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春林打探消息匆匆回来时,正好见两名眼生的护卫推着一个大木桶从清心院匆匆出来。

    春林将人拦下,狐疑地打量着两人:“你们是哪处的护卫,为何擅闯清心院?”

    两人客气道:“是二郎君吩咐说火势太大,先借了各院的水来用。”

    春林隐隐觉得有些怪异,清心院位于裴府最偏僻的东北角上,距离祠堂和松鹤院远得很,放着荷塘和井水不用,跑这么远来推一桶水?

    春林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在两人局促的目光中,上前一把掀开桶盖,看见里面确实是水后,春林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

    恰好此时另两名护卫推车经过,催促道:“还磨蹭什么,快点啊。”

    两个护卫相互看看,一人开口:“松鹤院还急等着用水,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

    春林尴尬道:“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了,快去吧。”

    两人冲她微微颔首,连忙推车离开。

    春林进了清心院后直奔正房,熟料刚进门便见寒酥躺在地上,她脸色一变,连忙上前用力摇晃着寒酥:“寒酥,快醒醒,醒醒。”

    眼见着寒酥毫无反应,春林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冲进寝室,却见榻上空空如也。

    春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扭头回到厅里,恰好寒酥扶着脖子痛苦地睁开眼,春林激动的上前将人扶起来:“娘子呢?”

    寒酥的头还有些晕,视线一片模糊,难受地甩了甩头:“什么娘子?”

    “娘子不见了!”春林急了,“到底怎么回事?”

    寒酥皱着眉努力分辨着春林的话,片刻后,她猛得瞪大双眼:“娘子,娘子…快去找那两个护卫,是他们,肯定是他们。”

    春林一听立刻反应过来,撒腿往外跑,寒酥踉跄起身,跟着往外跑,两人的动静有些大,林萱从东青房里出来好奇地看了两眼,忍不住跟上。

    春林冲得太急了,在门前和救火回来的赵云昌迎面撞了个满怀。

    赵云昌将人扶住,打趣道:“看你这着急忙慌的,出什么事了?”

    春林脸色惨白地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回来了?”

    赵云昌脸上的笑意微收,语气里多了些认真:“火灭了,我不回来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春林正要开口,寒酥追了出来,一见赵云昌立刻哽咽道:“快,娘子被人抓走了!”

    赵云昌的神情瞬间紧绷:“到底怎么回事?娘子不是在屋里歇着吗?”

    “方才有人、有人…”寒酥急得直跺脚,话都说利索了。

    春林强行镇定下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复述了一遍,跟出来的林萱听到后小脸瞬间煞白:“后门,咱们这离后门最近!”

    赵云昌眉头紧皱,清秀的脸上乌云密布,抬手放出一枚信号:“寒酥,去找忠伯,守住府里各个门,任何人不许进出。春林,去找二郎君,让他立刻派人封城!”

    寒酥和春林慌乱点头,各自跑开。

    赵云昌看了林萱一眼,林萱立刻会意点头:“赵护卫放心,我会照顾好东青的。”

    赵云昌冲她用力点了下头:“多谢。”然后,行色匆匆离开。

    谢无疆蜷缩在狭小漆黑的空间里,水透过隔板一滴滴砸在她脸上,冰爽的凉意让她的神智逐渐清明。

    谢无疆用尽力气睁开眼试图看清自己所面临的境况,可惜眼前黑到没有一丝光亮,让她根本无从分辨,而且她感觉呼吸越来越不畅,那种强烈压抑的窒息感就好像大活人被生生钉进了棺材里。

    她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自救,可浑身绵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无能为力的绝望几乎要将人逼疯。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以这种憋屈的方式死去时,耳边砰的一声巨响,冰凉的水砸下,将她直接冲得滚了出去。

    刺眼的日光照得她眼前一阵眩晕,随即她便感觉自己被人用力提起仿佛沙袋一般扔进了另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赵云昌带人赶到后门拐角时,只看见被劈得四分五裂的水桶,他的脸上丝毫不见往日的吊儿郎当,黑眸锐利如刀地扫过地上的车辙,留下标记后,便迅速循着车辙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裴昐从春林口中听说谢无疆被人抓走的消息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一边让人给裴昭报信,一边取了令牌让人立刻封城。

    春林急声道:“那、娘子那儿怎么办?”

    “你先回去,守好院子,我马上带人出府去寻嫂嫂。”裴昐扔下话大步离开。

    派去报信的人半路遇到了快马疾驰回府的裴昭,不等报信人行礼,裴昭便抬手制止:“出什么事了?”

    打从他听说祠堂失火烧到松鹤院后,心里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今日种种凑巧得太过诡异。

    “回主君,宋娘子被人抓走了,二郎君已经下令封城了。”报信人飞快道。

    裴昭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眼底愠色渐浓:“什么时候?”

    “大约一炷香前。”

    裴府距离宜春门不过十余里,若是贼人有心出城,只怕封城也来不及了,裴昭静默了片刻,周遭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凝固了,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此次情形明显与裴昊那次不同,上次谢无疆早有准备,只等着对方上钩,此次却是事发突然,他们甚至猜不出背后之人此举的目的。

    裴昭强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从腰间掏出半块虎符扔给陈阳:“从天兵军抽调两个团的轻骑兵到宜春门外集合!”

    听到裴昭竟然动用了天兵军,陈阳虽震惊却未有丝毫迟疑:“是!”

    裴昭一抖缰绳,马儿迅速朝着宜春门飞奔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无疆体内的药力逐渐褪去,她也摸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应当是一只木箱,只是箱子上了锁,无论她如何推动箱子始终纹丝。

    谢无疆索性也不浪费力气,只安静地蜷缩着,心里迅速分析着背后之人的身份与目的。

    她自打来了太原府后,除了裴家人以外并未得罪旁人,可裴云枫一家三口已经去地下团聚了,裴太夫人中风瘫在榻上暂时应该也没有精力对付她,那今日抓她之人便只剩下了…

    黑暗中,谢无疆微微睁大眼睛,是裴云礼?

    可他为什么要抓自己呢?

    裴云礼想要的是裴家家主的位置,又或者说是裴昭手里的半壁江山,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若说是想借她威胁裴昭实在太过勉强,这又不是画本子,江山和女人该如何选便是傻子都知晓。

    谢无疆百思不得其解,她原本就病着,加上一顿折腾头越发昏沉,在马车的颠簸中,整个人昏昏欲睡。

    裴昭在宜春门外遇见了正在盘问守卫的裴昐,他打马上前:“如何,有线索吗?”

    见他来了,裴昐原本凝重的神情有些复杂:“阿兄,我问过了,最近半个时辰除了王家的商队外,再无其他马车出城,另外,赵云昌等人也在商队的马车出城后不久追了出去。”

    裴昐说完后,欲言又止地看着裴昭,虽然他没有问出口,裴昭却已然心知他想问什么。

    “动手的不一定是王家,我猜可能是三叔。”

    “三叔?!”裴昐表情错愕地看着他。

    “他今日一早带着四郎、五郎出府说要为祖母上香祈福,如今人没回来,派去的护卫也没有音讯,只怕凶多吉少。”裴昭冷着脸解释,心里后悔万分,既然早就疑心何必非要什么证据,将人直接设局杀了便是,也免得害她身陷险境,“不过,此事只怕和王家也脱不了干系。”

    “阿兄的意思是…”裴昐顿了顿,声音艰涩道,“王家和三叔勾结?可他们图什么?”

    裴昭眉心紧缩,胸腔里的怒气剧烈翻腾,凤眸中的杀意蒸腾:“不管图什么,都不该对她下手!”

    裴昐还想说什么,只听雷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扭头看去发现竟是天兵军的轻骑兵,阿兄竟然动用了轻骑兵,直到此时此刻,裴昐才意识到他阿兄有多在意这位未来的嫂嫂。

    陈阳快马上前,一抱拳,朗声道:“骑兵已集结完毕,请主君吩咐!”

    “派两队人分别追寻王家商队和赵云昌的去向,其余人随我同行。”裴昭话音刚落,便一扬马鞭当先跃出。

    裴昐连忙飞身上马,追了上去。

    陈阳高喊一声:“出发!”

    八百铁骑闻声而动,沉闷的马蹄声犹如天际惊雷,扬起的尘土笼罩了整条官道。

    此时,赵云昌正站在一个岔路口怒火中烧地看着朝三个不同方向延申的车辙,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手下人焦灼地看着四周:“头儿,怎么办?朝哪个方向追?”

    赵云昌舔着发干的唇,火气蹭得一下上来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赵云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扫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二十余人:“分开追,沿路留下记号,若发现娘子踪迹不要轻举妄动,立刻传信。”

    “是!”众人应声,迅速朝着不同方向飞奔而去。

    很快,裴昭也带人赶到了岔路口,提前派出去的两队人上前回禀:“主君,王家的商队和宋娘子的人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裴昭扫了一眼地上的印子立刻明白对方这是使了障眼法,裴云礼的想法他猜不透,但王家家主王老爷子却是个相当精明的人,最是擅长趋利避害,除非有利可图,否则绝不可能轻易掺和进裴家的事。而裴云礼能许诺的利益根本不足以撼动他,除非两人另有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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