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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书院(三)

    不仅如此,这“两幅”画之间还有些细节上的出入。温升竹耳朵一动,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差别。许廷杰说这里有一个活泼可爱的牧童,但是他却在画上看到了数排凌乱的脚印,深浅不一,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所留。

    “令玉啊,你再说说,这幅画想要传达给我们的是什么呢?”许廷杰依旧笑呵呵的,声如轻絮,落到温升竹身上却是雷霆。

    来了来了,许廷杰正式朝他抛出了考验,而他此时的考验将是致命的。

    一幅枯瘦山水图和一个活泼小儿,对应一团蓬草数排凌乱脚印,这样非同寻常的画作似乎是这个书院谜题的昭示,正要借他的口说出来。

    那么,书院希望他说对,还是错呢?

    温升竹陷入了选择的困境。就在他游移不定时,许廷杰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晦暗,他盯着温升竹姣白的侧脸,眼中的恶意如同许佑一样不加掩饰。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毫不顾忌地杀了他。

    这样的视线温升竹也感受到了,甚至他感觉这间屋子在慢慢地变冷,围绕着他的其他画作上的其他人像都活了起来,对他虎视眈眈。

    “它要告诉我们……”温升竹开口。

    许廷杰被他钓起了胃口,他在期待,期待这个散发着异香的人类说出让他“满意”的话,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

    “不要忘记规则。”

    许廷杰面露惊愕,他眼中的恶毒凝固住,显得有些滑稽。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气急败坏,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温升竹答对了。

    “远处枯槁的山水,黑压压的层云,都如同阴影一样让人难以忽视。”温升竹补充道。自从踏入书院,不论是许佑许多次的明示,还是四不斋门口的暗语,都在提醒他们这里有无形的规则。

    他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笑容:“对吧,老师。”

    在这样的死亡压力与恐怖氛围中,他的脑子依旧敏锐,甚至能够掩饰住自己的脆弱和恐惧,反倒露出这样轻松的表情。许廷杰觉得眼前人简直是个疯子,一个肆无忌惮的疯子。

    也许只有疯子才能够这样迅速地发现这幅画的含义。

    “老师,我想要这幅画,可以给我吗?”温升竹伸手摸了摸,触手滑腻,是人皮。这就是王掌柜卖出去的那一幅。

    “拿走吧,你也可以走了。”许廷杰挥手赶客。

    温升竹取了画,将画慢慢地卷起来。如果有人仔细观察,能够看到他掩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走出书斋画室,温升竹感觉周身一松,暖洋洋的阳光重新包裹住他,犹如回到人间。但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懈,自己在书斋经历的一切要及时告诉其他两人才行。

    —————————

    崔冉见到温升竹时,一眼就看出温升竹的狼狈。

    虽然他依旧身姿挺拔,一身白衣飘然,但是崔冉看到他原本昳丽的容色变得有些暗淡,原本如玉般的脸庞却如蒙上一层灰云,眼角眉梢也挂着些疲惫。

    温升竹步伐匆匆,虽然依旧保持着翩翩姿态,却有些脚步虚浮。离开四不斋,又怀揣着一张人皮画,他心中紧绷的弦在看到崔冉时骤然一松,脚下也一个踉跄。

    幸好崔冉及时伸手,接住了他。

    这是崔冉第二次抱住他,他身形高大,却在扑入她怀中的一瞬间而显得无比乖顺柔弱。温升竹仰起脸看她,崔冉几乎能够看到他洁白修长的脖颈以及下面浮动的淡青色血管。很脆弱,犹如她曾经撕咬过的仙鹤。崔冉抱着这样的仙鹤,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陌生的,奇怪的情绪从她心中涌出。原本妖怪的世界只有原始的欲望,后经过修行,慢慢地拥有了人的理智与道德观念。在这样的过程中,她也浅尝辄止男子的滋味,但是都觉得无趣和粗糙。

    只有这一次,怀中之人不仅无法成为足以匹敌她的伴侣,她却难以控制地产生了可怜他的心情。

    不仅仅是可怜,她想要看到这只脆弱但美丽的仙鹤在她的身边露出痛哭但又欢愉的神情,她想要看到这样的矜贵清高被打碎,就像打碎一座玉雕,让其中汹涌的潮水毫无顾忌地流出,沾湿、淹没他们。

    这样的幻想让她兴奋不已,她一边压抑着自己内心想要破坏一切的念头,一边扶着温升竹起来。

    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关注刚才自己揽过的地方,一段犹如柔韧柳枝般的窄腰,安静地在她掌心。温令玉的确是平城有名的贵公子,从样貌到身段,再到举手投足的气质都足够动人心弦。

    就在她思绪乱飞间,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发出微小的声音。崔冉要捡,却被沈天野捷足先登。他好奇地拾起,又在起身时顺手拉住了温升竹。

    “你还好吗?刚才在书斋发生了什么?这是那个怪物的画吗?”他问出一连串问题,也许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

    虽然他平日里粗枝大叶,却在此时难得的敏感了一回。他的弟弟,一个最恪守规矩的小公子竟然与崔冉这般亲近,并且丝毫不觉得抗拒。

    “没有受伤,”温升竹站稳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也几乎透明,他垂下的眼睫颤动,继续道,“这就是那幅山水画,只不过我看到的跟许先生看到的并不一样。”

    “以及,我发现了书院的蹊跷,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吧?”温升竹相信崔冉与沈天野同样聪明,他们不会无视这么多的怪异。甚至他们应该和他一样,遭受了书院的考验。

    “是的。”沈天野咽下自己口中的酸涩,他也顾不得争风吃醋或者怀疑什么,回想起在花房看到的场景他只感到毛骨悚然以及恶心。

    “我们看到了违反规则的你的曾经的同窗们。”崔冉知道沈天野不想再回忆,于是替他解释。

    “果然……”跟温升竹想的一样,他们遇到的关键也是违反规则,这是一个昭然的警告,告诫他们闭上嘴巴,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甚至成为木偶。

    “不言,不视,不听,不动,是这样的规则吗?”崔冉问道。

    温升竹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在讨论这个规则时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也没有任何怪事,当我们谈论人皮画的时候书院也没有反应,这就意味着谈论是被允许的,不被允许的另有可能。”崔冉一贯很大胆,她善于抓住一个小线头进行漫无边际的想象,那些想象最后又会被验证是真实的。

    “书院无处不在,许佑、许廷杰都是它的眼线,甚至它现在还在凝视着我们。”温升竹看向不远处,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方塑像坐落。

    书院在等待着他们讨论、探索这规则的边界,然后在探索中无意触犯规则,毕竟人不会不言、不视、不听、不动。这样的威胁犹如山水画中的大山、乌云,隐隐浮现在每个人的上空。

    “它在等我们犯错。”崔冉也同意他的看法。

    “也许我们只能靠时间的推移来找到线索。”沈天野插话,他更像一个猎手,习惯了埋伏在山野间守护宝物,或者狩猎猎物。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时间的流逝。

    只不过等待是令人难受的,甚至因为过于漫长令人心生绝望,而书院却在这方面“大发慈悲”。

    有人死了。

    崔冉三人赶到的时候,书院中央的空地上围了一圈人,他们都是完整的活生生的人,不知从哪里出现,令他们有些惊讶。

    而人群的中央躺着一个人,他面如金纸,胸腹处有一个巨大的洞,里面源源不断地淌出黑血,沾湿了土地。

    跟沈临风的死状一模一样,温升竹挤进人群看到这一幕时脑袋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这是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就好像历史重演,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扣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环。

    “他没死,没死!”突然有人惊呼,然后叫声像海浪一样传开,嗡嗡地钻进温升竹的耳朵。

    “他还在动!”

    “快救救他!”

    “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办啊……”

    如此种种,他们的声音还在持续,但是没有人行动,他们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人的身体几乎断成了两节,内脏都不翼而飞,只有肋骨裸露,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他们又看到这个人努力地睁开眼,嘴唇还在蠕动,他应但是想活下来的。在涣散的目光中,唯一有力的是绝望。

    刽子手刚砍下的头颅还会眨眼,临死的人们还能说话,但只有崔冉知道这个人的魂魄已经飘散,他已经死了。只不过是他的身体不甘心,不甘心离开温暖的尘世。

    “是违反了哪条规则…?”温升竹想不通,骤然来临的死亡现在已经不会让他慌张,但是和沈临风如出一辙的想法却让他感到荒唐。

    书院似乎在玩弄他们,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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