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很快就检票了，终于打破了尴尬气氛。
菲林走在前面，手里拿着林岩刚才打包过来的食物，没有回头。
林岩则跟个忠实的大狗狗一样，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
他个子高，很轻易就能在人群中，变成一道坚实的人墙，将菲林默默守护在一个隐蔽的空间里。
菲林回头看了一眼他。
林岩马上就注意到了，冲她笑了笑，少年一口白牙，皮肤也清透，笑起来依然跟高中时一样，显得书卷气很重。
他一看就是那种好男人。
接受过比较好的教育，家教不错，为人和善，看着外柔内刚的人。
菲林飞快在心里给林岩梳理了关键词。
然后忍不住去想自己。
她其实一直没有想明白，林岩为什么会喜欢她。
这个问题以前不太感兴趣，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感兴趣了。
可能是心境变了，她在尝试真正打开心扉接受这个感情。
不去管结果如何，只活在当下，不被恐惧和任何过去父母发生的事情，影响到她内心的选择。
菲林想做一个自由的人。
哪怕自由其实只是一种，在有限的环境里，暂时突破某种限制，得到的假象。
因为围城外面还有围城，人类永远有新的烦恼和桎梏出现。
但她喜欢这种在路上，不断突破自己的感觉。
两人的票买在了一块儿，菲林坐在靠窗那一侧，林岩坐在过道。
坐下来后，菲林开始打字。
【你喜欢我什么？】
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清楚。
对林岩来说，这个问题猝不及防，至少他没想到，菲林会在回家的高铁上问他。
不过这个答案，他自己也想过很多遍。
所以当被询问时，他能不假思索回答。
【我觉得在你身边，就会安心下来。这是我父母都没有给我的感觉。】
【那天你说看天上的星空，就会有一种等待和回家的心情。这种情绪我也有。】
【起初我以为，是我父母没有给到我一个安宁的成长环境，让我一直看到他们的纷争，我才会想向外去探索真正的归属。可是我后来明白，就算没有他们这样，我也会去探索寻找，可能这就是成长。】
【张宁，我其实是个自视甚高，过于高傲的人。因为抑郁症休学那一年，我曾经一个人去河边静静看里面的鱼，一看就半天，还大半夜不睡觉，去爬山，只为等到天明日出，我思考了太多…所以我看不上其他人，以为别人肤浅，只有我是清醒活着。】
大概是面对面打字发消息这种方式，缓解了打开心扉的压力。林岩的话闸子打开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坦诚。
【我很庆幸我遇到了你。在我抱着自负回到学校继续学业时，我遇到的人是你。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我遇到了同类，所以生活没那么无聊了。后来我才发现，是我小看了你，也小看了其他人。】
【你打破了我的自负，这才有了后来的我。】
林岩抬起头，也不打字了。
这一长串话打出来，手指快在屏幕上磨出火花。他的心也同样。
某种炽热的东西，唯有在菲林面前，才会被唤醒。
那种感觉很久违，林岩找不到言语来形容。
菲林注视着他，刚才看到的那些话，她还能清晰从脑海中浮现想起。
她拉过林岩，让对方靠向自己肩膀。
“我看了你的回答。林岩。有没有可能…”
菲林的声音平静但有力量：“你只是佩服我，而不是对我男女之情。”
林岩一下就坐直了：“不可能！”
他喜不喜欢菲林，他还能不知道？
菲林静静凝视林岩，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反应而有什么变化，只是轻声道。
“最近我看了一些书，上面写到，人类寻找爱情，往往都是在将自己的感情投射出去，寄希望于在爱情和另一半身上，寻找到缺失的东西。”
“爱情是一种强烈的感情，它会让你体会到完整。但爱情也常常被多巴胺这些激素所控制，无法永远维持激情，它会渐渐转变成亲情。林岩，你怎么确定自己是真的爱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而只是喜欢上了对方身上，你没有的那部分特质呢？”
“我们爱一个人，往往只是因为和他在一起，让我感觉我更好。”
“如果不能更好，却掺杂了其他的东西，用力的挣扎和种种不愿意落单而选择的将就凑合，就更加配不上爱情这个词语了。”
“爱情很复杂，也很单纯。如果我能做到和其他人一样，被狂热的情感裹挟，失去理性的思考，就跟被火把灼烧了什么都顾不上，只飞蛾扑火去喜欢你，我可能就也不会想那么多了。”
“林岩，正是因为理性，我才想弄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我。而以此作为参考，我也能更加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是怎样的，该怎么喜欢你。”
林岩怔怔看着菲林，少女的清秀面容他看了两年多。
他几乎清晰菲林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从鼻子的轮廓，到唇角的弧度，再到耳边的碎发。
朝夕相处当同桌的那两年，放在过去十九年的人生中，似乎比重并不多。可分量却沉甸甸，是完全无法抹去的痕迹与存在。
他无比熟悉菲林的一切，也曾经以为，自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至少是同龄人里，对比其他男生，最最了解菲林的那一个吧？
然而当菲林说出刚才那些话后，他才明白，有些距离，一直存在，他只是在想象之中跨过了那道距离，以为站到了菲林心里。
但实际上，菲林的心始终是个完整的世界，他不曾踏入一步。
否则，菲林就不会和他说出那么清醒的话。
林岩的目光黯了下去，他想张口说，他对菲林并不只是佩服。
喜欢是一种感觉，想到每天睁开眼睛能见到对方，就会那个早晨充满期待，他每次来菲林的学校，都是跑着冲出学校的。
他一见到菲林，就会忍不住傻乐，被多看一眼就会脸红。
菲林不会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