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陆以诺安排好开会的房间后，周芮扬又在外面转悠了十分钟。如果等陆以诺这边结束，那边的饭局至少还要再持续五十分钟。
妈妈们的教育话题她插不上话，生意场上的事情她也没什么独到见解，坐在那儿只能成为被提问的对象，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可是，出来了这么久，再不回去恐怕就要被妈妈说成是怠慢了。
周芮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还是穿过走廊回到晚餐的包厢，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找到房间了吗？”尹芳俪问她。
“找到了，已经进去开会了。”
“谢谢你了，芮扬。”秦冠筝微微笑着向她道谢。
“没关系。”
“甜点正好刚到，快过来吧。”尹芳俪招呼她。
周芮扬回到座位，面前是下午提前做好的无花果巴巴露亚。
“嗯，这个特别好吃，一点儿都不腻。”秦冠筝眼前一亮。
不甜、不腻、不齁，这也许是中国人对甜品的最高评价了。
尹芳俪也舀了一勺，淡奶油泡沫打发得恰到好处，因而维持住了空气感，质地柔软，口感轻盈，清香的鲜柠檬果汁已完全融入其中，蜜渍无花果搭配自制的红酒酱，酸中带甜，风味醇厚，确实不错。
“这个叫什么？好像不是布丁也不是慕斯。”秦冠筝询问。
“Bavarois，”周芮扬轻轻吐出了一个法语词，“音译是巴巴露亚，又叫巴伐利亚奶冻。”
“巴伐利亚？那就是德国甜品咯？”
“起源是德国巴伐利亚州，后来传到法国进行了改良，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都是法甜做法。”周芮扬解释说。
“我平时不太吃甜食，都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受教了。”秦冠筝点点头，忽然又抬眼看向周芮扬，“这个，是你做的吗？”
“我帮忙处理了一下蛋奶酱和奶油，其他都是甜点师。”
“我们店里周五和周末比平时要忙，她就喜欢有事儿没事儿往厨房里钻。”尹芳俪在旁边说道。
“那你真的很厉害了，能做这么多种甜点。”秦冠筝说。
“跟专业的没法儿比，自产自销还可以。”尹芳俪打趣。
秦冠筝笑了，“那就是我不懂行，分不出差别，只知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往我们这边走，我们这儿吃的喝的管够。”
用完甜品后，两人又随便闲聊了一会儿，秦冠筝看了看时间，就准备回去了。
“你不等以诺啦？”尹芳俪问她。
“他还有会儿呢，我就不等他了。反正他自己开车过来的，这边结束了自己回家去就行。”
“那我送你下去吧。扬扬，你跟我一起下去，送送阿姨。”
周芮扬擦了擦嘴巴，跟着站了起来。
秦冠筝摇手道：“你们真的不用送，外面冷。”
“那就送你到电梯那儿，不下去了。”
秦冠筝无奈地笑了笑，“那可以。”
三人走到电梯前，周芮扬先按下按钮，等电梯到达，再和尹芳俪一起把客人送进了电梯，随后微微鞠躬直到电梯门合上。
不枉她下午打奶油打得那么起劲儿，好吃的东西果然能塞住任何人的嘴，她松了一口气，应酬可真是累人啊。
尹芳俪打量着她微微颔首，“高经理还把你教得挺有模有样的嘛。”
“我们也直接回家吗？”
“你喝了酒，车子就停在店里，坐我的车走吧。”
“好。”
按下电梯后，尹芳俪又转头看向她，“还是说，你要等他？”
“等谁？”周芮扬对上尹芳俪质询的眼神，想起来陆以诺还在店里，“他说，我们这边结束了先散就行，不用等他。”
“再怎么说也是我们请的客人，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应该也没多久了吧，要不你就稍微等他一会儿，让他送你回去。”
“你都说他是客人了，还让他送我？”
“你不说他在追你吗？可我今天看他，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要是当着他妈妈的面不好意思，那就再给他个表现机会呗。”尹芳俪似笑非笑地说。
周芮扬喉咙噎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热，妈妈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胡说八道，但听她的言下之意，似乎从来也就没信过。
还没等她回答，尹芳俪就先进了电梯，“我先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等下要跟我走的话就去找我，你自己想吧。”
诶，真的走了？周芮扬这才拿出手机，给陆以诺发了一条信息，【我们这儿散场了，你那边还有多久？】
想了想，又加了一条，【你妈妈已经先回去了】。
周芮扬眺望着对面走廊那扇亮着的窗，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回复，就回到了晚餐包厢。
服务生已经上来收拾房间了，一见她还吓了一跳，“小姐，您落东西了？”
“哦，没有，”周芮扬摇头，“我就是路过看看，要不要帮你……”
“不用不用。”服务生果断拒绝了，手里的动作都加速了，貌似以为她是来查岗了。
周芮扬尴尬地顿了一下，“那你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小姐慢走。”
手里握着的手机伴随振动屏幕亮了，她低头看了一眼，不是陆以诺，而是江菀柔发来的信息，说下周就从英国出差回来，问她下周有没有时间一起讨论一下沈熙彤婚礼上甜品供应方面的最新情况。
终于有动静了，周芮扬连日程表都来不及确认，忙不迭就答应下了，生怕节外生枝。
又过了五分钟，陆以诺那边也来信息了，【我这边也结束了，准备回去了，房卡是直接还给前台吧？】
【对，直接拿到前台就可以了】周芮扬还在输入回复，就听到面前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陆以诺微微一怔，“你还在？”
周芮扬从手机上抬起了头，“刚送你妈回去了，才走没多会儿。你要是早点儿出来，还能一起回去呢。”
陆以诺往前走了几步到她面前，望着她的眼睛，“你是在等我？”
周芮扬眨了眨眼，淡定地回答：“就顺路过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结束。”
“嗯，”陆以诺顿了顿，回头关上了身后的门，“那我现在就去还卡。”
周芮扬伸出手，“你把卡给我吧，我去还就行。”
“那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两人一起往电梯方向走，周芮扬外套只是披在肩上，没穿进去，空荡荡的衣袖随着走路的步伐微微甩动，打到了陆以诺的手臂。
“不好意思。”她将外套向里拢了拢，顺手将纽扣系上了。
“尹总先走了？”
“嗯，她先回办公室了。”
“她要加班吗？那我送你回去吧。”
周芮扬抬头望着陆以诺被走廊灯映照的侧脸，“你要送我？”
“嗯，反正到你家顺道。”
“哦。”周芮扬点点头，和他一起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缓缓下行，墙体内隐约传来电机和钢索运行轻微的振动和声响。
“江小姐下周要回来了。”周芮扬忽然开口说道。
“是，她已经告诉你了。”
“嗯，刚刚给我发了信息。”周芮扬微微垂下眼，“……她和你哥和好了吗？”
“应该算和好了吧，具体的我哥也没跟我说很多，不过他俩现在应该在一起。”
周芮扬点点头，“那她回你消息了吗？”
“回了。”
“那你们应该也算和好了吧？”周芮扬小声问。
陆以诺迟疑了一下，“我也不清楚能不能算。”
“等见面就知道了吧。”
“也许吧。”
“她约我下周见面，说是聊婚礼甜品的事情。”
“那很好啊。”
电梯到了一楼，陆以诺按住开门键，微微扬了扬下巴让她先出去。
到前台还了卡，先去取车，周芮扬又在大厅候客区等了他一会儿。她看了看手机，妈妈也没发消息问她，仿佛默认不用等她了。但她想了想，还是给尹芳俪发了一条信息，【我到大门口了，现在就回家】。
尹芳俪很快就回复了，【我还要再忙一会儿，你到家早点儿休息】。
周芮扬走出了自动门，下了台阶，远处亮着的车灯渐渐逼近，直到她面前才停下。
她从副驾驶位上了车，“你用手机还是车载导航？”
陆以诺扫了一眼车载，“我好像记得你家在哪儿，这附近路段我挺熟的。”
“那你别走错。”
“不会走错的。”
周芮扬望着车窗外，婆娑的树影一路后移，飞快地沉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车里闷不闷？要不要开点儿窗通通风？”陆以诺问她。
周芮扬摇头，“不闷。”
陆以诺侧头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你没喝醉吧？”
“没有。”周芮扬轻声笑了笑，倚回到靠背上，“喝醉了还能这么清醒地跟你讲话吗？我上次喝得可比今天多多了。”
“上次？”
“就是你从青藤送我回家那次。”
“哦，没错，”陆以诺扬起了嘴角，“你酒量是挺不错的，我还以为失恋的人——”
车轮轧过起伏的减速带，轻微颠簸了一下。
“都会醉吗？”周芮扬替他说完了。
陆以诺抿住嘴不说话了。
“你当时为什么会在那儿？”周芮扬问他，“别告诉我真的是小少爷体验生活。”
陆以诺依旧沉默，隔半晌，才缓缓开了口，“其实……那时候，是有人找我们帮忙，让去查一些事情。”
周芮扬挑眉，“你还演侦探剧吗？”
陆以诺犹豫片刻，“你应该记得倪舒念吧？”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周芮扬眼皮跟着跳了一下，“京海商超家的大小姐？”
“是，她爸爸，就是那儿的老总，托我妈去做一下她男朋友……不对，不是男朋友，就是身边一个男生的情况。”
“结果查到宋偲文了？”周芮扬绞了绞手指。
“……对。”
车里安静了几秒。
“对不起。”
“干嘛跟我道歉？”周芮扬抬头。
“他不是你前男友嘛。”
“既然是前男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是没关系。”
“下个路口左转，刚刚那个路口开过了。”
“哦，不好意思，我一不留神。”
“没关系，反正能回去就行，我不着急。”
陆以诺留意着路边的指示牌，再没开错。
到了锦绣山庄门口，周芮扬从包里取出开，在门口刷了门禁，车就继续开了进去。
陆以诺沿着上次的路线，一路开到最里面，停在了她家门前。
周芮扬解开了安全带，“挺好的，没走错，谢谢。”
“没事儿，那你早点儿休息。”
“这个你拿着。”周芮扬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
“这是什么？”
“你在开会，没吃到甜点，我让那边打包了。要是你不想吃，也可以带回去给你爸爸，你妈妈已经吃过了。”
陆以诺接过纸袋，看了看里面的盒子，“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