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吉,可恶,居然背着我们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泡澡。”
向日岳人的大嗓门从温泉池中传来,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向着石头的方向又挪近了几分。
“又不是女生,难道干什么都要一起吗?”日吉若背对着我,语气倒是镇定自若。
“可恶,你小子居然敢这么对前辈说话……”
之后便是一阵打闹的声音。
温泉中的温度比较高,好在我也没有下过水,并不觉得冷。
十七八岁的男生都聊些什么呢,少年血气方刚,无非围绕女生,运动还有一些时事政治新闻热点而已。
日吉若知道我在这里,每次聊天的尺度稍微大一点,都由他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倒也没让我听到太过劲爆的内容。
直到话题涉及西代有纪和筱原香理,原本昏昏欲睡的我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你说迹部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会接受西代有纪的告白。难道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迹部景吾并没有来,话题发起者向日岳人带着满肚子的疑惑。
“你说的是那个祈愿神树的传闻?”回应的声音有些陌生,少年的声线雌雄难辨,应该是我并没有见过几次面的泷荻之介。
“假的吧,真的有人会信吗?你说呢,长太郎。”向日岳人语气有些夸张,将话题抛给了凤长太郎。
凤长太郎支支吾吾,“诶,西代同学也还好吧,向日学长背后这么说人家是不是不好……”
“我当她面也会这么说的,像那种眼睛长在天上的女人和迹部哪里合适啊?更不用说还刻意为难香理。”
向日岳人听起来怨气很大,言语间满含对西代有纪的浓浓的厌恶。
如果不是碍于现在的情况,我倒是想笑出声来,迹部景吾不也眼高于顶么,向日岳人这是对自家部长有多大的滤镜啊。
“而且这次合宿西代有纪非要跟着来,还让迹部说动了侑士,把香理也带来了,我看她没安好心。”
向日岳人爱憎分明,语言也直白无比。其他人都不好再接他的话,泳池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那个二年级的女生藤原,是慈郎的女朋友吗?”安静了片刻,荻泷之介开口道。
“怎么可能。”
“不是。”
向日岳人和日吉若同时开口,然后又沉默了下来。
泷荻之介低低笑出声,换来向日岳人的炸毛。
“泷,有什么好笑的。”
泷荻之介慢条斯理道,“我在笑日吉,很少看到他这么失态的时候呢。”
“莫非……”
泷荻之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日岳人打断。
“那女人笨得要死,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哪一点儿会是日吉喜欢的样子……”
听见向日岳人的吐槽,我的后槽牙都要咬的咯吱作响,老娘哪里得罪了你,至于把我说得这样一无是处吗。
“我正在追她。”
日吉若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向日岳人的吐槽戛然而止,也给了正在暗地里给向日岳人记上一笔的我一个惊雷。
日吉若的语气依旧是一如往常的古井无波,但我能看到他背对着我的后脑勺往我这边偏了偏。
“我是认真的,想要和她交往。”
四周再次陷入安静中,半晌才传来泷荻之介意味不明的揶揄声。
“哇哦,日吉,真是深情呢。”
然后在一片笑闹声中,话题有意无意地被扯远,转向了明天的练习赛。
温泉不宜久泡。二十多分钟后,我就听见他们陆陆续续离开水池的声音。
摸了摸发热的耳根,我探头向四周看,确定他们的确是走了,才从温泉石后面走了出来。
在男更衣室拿了衣服也不敢换,匆匆出门一头扎进女更衣室才松了口气。
原本绑着头发的发圈不知什么时候掉落,挽着的头发也松散地垂在肩膀上。那是我最常用的一个发圈,即使丢了觉得惋惜,也不敢回去再找。
闹了这样一出乌龙,我也没有了泡澡放松的心思。匆匆地在温泉里待了几分钟就换上浴衣就准备回去休息。
然而就在回去的路上,亲眼目睹了迹部景吾和西代有纪的争吵。
昏暗的庭院里看不清两人神色,争吵的话语清晰可闻。
“所以早就说过让你不要跟来了。”迹部景吾的声音中强压着烦躁。
“我不明白,”西代有纪的情绪很激烈,“景吾你为什么不能像侑士对待筱原哪样对待我呢?”
“明明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吗?”
迹部景吾华丽的声线中带着明显的厌恶,“在你眼里,金钱和权利是用来划分界限的吗?”
“有什么不对,大家不都是这样做的吗?”西代有纪大声分辨的声音有些哽咽。
“用这些东西抬高自己,贬低别人,只要你这样想,本大爷就绝不可能和你是同一类人。”
话说完,迹部景吾扬长而去,留下西代有纪一个人站在庭院的阴影里小声啜泣着,驻足好久才离开。
好吧,不愧是站在冰帝顶端的男人,三观挺正,但是对待妹子真是冷酷无情啊。
既然看不上,当初为什么同意交往,这祈愿符的效果真有这么大?能迷惑一个人的神志到这种地步。
据我有限的知识所知,这种手段是不存在的,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客房外的大厅从外面看上去灯火通明,我还未进门,就听见迹部景吾怒不可遏的声音。
“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人都在场,迹部景吾俊秀的脸上沉得要滴出水来,他对面是妆容精致脸色却异常难看的本宫珠代。
“正如保卫人员所说,筱原小姐从晚餐退席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本宫珠代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
“监控呢,有没有查看过?”忍足侑士收敛了平日里的微笑,平光镜下的桃花眼微眯,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本宫珠代实话实说,“第一时间就去调了监控,筱原小姐进入卧室门后就没有再出来。”
“不管怎么样,先看看监控再说。”迹部景吾伸手点了点眼下的泪痣。
本宫珠代却没有立即答应,眼神给到了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日吉若身上。
日吉若只是点点头,本宫珠代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将纸拉门合上。
我说日吉若怎么会邀请我来这里,原来这里是日吉组的产业。
本宫珠代的一言一行均要受日吉若授意,监控的事情她不能自己做主。
那这样筱原香理的失踪就更加可疑。
要知道日吉若是有贴身近卫的。在之前解决疣之卵的时候我曾见过,人数不少。在铁桶重重的监控下要做到不留痕迹地消失就更加令人觉得可疑了。
况且桌子上那张署名向日岳人的字条是谁留下的?
我将视线放在坐在角落里的向日岳人身上。他精致的脸上神色不虞,秀气的眉毛紧紧拧成一团。
在注意到我的视线后,他回看过来,晶蓝的眼眸有几分我读不懂的情绪,然后像是又想起什么,飞快将视线移开。
我和向日岳人的确相处不睦,可我毕竟救过他弟弟一命,他应该不会干这事儿来开玩笑。
他向来将心思都摆在脸上,我没看出有心虚的意思,他应该的确不知情。
字条是假的,利用这张字条拖延时间,筱原香理或许在去换衣服的档口就已经出事了。
网球部的正选和筱原香理井水不犯河水,也不会对队友的女友怀有这么深的恶意。排除网球部的众人和我自己,嫌疑最大的就是对筱原香理怀有恶意的西村有纪和在此的工作人员。
晚餐时筱原香理离席,西村有纪在那个时间段里确实也不在餐厅。
“藤原,你当时是出去找筱原了吧,难道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吗?”西代有纪意有所指地发问,目光死死地盯住我,“怎么不说一声就去泡温泉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我抬头对上她的脸,她的嘴角轻蔑地向下撇,有恶意从她眼中一闪而过。
喂,姑娘,给别人栽赃嫁祸的时候,好歹将自己的屁股也擦干净吧。
我有些无奈,“西代同学,我回来时看餐厅没人,以为筱原同学和大家在一起。”
“倒是你,筱原同学离席的时候,你在哪里?”
毕竟我一直表现为温和懦弱的包子性格,西代有纪没想到我会反问她。她大约也没准备好理由,于是恼羞成怒。
“你是在怀疑我?”
“毕竟你和筱原学妹有过节,不是吗?”正选中的泷荻之介开口道。
“……”
众人猜疑的视线都转而聚焦在她身上,而西代有纪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涨红了脸沉默应对。
半晌忍足侑士叹了口气,降低声调,放柔了语气,“有纪,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对香理有这么大的偏见。但我相信一定不是你,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们好吗?”
“我……”西代有纪刚想说些什么,推拉门被打开,阻断了她的开口。
来人是西里秀树,他依旧穿着西装,表情严肃,锐利的眼神扫视过我们这一圈人,开口道,“我听说有个学生失踪了。”
作为社团社长的迹部景吾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做出回应,“是的,晚餐时就不见了,这座庭院地处郊区,有些偏僻。”
西里秀树点点头开口道,“我们的人先找找,如果找不到,天亮就报警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脸上的阴郁之色比以往更盛,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本宫珠代此时拿了拷贝过来的监控视频和电脑,打开了会客厅的投影。
原本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众人将目光都放在大屏幕上。
监控视频从我们到达这里开始,下车,吃饭,一切都很正常。
正如本宫珠代说的那样,筱原香理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行动,去客房换衣服的路径也并无偏差和意外,她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客房内。
“失礼了,忍足学长,我想要去筱原同学的客房去看看。”沉默良久的日吉若开口,他的眼神阴鸷锐利,声音中掺杂着不被觉察得到的冷意,现在的他,更偏向那个地下世界的若少爷。
经过商议,其他人待在会客厅内,迹部景吾,忍足侑士,日吉若和我前往客房。
因为还没有入住,客房里留下的痕迹不多。床铺还维持着保洁人员整理后的模样,门窗都没有被人撬开或者人进出的痕迹,只有一个粉色的行李箱敞开着。
筱原香理的私人物品,因为她人不在的原因,只能由作为男朋友的忍足侑士同意是否检查。
忍足侑士表示可以由我来检查,毕竟涉及到女生的一些私密。
两天两夜的旅行,筱原香理带的东西也不多,除了替换的衣物,化妆品,引起我注意的是她压在行李箱最底下的一个鬼工球。
我将它取了出来,细细观察。
鬼工球是天*朝工匠名家的顶级作品,选用整块象牙或者玉石,球内套球,层层雕刻,逐层镂空,外层和内层均雕刻繁复精美的图案与花纹,据说手艺最精湛的大家可以雕刻到60层。
我手里拿着的这颗球体通身由象牙雕刻而成,只有巴掌大小,却内藏机锋,里面足足有九层,一看上面的图案就知道是从天*朝流传过来的好东西。
最外面一层是亭台楼阁,假山水榭,逐层拨动,依次显现出飞檐反宇,雕梁绣柱和锦绣罗窗来,就连屋内的陈设都雕刻的无不精美。
就在我拨弄手心里这物件时,日吉若凑上来,颇感兴趣地问,“这是什么?”
“鬼工球。”我只答了个名字,又将全部的心思放在这球上。
“咔嚓”一声极微弱的机括声响起,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迅速起着变化,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擦,贼老天,又TMD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