥着我的书包带子不放,旁边则是满脸温和笑意的凤长太郎。
然后任凭我怎么解释不需要对方为我补课,以及会麻烦到对方的原因和理由,凤长太郎都会用雷打不动的温和表情来来回回回复着同一句,“不会麻烦到我的,藤原同学多虑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我转头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日吉若,他只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
“期末考试要是不合格,暑假要强制补习一个月。”
一句话让我停止挣扎,接着他又用一句话将我送入深渊。
“忘记和你说了,冰帝的合格是指达到全班的平均分。”
天气日渐炎热,网球部的练习从室外转向室内,也不再向后援会开放。大概凤长太郎和他们解释过原因,迹部景吾也同意了,除了偶尔瞥来几个打量的眼神外,网球部众人并无异议。
凤长太郎略带歉意地挠了挠后脑勺,对坐在场侧一边的我说,“藤原同学,我还要训练,给你勾画的题,你做完之后,利用休息时间我会给你讲解的。”
“好的,好的,”我的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状,“凤同学快去忙吧。”
凤长太郎温和一笑,然后脱掉身上的外套摞在休息凳上的一堆同色外套上,穿着网球部正选灰白相间的运动短袖和短裤急急忙忙跑到场地中央。他走得太过着急,外套没有放稳,那一堆外套都掉在了地上。
我弯腰伸手全部捡了起来,放在长凳上。准备坐下时,发现地上有一张朱红色的纸片,捡起来一看,是一枚设计精巧的祈愿符,末端还挂着精美的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