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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十二章 更初

    张宓福见元令仪面色不虞,眉头也是越拧越紧,不禁出声打断她,“现下,我们怕是只能等了……”

    “等?”元令仪语调轻扬,双眸亮得骇人,一字一字似蹦豆一般,愈发急促,“你真当陛下是着意放过你们二人吗?陛下虽对此事不再深究,可王齐志那种老顽固会善罢甘休吗?”

    她猛地站了起来,胸膛起起伏伏,红唇微微张开,似要窒息一般,“就算他能手下留情要放过你们,可这案子到底还是要有人来扛,否则这天下悠悠众口,怎么能堵得住!”

    元令仪的话,似一记重锤砸在张宓福的心上。

    “我们是冤枉的……”张宓福语调阴寒,“我雇的劳工,都是早些年失了田的佃户,他们没有地可种,却又一大家子要养。我给的价格都要比寻常高了一分,为的就是让他们安心。”

    见元令仪并不言语,她继续说道,“监工皆是自大古刺起便跟着我的,忠心不二,手艺一流。问题不该是从我这里出的。”

    “你能给得高出一分,自然就有人能高两分、三分,甚至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元令仪长叹口气,“同时塌了这么多庙,该是渗透已久,你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张宓福脸色越发的僵硬,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垂眸沉思,半晌才说道,“确实是丝毫未觉。”

    劳工都是苦命人。

    原先他们还有自己的田,不多,但起码能让一家人吃饱。

    后来田没了,变成租地主家的田来种,收成却要给地主交上四成,好歹一家人还有得吃。

    再后来,地主越要越多,不仅没得吃,甚至荒年的时候,还要倒欠主家一笔债。

    张宓福命苦,她久经磨难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心肠早已如铁坚硬。难得共情了,未曾想竟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这是大小姐的猜测……”张宓福勉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是已有证据?”

    “麟儿至今未归。”元令仪略一抬手,轻拂鬓发,纤长细白的手指莹润似玉,乌发宛若流光锦缎,娥眉秀目,美不胜收,“想来该是有些好消息才是。”

    “您是说……”张宓福惊得起身,眼睛瞬时睁大,“可是陛下授意的?”

    “自然不是。”元令仪坐得安稳,“是我央他去的,唯有他是最适合去做这件事的。”

    “那岂不是将二公子也牵扯进来了?”张宓福心蓦地一惊,“他不是陛下御用吗?这……”

    元令仪何尝不知,夜不收直属周帝一人,太子亲王皆无权干涉。如今她也是狂悖至极,未曾与任何人相商,就公器私用,以皇权施压,破釜沉舟去救边张二人。

    “我说过,我要保住你们!”元令仪幽幽说道,眼神似精魅一般,欲要将万物吸纳其中,“我答应过君君,救你,我说到做到。”

    她掷地有声,眼神坚毅。心中亦是默念,广胜寺的经文佛塔,她亦能守住。

    四方庭院,花草成趣,交织疏影,郑四海隐在其中多时,深邃的眼中仅容得下元令仪一人,她一字一句,一颦一笑,似仙人临世,窈窕娉婷,摄人心魄。

    韩颂站在他身后,见他半晌不从动过,轻声说道,“郑大哥,你可是有事要报于长姐?”

    此刻,郑四海方才清醒,他低声说道,“大小姐与张宓福似有要事相商,我冒然前去,太过失礼。”

    “郑大哥此言差矣!”韩颂一脸的苦大仇深,“她们姑娘家就算有正事相商,到后来也是唧唧喳喳地没完没了,你不如直接过去,要不然我怕天黑都不能逮到机会!”

    “你这是深受其害啊?”郑四海长臂一伸,高大的身子半挂在韩颂身上,笑得张扬揶揄,斜着眼睛盯着他,直到他满脸羞红。

    “可不是吗?”韩颂愤愤地说道,“君君自小就是如此,和姐姐们聊起来就不停,饶是我百般等待,好不容易都散了,最后就跟我说,‘她乏了……’”

    郑四海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指着韩颂,笑得不发一言。

    “郑大哥莫要笑我,等你有了心仪的姑娘,就知道这种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的滋味,有多难耐!”

    郑四海唇角高高挂起,大掌不住地拍着韩颂的肩膀,“你郑大哥还没有心上人。往后就算有了,我是个粗人,过好日子就行,你们那些风花雪月,我学不来。”

    韩颂见他不听劝,长舒一口浊气,“可要记着我这个人情,别说做弟弟的不讲义气!”

    郑四海一愣,眼见他直愣愣地向元令仪走去,长臂够了三回,竟愣是没摸到。

    元令仪略一抬头,“何事?”

    “郑大哥有事情要向长姐呈报!”韩颂声音郎朗,少年意气风发,剑眉星目,天地惊鸿。

    “韩十七哥许久未见!”张宓福起身作揖,嘴角的梨涡尽是老友重逢的畅快,“你这看上去,日子可比县主好过得多啊!”

    韩颂闻言登时脸色一变,蹬蹬两步冲上前去,引着张宓福便往元令微房中走去,边走边大声喊冤,生怕她对自己印象不佳,在元令微面前说三道四,毁了自己的锦绣良缘。

    郑四海硬着头皮走到元令仪跟前,“大小姐,那孩子的身世查清了,一家五口昨夜均死在了苏州军的手上。”

    元令仪长叹口气,“看来我没猜错,届时拜托元贞将孩子带回吧。”

    郑四海沉声说道,“前庭来人了。”

    “可是邱澎生?”元令仪冷冷问道,“竟能沉住气到现在,果真是个人物。”

    “不是。”郑四海脸色微沉,“是席公和王玙。”

    元令仪瞬时愣在当场,“你说谁?席公怎么会与王玙一同前来!”

    她猛地起身,急匆匆地向前庭走去,三两步后却又慌忙止住。她垂眸沉思,眼珠似被惊了的狸奴一般来回乱窜,只觉得脑中乱作一团。

    她似一棵芙蓉花立在庭园中,风卷着满庭花香荡起了她的衣裙,层层叠叠的月影纱衬得她娇艳欲滴,却不能撼动她分毫。

    她乍然向郑四海走去,寒声问道,“席公可是与王玙结伴而来?”

    “是!”郑四海答得没有丝毫迟疑,此话却如同一根尖锥直接炸穿了她的胸腹。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元令仪呓语般地说道,她勉力维持的得体皮囊霎时裂开层层缝隙,露出了惊慌失措的一角。

    郑四海不知她说的“他”是谁。

    见她如此,心中只是难过焦急,他急急说道,“或许是王玙邀席公前来,席公面上过意不去,他定不会与王玙之流沆瀣一气!”

    他的话如凉风过境,一个字都未能进到她的耳中。

    “殿下可让李馥起身?”元令仪双眼猩红,眸子闪着锋芒,几近癫狂。

    “并未……”郑四海回想起李馥,心中竟有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他们不是殿下要等的人……”元令仪轻声说道,她勉力克制自己,“再等等。”

    “大小姐为何不直接去问问殿下?”郑四海犹疑半晌后,终是按耐不住地问了出来。

    元令仪闻言,登时抬眸盯着他,双眼清澈地映出他的影子,却是柔柔地一笑,便不再说话。

    天色渐暗,阴影之下,元令仪的神色晦暗不明,直让郑四海一阵心惊胆战。

    她就坐在廊下,与漫天星辰作伴,不论今夕何夕,只待适我愿兮。

    一阵脚步声匆匆而至,元暨麟风尘仆仆,脸色阴沉,“长姐,是谁让盖世德绑了王齐志?”

    元令仪不急不缓地递给他一杯热茶,“渴了吧,润润喉咙。”

    元暨麟一口饮下,“啪”地一声将茶杯摔回石桌之上,“长姐,王齐志动不得,他是御史,是言官,陛下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知道。”元令仪轻飘飘地说道,“不会要他的性命。”

    元暨麟眉头紧皱,“长姐打算什么时候放人?”

    “不知道。”元令仪面上风轻云淡,心中却仿佛又千万只战鼓齐鸣,兵荒马乱,搅得她几欲不能思考。

    王齐志老顽固一枚,周帝欲放任不理的案子,他竟还要深究。

    元令仪不是不顾世间公理的人,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人都想让真相公之于众,欲让真凶伏法。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可王齐志冥顽不灵!

    放着边张二人天大的冤屈,视而不见,非要坐实两人的罪名,美其名曰绳之以法。

    身为主官,寻不到证据线索,便索性止了搜寻,凭着心中的偏见,认定是他们贪赃枉法,偷工减料才导致的惨案。

    元令仪敬佩他的刚正不阿,更是恨透了他的刚愎自用。

    纵使是直臣,忠君爱国也罢,固守正道也好,终究是一介凡人。

    心中存偏见,行事必有偏颇。

    “殿下可知长姐鲁莽行事?”元暨麟似是渴极了,仰起脖子饮牛一般地喝光了茶壶中的全部清茶。

    元令仪抬眸看向他,掏出帕子给他擦干净下巴水渍,“他不知道。”

    “当真不知吗?”元暨麟扬声问道,眸中的怒火烧得旺盛,却不得不强行压下,“殿下经天纬地之才,怎会不知?”

    元令仪嘴角轻扬,微微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自有的是法子,让盖世德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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