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做到的。”乔鱼哽咽着说。
她的另一只手摸上裴斗初的脸,然后她握住裴斗初的下巴,用力把他的脸转过来。
我们舌吻吧,她说。
不等裴斗初说话,她倾过身子靠近他,扬起下巴,唇贴上他的唇。他的气息就在她的鼻尖缠绵,如此喜人,可她竟觉得心口是酸涩的。这时,她听见车窗外响起的尖叫声,恍惚间,时空好像被冻结,冻结在高一那年M记的门口。
这一次,街对面没有蔡翠萍,也没有裴国正和文英。
只有耳边响起的少女的尖啸声,而他们在一片尖啸声中,顾自沉浸在彼此的气息和柔软的唇里。爱是湿润的,当舌尖挤进双唇中,当她勾结他,彼此便了然了那关于爱的答案。
唇分开,乔鱼努力平复着颤抖的气息,她说,“今晚我能住你家吗?”
裴斗初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他露出一点轻薄的笑容,“你不会是在可怜我吧?”
乔鱼摇头。
是我想要,她说。
但裴斗初很难相信她的话,因为在床上,她的动作就是像在刻意安抚他。她给了很多他渴望的拥抱、亲吻,光着身子的爱抚,她甚至含着他。他释放了一次,第二次起来的时候,他们才紧密贴合。
裴斗初浑身颤抖,乔鱼隐忍地皱着眉头躺在他的身下。
“真的不能不走吗?”裴斗初一边动作一边问。
乔鱼伸手勾住他的肩背,送上密密麻麻的吻和断断续续的喘息,最后她缓了一会儿,说:“给我一年时间。”她说,她是想留下才要走的。
她说,我们不能一直维持这样尴尬的关系。她说,一定会回来。最后她说,我爱你。
裴斗初的眼神显得很迷茫又脆弱,不知是释放后身体带来的疲惫感染了他,还是他竭尽全力都没能听懂她的话的挫败击溃了他。
那一夜后,裴斗初没有在和乔鱼联络,但也不再阻拦乔鱼的计划。
乔鱼开始针对土塘一行做相关的功课,土塘是高海拔地区,气候湿润,蚊虫很多。乔鱼为自己配备了几套合适雨林地带穿的冲锋衣鞋,还给即将要见面的土塘的孩子们准备了一些礼物。这期间,她没忘记联络李嘉她们,还抽空请文英吃了顿饭。
李嘉知道她要离开,虽然舍不得,却很是支持,她说,“换个环境也好,也许能给你带来你新的机遇。”
文英却一字不发,哭成了泪人,乔鱼安慰了她很久。等文英冷静后,她握住乔鱼的手,认真道,“小鱼,你不要忘记斗初,好吗?”
乔鱼说,“不会的。”没有人能轻易忘记像裴斗初这样的人,她想。
唯独裴斗初没有理过她的消息。在即将登机的前一刻,她和裴斗初的聊天记录依旧停在自己告诉他机票已经定好的那条信息上。倒是从几个工作室的前同事口中,乔鱼知道了裴斗初和工作室的近况。
她们说,裴斗初开了一个新的电影项目,作风和往常不同。以往在开项目前,他会带着工作室的同事们花很多时间研究市场,并预判下一届评委人选,逐一调研他们的喜好风格,在针对内容进行择取。但这一次,裴斗初除了需要影像技术上的支持外,其余都由自己实操。他几乎整天都泡在工作室,对着电脑画分镜,但没有人知道他在画什么。这期的项目,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一点内容。
乔鱼认为这是好消息,只是有点担心裴斗初照顾不好自己,便逐一给她们回了信息,主要是辛苦他们留意天气变化,备好布洛芬和纯净水,提示他定期去做腿部理疗。一日三餐也要定点送到什么的。
机场播报,提醒她该登机了。
乔鱼最后给裴斗初发了一条信息,然后便推着一个20寸行李箱,慢慢地通过走廊,走进机舱。
-
一年后。
乔鱼突然发现自己的行李不见了,在土楼里找了又找,最后想到了什么,趁着午休铃刚响,她一脸严肃的走进教室,问道,“是谁把老师的行李藏起来了?是鲁玛?还是藤西?”
教室里安静一片,穿着当地少数民族衣的小萝卜头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契地摆出无辜的模样盯着乔鱼。
乔鱼叹气,“本来还想带你们去城里看看的,没想到你们这么不乖……”
立刻就有坐不住的小叛徒举起手来,“乔老师,难道你买车票不是为了离开我们吗?”
乔鱼哭笑不得,说,“当然不是,我不是承诺你们,还要再土塘待一年吗?”
小萝卜头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那那张车票……”“是老师买去城里的,她还要带我们去城里!”
倏忽,几只萝卜头从教室里蹿出去,其中就有被乔鱼点过名的鲁玛和藤西。不一会儿,这几个孩子又推着乔鱼的行李箱回来了。
一时间,全班三十个小萝卜头全都站了起来,他们低着头,大声地对乔鱼说,“乔老师,对不起,我们不该把你的行李箱藏起来。我们怕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这场景实在有些震撼,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乔鱼也怕这群胆大心细的小萝卜头作出太不着边际的事儿来,便还是故作严肃地训斥了他们一顿。
最后她又道,“……但我看在你们知错能改的份上,原谅你们了,这次去城里的计划照旧。”
小萝卜头们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契地原地跳起,欢呼道,“好耶!!”
进城日定在本周六,乔鱼和校方领导、每位同学的家长都做了沟通和保证,她一定会把孩子们安全的带回来,才终于得到允可。之后,乔鱼私费包了一辆大巴,司机就是当地一位跑货车的阿叔,阿叔不仅开车经验丰富,在塘里还是有地位的长老,有他带路,孩子们的爸妈才能真的放心。
校方也派了一位姓释的体育老师协助乔鱼带孩子。乔鱼的计划是坐大巴载着孩子们进城。早上去县里的植物园看看,中午吃完饭后,再带他们去躺电影院。裴斗初的新电影上线了,她想带孩子们一起去看看。
乔鱼告诉孩子们,裴斗初是她的好朋友。孩子们便对他的电影感到好奇了,藤西问,“我要看看是他讲的故事好,还是乔老师讲的故事好。”
鲁玛插着腰说,“那肯定是乔老师!”
藤西想了想,“也对,一定是乔老师好!”
藤西的同桌鲁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是个性格内敛的孩子,却很有学习天赋。可惜父亲早逝,家境贫寒,她家就靠母亲一个人在山里摘野货与进塘的商人交换点财物养活,除了她,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妹妹,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
因为经济压力实在太大了,起初,鲁玉的妈妈玉丽是不准鲁玉去上学的。旁人可能想不到,一年两学期,总共二百来块的学费,对这一家人来说是多沉重的负担。
那时,校方和塘里的长老都去劝,但玉丽态度坚决,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你们恨我吧。
总之,谁也没劝动。这时,乔鱼站出来,对她说,“你才是孩子的监护人,你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我们当然要尊重你。只是孩子的作文得了县里的一等奖,县里领导邀请孩子去做一次演讲,你给孩子最后一次机会,陪她一起去县里演讲,好吗?”
玉丽答应了这个提议。到了进县演讲的那天,依旧是由那位释老师开着学校的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车里载着乔鱼、鲁玉和玉丽。
演讲会是在县里教育厅的一个大会议室里举行的。
当时,鲁玉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双手捧着自己写的作文,当着一众县领导干部,当地文媒记者和县里评出的其他九个优秀学生的面,用一口不那么流畅的普通话读她笔下的家乡,她介绍每一朵蘑菇,和像蘑菇的云,还动情地表达了对安堤纳的敬仰。
读毕,掌声轰动,玉丽在乔鱼旁边哭得泣不成声。
乔鱼本想借机再提让孩子读书的事,可她看玉丽哭得那么伤心,便什么都忘了,只是默默地给她递纸巾,然后,她听见玉丽对她说了一句土塘话。
乔鱼是在半年后才弄懂那句话的。
当时,玉丽说得是:“我的孩子真明亮,她该当太阳。”
那时,鲁玉已经在多方的帮助下恢复学习了。她最爱听的是乔鱼代讲的语文课,除此外,鲁玉还很喜欢上释老师的篮球课。
山里长大的孩子运动神经真的很发达,在这样一个原本没有球场的地方,孩子们在释老师的指导下,亲手搭了一个简易的,属于他们的球场。
这群从没有听过乔丹和阿迪达斯的男孩和女孩,凭借着自身的努力与天赋,在老师的帮助下,竟打出了一点名堂。
释老师本想让孩子们给自己的队伍取个名,孩子们却拉着释老师去找乔鱼,叫乔鱼来取。
乔鱼想了想,说:“不如我们就接地气一点吧,别想得那么高大上了。”
“那叫什么好呢?”孩子们问。
“就叫‘希望与爱’小队。”
这就是乔鱼这一年的生命。她这年的生命被一个个具体的孩子、难解的麻烦、还有希望和爱填满。
每当发生让她感到难以忘怀的事,她都会写成一篇小作文,给裴斗初发去。但裴斗初一直都没有回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