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谎言 (下)
*【】内为权志龙作词的歌曲歌词,无剧情实质意义
有很长一段时间,权志龙觉得自己是恨她的。
大病一场之后,他花了好些时间才慢慢回归正常生活,去巴黎看秀的时候,本来健康的身体又瘦得
惊人,甚至因为身体太瘦了,显得头都大了一些。
媒体们说他变丑了,变‘娘’了,说他经历了多重打击要一蹶不振了,这种熟悉的尖刺反而让权志
龙清醒了一些。
巴黎的空气到底和韩国不同,时尚界里那些熟悉的面孔,让支离破碎的权志龙得到了喘息,换来G-
dragon游刃有余的来掌控大局。
那种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没完没了抽烟,颓废的像是个流浪汉的日子,也随着这次走秀画上了句号。
他从来不是会在一个失败上反复裹足不前,在玻璃碎片上踩来踩去的人。
【爱的本名分明是憎恶
希望是失望和绝望之母】
回去韩国之后,他开始看房,有钱就是好,只是短短数日就找到了比之前的房子位置更好的豪宅。
权志龙一次性付清了房款,又疯狂购入许多画作和艺术品填充,他整日徘徊在新房里,看着它越来
越满,满得像是一个即将开张的画廊。
卡尔走了,但香奈儿依然视他为缪斯,分毫不撼动的地位让那些观望的人很快又开始在他的周围大
排长龙,等候他的召见,期盼着他的青睐。
他和杨贤硕的关系变得更僵了,两个人不管是理念还是情感上都早已分道扬镳,只是勉强还维持着
表面和平。
周围的一切看似平静,实则水面是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权志龙不得不戴起那张G-dragon的面具,将
戒备心高高的竖立起来。
这些围绕着他阿谀奉承的人,又盼着他好,又盼着他跌落神坛,各大社想尽一切办法不想让他回
归,烦心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不管怎么样,权志龙这个人,向来是个目标坚定的人,他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想法,只是专心开始制
作专辑。
这时候难免和以前的朋友还有伙伴们一起喝酒吃饭做音乐,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起江留月的
名字。
没人在他面前提起江留月,权志龙倒像是自己不甘心一样,有时候故意起个话头,然后眼巴巴的看
着亲友。
大家都很默契的转移开话题,他就很孩子气的吐槽说:“怎么了,我就不能提到她,然后把她骂一
顿吗?她那么没有良心,我对她那么好,她走的时候头也不回一下……这么没良心的小孩,我就不
能骂她出口气吗?”
有人很没眼力见的说:“我也觉得Alice真的太过分了……”
权志龙陡然变脸:“真晦气,不提了。”
他也说不出自己烦什么,但周围多得是七窍玲珑的人,立刻站起来转移话题热场子,于是这件事情就像是水面上的波纹,逐渐趋于平静。
【曾经以为没有了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但事与愿违,结果还勉勉强强的生活着】
权志龙做着专辑,策划着未来的回归,中韩的关系还是没有缓和,但港澳和台湾也是宣传的重点,
他想着有机会还是要去一趟,荒废很久的中文也要捡起来练一练。
他学会了说‘好久不见’,学会了说‘我很想你’,还反复练‘我爱你,你爱我吗?’
江留月在中国发展得很好,转型影视很成功,真的有胆子大的电视台买了版权放她的电视剧,收视
率竟然还很不错。
她变漂亮了,造型风格也和韩国活动时差别很大,整个人的气质也翻天覆地的改变了,她身上属
于‘YG’的标签正在逐渐消失。
渐渐的,大家提起她,不再说‘歌手Alice’和“YG的Alice”,开始说,中国的演员江明月,开始说‘Alice’。
权志龙有一次路过了她的海报。
他目不斜视,下巴绷紧,脚步极快。
说不清是没认出来,还是这个人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想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这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我知道
比起让你原谅,
大概死会更加容易吧】
专辑筹备工作一如既往压力大难度高,权志龙整夜整夜的抽烟,他对自己向来要求严苛,兵役之后
的回归更是意义重大,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差错。
但事态难料,一场全球灾难来临,不管是中国还是韩国的娱乐圈都暂时按下慢放,在这缓慢空旷而
安静的时间里,在生离死别的天灾人祸面前,什么恨海情天,都化为泡影。
大家戴着口罩保持距离生活,这种孤寂感让权志龙越发心烦意乱。
不能回归,他总要找点别的什么事情来做。
他搬了家,换了车,新床的尺寸和原来不同,四件套们在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收去了哪里,还好他还
有家人,给他置办了新的,当天洗了烘干就睡上了。
江留月喜欢的那个洗衣液停产了,权志龙买了好几个类似的味道,总觉得对不上,他烦了,换了个
截然不同的味道,倒也能睡着了。
他的日子趋于稳定,碍于疫情带来的困扰,权志龙倒是来了一个久违的从未有过的漫长休息,他在
平缓的日子里重新学会呼吸,开始规整生活,身上G-Dragon的标签在淡去,他越来越多使用本名。
奇怪的是,他一直觉得很累。
休息也像是在工作,有时候在聚餐,有时候在酒吧,有时候在夜店,有时候在车上,他会忽然萌生
出想要回家的想法。
但有时候,他就在家里,躺在新买的沙发上,旁边几十万的音响放着他最近喜欢的歌曲,香薰一明
一灭的跳跃着火苗,他看着天花板,忽然想:‘我好想回家。’
权志龙回了一趟家,父母这些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看不太出来年龄的变化,姐姐结婚之后人也变得
恬静温柔许多,姐夫面对他有些拘谨,但总体看起来也是个好人。
大家都很照顾他的情绪,大家正常吃饭聊天,说一下家族里的趣事,父母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儿子你该找个人照顾你了。
权志龙答应了几声,露出了有些敷衍的笑容,他的目光扫到了姐姐微微隆起的肚子,声音不由自主
的变得柔和,态度也端正了起来。
新的生命即将来到这个家,家里在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
大家都很高兴的期待着,他也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开心的情绪在他离开家之后,陡然变
成了压都压不住的暴躁的火气。
他不由自主的开得很快,窗外的景色飞驰,就像是一张正在不断倒带的唱片。
【对你深信不疑,独自幸福的我,
就这样被你抛下,很讽刺吧】
权志龙迫切的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将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找了好几个名字之后,最终选
择了东永裴。
“……我姐姐怀孕了,我应该买点什么?我对这个一窍不通。”
他自认为自己情绪平稳,东永裴却在那头沉默了片刻问要不要来他家里喝一杯。
“不了,我开了车。”
权志龙反应极快的拒绝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有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在他的胸口横冲直撞。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嘴里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又很快的捂住脸低声道歉。
东永裴没有挂电话,听着他胡言乱语了好一会之后,又问要不要来接他。
权志龙说不要。
然后他抿着嘴坐在车里头平复情绪,可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委屈,都觉得自己冤枉,都觉得
自己现在心碎的要死掉。
“我恨她。”
他对东永裴说。
“她怎么能这样把我甩掉……让我面对着乱七八糟的一切。”
“她应该和我一起出席姐姐的婚礼,她应该在家里,今天的聚餐,她应该坐在我的旁边,送给我姐
姐的礼物……她应该和我一起在商场里挑选……”
“真完蛋啊,永裴,她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她怎么做得到那么狠心的。”
“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我自己现在要怎么办……?”
权志龙从那一刻开始确认自己恨江留月。
他回想他们之间的一切,怨恨委屈的情感怎么都控制不住,他经常半夜看着手机,想电话过去痛骂
对方一顿,想逼问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为什么要这样耍他。
知道我是谁吗?
我可是G-Dragon。
你以为你面对的是什么可以随意戏弄的人吗?
【我的人生毁得一塌糊涂了
没有任何征兆离我而去
我的维纳斯为了恨你
我向神祈祷
我实在是太委屈太冤枉了】
权志龙恨她,负面的情绪倾泻在歌词里,强烈的控诉和近乎刻薄的诅咒让其他制作人咋舌,甚至到
了想为江留月说好话的程度。
他们越是这样,权志龙越是生气。
有什么好说好话的。
那就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他就是要把她写到歌里面挨骂,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坏女人。
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
哈,真以为我会为你伤心难过吗?
我可是GD啊,什么样的女人我得不到呢?只要我眨眨眼睛,只要我流下眼泪,只要我想要她们的真
心……
你以为你是谁啊。
满嘴谎言的小骗子,你这样欺骗我的真心,你也得不到别人的真心,就算找了新的男朋友你们也会
分手的。
你没办法过得好的,塔伊,你这个狠心的坏女人,踩着我破碎的心去和别的男人见面了吧,我掉眼
泪的时候你对着别人笑得开心吧,我病的快要死掉得时候,你毫不关心,满不在乎吧?
你会有报应的。
【一整晚一整晚的哭泣
叫过没有任何回应的你
避开这个世界躲藏起来
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开始死去】
塔伊。
你这狠毒的丫头,你会过得很不好,你会知道到底谁才爱你,你会知道我对你有多好,到时候你哭
着来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权志龙一边咒骂她,一边每天刷八百遍她的消息。
过得不好过得不好过得不好……
你就应该过得不好,然后哭着回来找我。
为什么离开了我,你还是能若无其事的生活着,在别的男人身边露出笑脸,给别的男人夹菜,叫别的男人哥哥?
在韩国的时候叫一声欧巴像是要你的命,回了中国倒是很喜欢叫人哥哥。
那个没什么含金量的经纪人早就被你甩了吧,看起来你又有了新欢,拍电视剧的时候,又不是摄像
头在拍在演,为什么要紧贴着别人坐下了?
在我跟前装得像是看到男人就会紧张,现在也能若无其事的去摸别的男人的脸了?
你到底在我面前演了多少戏,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的戏弄?
嘴上说没了我就活不了了,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吗?
我是什么被你哄着玩的傻子吗?
真丢人,真窝火。
权志龙每次想到她就觉得难受憋屈,最后索性不去想她。
拜托。
他可是权志龙。
他最不缺的就是前仆后继扑上来的真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
常看着地上 不再仰望天空
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及时伸出手 也没有人抓住我
I’m a loser】
权志龙稍微释放了一些信号,不然接下来的聚餐里,就多了许多新鲜的颜色,朋友们也试图让他摆
脱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热情的介绍年轻漂亮的‘朋友’给他。
他也铆足劲决定要重新开始,认认真真的和一个很有眼缘的女孩交换了联系方式,总是带来许多新
鲜的话题,分享很多让人看了就心里很舒服的日常。
正面的情绪反馈带来积极地回应,没多久他就和对方确认了关系,在一些私下场合里成双入对,大
家嘴巴上说着恭喜,他低着头给新女友擦拭筷子。
但新鲜的多巴胺分泌总是来去凶猛,对方年轻热情充满活力,每日的信息和邀约逐渐从兴致勃勃变
得厌倦敷衍,面对女孩儿的生气,他词不达意的道歉显然只是火上浇油。
这样来回拉扯了一阵子,对方就委婉的提出了分手。
“志龙xi,心里头还有人的话,就不要出来找新的缘分了,拖泥带水,只会让三个人都很痛苦
哦。”
权志龙愣了一下,然后嗤笑了一声。
“……怎么啦,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才会这样想?”
他用修长的漂亮的手指拿着餐刀慢慢的拨弄着盘子里精致的摆盘,漂亮的眉眼即便是素颜也极有攻
击性,对方甚至因为他这个瞬间而恍神。
“那是我不好。”
权志龙笑着说:“这怎么办呢,确实我现在也觉得很心痛很难受,对不起,大概我……真的不是很
擅长应对情感,面对真心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不知所措……你也知道的……我没怎么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太懂这些,总是碰到伤心的事情,所以遇到你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亲爱的,虽然我是这样的男人,但你能来爱我,怜悯我吗?”
女孩明显动摇了。
权志龙还在笑,他撒娇的拉起对方的手覆盖上自己漂亮的脸蛋,淡色的瞳孔里晃着烛火的光:“心
疼我一下,就当可怜我,安慰我……”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很怕孤独的。”
【没有煎熬也没有孤单,只有我喃喃自语着幸福
却忍不住冒出来的纷乱的想法
无论如何都无关痛痒】
就如权志龙自己想的那样,女人们总是对他怀抱怜悯心,只要稍微示弱,就会争先恐后的扮演那个拯救他的人。
但他也明白自己的本质,是一滩污黑腐烂的怪物。
若是真的伸手触碰到他冷淡自私的本质,这些人就会争先恐后的离开。
两周后,对方提出了分手。
恨的存在感似乎比爱要强烈的多。
权志龙漫不经心又装模作样的伤心了一周,再出现在酒桌上的时候,他身边就换了个人。
“哇,你这小子……真令人羡慕啊。”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也不看看他是谁,那可是GD啊。”
朋友们嘻嘻哈哈,权志龙却心不在焉,他把手臂放在女友的身后椅背上随意搭着,眼神从周围的装
饰上滑过,嘴里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女友的话。
他的视线忽然停留在天花板上的金属折射面上。
他看到了自己。
散乱的黑发被一顶香奈儿的报童帽盖住,脖颈上缠绕着亮晶晶的项链,休闲白色衬衫搭了一条五颜
六色的毛线外套,穿着设计独特的牛仔裤,光着脚趿拉一双皮鞋,挂在椅背上的手腕上也是一圈一圈又一圈,像是被拷在这把王座上一般。
不管谁看也能看得出来,是G-Dragon的程度。
好烦啊。
他这么想着。
‘OPPA,OPPA打扮一下我们出去吧。’
‘不化妆也好,稍微穿搭一下怎么样?’
权志龙很快对这种社交感到厌烦。
他在出门之前坐在衣帽间里,面对着柜子里那些带着LOGO的衣服和包包发呆,镜子里折射他的样
子。
他乱蓬蓬的头发,夸张的外套,鞋子上的LOGO,让他看起来也像是一个矜贵的名牌包。
这些女人将他带出去的时候,跟带个名牌包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并不孤独
是的 我善良又美丽
我为什么要哭
我们两个
为什么要哭 】
喝酒的时候他跟朋友说自己要找个真爱,东永裴舒适的家庭生活让他感到羡慕,也许是时候找个贤
妻良母了。
朋友们信以为真的要给他介绍,他却沉默一下说算了,别祸害人家好姑娘了。
有那么一阵子,权志龙兜兜转转的在一群漂亮的人里当他的名牌包,他的绯闻又开始满天飞了,公
司反正是不管他的,最后甚至同公司后辈也开始传出不像话的新闻,权志龙自己也懒得管。
东永裴和大声都在计划solo回归,他自然跟着凑凑热闹,反复计划又反复流产的回归再次被提上日
程,和他的传统画饼不同,江留月已经以歌手身份再次回归,还在日本开了演唱会,她找到了适合
自己的舞台风格,名字再次被韩国主流媒体提及。
权志龙还挺烦的。
他暴躁了好些时候,最终抱着‘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的心态去了她的日本最终场演唱会。
他是偷偷去的,但也没那么偷偷,但凡有心,想要认出他来,也不是不行。
偏偏江留月没有心。
这狠心的丫头蹦蹦跳跳过来,满脸灿烂的笑容,对着他又是比心又是挥手又是撒娇,权志龙看着她
漂亮的熟悉又陌生的脸,感到一阵不真实。
江留月这次的演唱会以新专辑的歌曲为主,风格和她之前在YG时期出的日语专辑已大不相同,发音
方式和舞蹈风格也完全迥异。
她的造型师很知道怎么最大化的发挥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她的裙摆是摇曳的云彩与晨雾,而她是朦
胧的月色,是璀璨的星辰,是一抹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已经只是‘江明月’。
不再是‘Alice’了。
权志龙静静的看着她,心想,原来离开他的这些年里,她长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摆脱了他的舞台指导和音乐制作,脱掉了他为她挑选设计的衣服鞋子之后,她是这样的人。
自己为她精心挑选的道路,她并不是非走不可。
脱离了权志龙的‘尾巴投射’,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米娜桑————阿里嘎多————”
江留月日语很好,语速也快,权志龙在满场欢呼的浪潮里怎么都听不懂她说什么,只听到她说再
见,说谢谢,说下次再见。
她对着他挥了挥手。
然后消失在漫天飞舞的彩带中。
权志龙再怎么衣着朴素,也被眼尖的粉丝认出,只是大家不敢确认,直到他匆忙上了车,才议论纷纷的尖叫起来。
权志龙看着不断攀升的热搜心烦意乱,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发了张自己之前在大阪旅游的两张照
片,压下了所谓的‘GD现身Alice演唱会’的热搜。
她今天的演唱会座无虚席,打破当年女SOLO歌手记录。
今天是她的高光。
他不应该跳出来夺走属于她的这一刻。
只是那天晚上权志龙喝了个大醉,他不是想灌自己酒,只是脑子里心里头事儿太多,实在是只有借
着酒精才咽的下去。
然后,他就梦见了江留月。
真奇怪,她又变成了他的小孩了,怯生生的躲在角落里。
她今年都三十岁了,不知道为什么,躲在角落里的时候,看着还像是十四岁,瘦的像根小豆芽,巴
掌大的脸上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漂亮。
权志龙伸出手指勾了勾。
他的小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于是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她。
此时的江留月又变了,是他看到舞台上的样子,虽然还是熟悉的眉眼,但红气养人,她长了点肉,
脸蛋丰盈,看着漂亮很多,脸颊上还有亮晶晶的闪粉。
他们之前隔得很远,在梦里头却站的很近。
权志龙本有许多话要讲,要恨她,要骂她,要问她为什么这么决绝的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他有满
腔的怨恨和委屈,他们之间吵了那么多次架,气头上说了那么多次分手,哪一次不是转脸就抱在怀
里了,怎么就这次当真了。
还有就是,他们就算分手了又怎么样,不做男女朋友了,难道就没有别的身份了吗,就因为不谈恋
爱了,所以就过往一笔勾销了吗?
那她小时候吃的那么多零食算什么,他为了接她放学在驾驶室打盹的时间算什么,他跪在地上一个
个纠正她的舞蹈动作的夜晚又算什么。
他还有很多冤枉和不甘心。
演唱会的时候真的没有认出他来吗?
被拍到了背影,别的人可能被糊弄,她应该能认出来吧。
都来看她的演唱会了,为什么不能联系他问问,好歹也是一个公司的前辈吧。
没礼貌的小孩。
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痴痴地看着她,手抬起又放下。
权志龙觉得丢脸,也觉得难受,他觉得自己在从身体内部溃烂,灵魂在飞速塌陷,他下意识的深呼
吸来缓解情绪,眼神想要挪开,又舍不得挪开,最终只能憋出一句酸溜溜的:
“你好像过得挺幸福的啊,塔伊。”
把我的人生搞得稀巴烂,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这个坏丫头。
他想要借着这个劲儿骂她几句,嘴都张开了,硬是说不出重话。
他的漂亮的小孩歪着头看着他,卷翘的睫毛眨呀眨的,似乎带着期盼看着他。
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
坏透了坏透了坏透了坏透了坏透了。
权志龙终于伸出了手。
他摸了摸她的头顶,喷了发胶的头发摸起来一点也不柔软光滑,他还摸到了固定发辫的小夹子。
他忽然想到了2008年江留月的初舞台,她满头是汗的从人气歌谣的舞台下来,紧张的浑身都在抖,
走到他跟前话都说不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咬着嘴唇忐忑的等他的点评。
他当时就是这样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还调整了一下她的小夹子,她头上五颜六色的塑料珠子哗啦哗
啦的响。
“做得好,塔伊。”
他很轻的叹口气说道:
“真厉害啊,我们塔伊。”
江留月于是笑了,她脸颊上还有亮晶晶的,汗水混着闪粉在发光,眼睛水汪汪的,湿漉漉的看着
他。
‘都是志龙哥教得好,志龙哥最好了。’
权志龙好像又听见她谄媚的声音,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给他比心。
‘志龙哥,我会变得更厉害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大赏舞台好不好。’
她开始给她哥画饼。
权志龙又叹了口气:“我不会输给你的,我们舞台见吧,哥哥会变得更帅气更厉害的出现的,知道
吗?”
江留月点了点头,伸出手跟他拉钩。
好幼稚。
权志龙勾着她的小手指,心想这不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吗?
……既然是小孩子,那就原谅她吧。
小孩子懂什么。
我干嘛要跟小孩子计较,她没良心,我又不是没有。
权志龙劝说自己不要再继续恨江留月,但又有点不甘心她过得太好,想暗戳戳的搞事儿,又知道江
留月现在事业发展的好,他不应该继续纠缠,免得用这种桃色绯闻抹杀掉她本有的成绩和高光。
他忍得很难受也很委屈,又开始不自觉的跟亲友们提起她,明里暗里的‘示意’这些人不要白白抱
他大腿,该为他干点活儿了。
亲友们眼神闪烁极为不自然,不附和他,也不安慰他,尤其是CL,本来扯着嗓门在后台跟他‘友好
沟通’,一提起到江留月就变得很忙一样开始转移话题。
权志龙:“……”
他开始调查蛛丝马迹,很快抓到CL小号发的温泉旅游照片。
“这是塔伊吧。”
权志龙怨气冲天:“你们见面了你不告诉我?彩麟啊,哥对你不好吗彩麟啊!!?”
CL心虚但理直气壮:“这个哥哥发什么疯呢。”
‘发疯的哥哥’指出其中一张照片:“这不是塔伊是谁!?”
CL瞪大眼睛:这张照片里只有小半个穿着浴衣的肩膀和一个拿着甜筒的手露出来,这谁能认得出是
江留月!?
权志龙认得出。
他不仅认出来了,还顺藤摸瓜,发现参与者是21全员,因为她们再次打算重新活动的缘故,所以江
留月和她们一起去了温泉旅馆度过了两天一夜的幸福假期。
权志龙深感被背叛,他用震惊和委屈的眼神看着CL,声音哽咽:“彩麟啊,你难道不想看哥哥得到
幸福吗?”
CL:“哥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让她给你幸福不就好了?”
权志龙矢口否认:“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就分了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我,你哥我现在完全就是
个光棍,你要看我孤独到死吗?”
再说了,要说绯闻……那丫头难道比他少吗?呵,他只是看不懂中文,难道还不能用翻译器吗?再说了有些绯闻闹得韩国这边都上热搜了!!
CL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不发疯,我就告诉你。”
权志龙点头保证。
三秒后。
“……订婚?”
权志龙微微挑眉,声音飘忽的问道:“谁订婚了?”
CL:“……”
CL:“你说你不发疯的。”
权志龙:^^*
江留月订婚了。
这件事情是女孩子们在温泉旅馆发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之后问出来的。
对方是谁,江留月不肯说,但只要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
李彩麟颤颤巍巍的将页面为周以端介绍的手机从权志龙手里抽出来,她真怕自己新买的手机会在权
志龙的暴怒中粉身碎骨。
“……就他?”
权志龙现这事儿竟然是真的之后,他本来已经缓和平稳许多的心情,就像是大坝挨了个导弹一样,
不可能复原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那种名不见经传,没有拿过任何含金量高的奖项,没有钱也没有权的男人,凭什么能和他耗费无数
心血培养出来的小孩订婚啊!!!
江留月不是刚在巡演吗?好不容易打了翻身仗,就应该一心扑在事业上啊,当初为了不影响工作,
因为不想公开不知道吵了多少次,现在凭什么就能订婚且在圈内通知啊?!
“……女人到了一定年龄的取向是会发生变化的,哥。”
李彩麟硬着头皮分析:“这个男人也是有优点的。”
据说,这个男人教养非常好,情绪稳定,温柔平和,从不乱发脾气乱吃飞醋,不仅尊重她的工作,
还甘愿保持地下关系在家当煮夫,还时不时能疏导江留月的情绪,担任人生导师,不管发什么什
么,都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定。
权志龙:“……”
什么意思。
针对他是吧?
怎么感觉李彩麟说的每一个描述,都是跟他正相反?
啧。
这种无趣的男人。
……啧。
“他们两个连戒指都有了,哥。”
李彩麟鼓足勇气说道:“你这样是不行的……塔伊怎么敢这样跟你见面……你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
心情吧,你这样她肯定很怕你。”
谁?
我?
权志龙愣了一下。
李彩麟苦哈哈的说到:“不然您照个镜子呢,哥,您现在这样太吓人了。”
权志龙下意识的看向有反射面的玻璃,然后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扭曲的脸。
丑陋、可怖、扭曲、阴郁、暴怒……
被嫉妒肆意践踏的脸庞,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怪物。
是了。
他原来就是这样。
敏感、善妒、多疑、扭曲、阴郁、控制欲强到变态的怪物。
这孩子哭着要离开他的时候,说恨他的时候,说他是个疯子,是个毒种的时候,不就是害怕的发
抖,恨他恨得要杀了他一样吗?
明明已经穿好了华丽的衣服,戴上了温柔多情的面具。
明明就已经将真心也掏出来,跪在地上卑微的乞求了。
不也毫不留情的离开了吗?
……是因为他是个怪物,所以不配得到圣女的垂怜吗?
那,那个无趣的,平庸的,毫无能力可言的普通男人,又凭什么能得到你?
【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否会伤害你
我是否还在你的眼里
还是你已经将我完全忘记】
权志龙开始用自己能用到的一切途径来搜索着周以端的一切。
这个男人在没有和江留月传绯闻之前只有寥寥新闻,直到他和江留月一起散步被拍,才被媒体冠
以‘周姐夫’称号,很快抢占公众注意。
权志龙想要骗自己这是和之前江留月拍电视剧合作的男演员一样只是炒CP,但江留月的肢体语言骗
不了人。
她很信任对方,这种信任上产生的肢体语言是骗不了人的,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是是所谓的‘营业
CP’。
两年。
他们就订婚了。
权志龙嫉妒得发疯,他无法克制的去想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之间关系到了哪一步,想到他们要订
婚,要结婚,江留月可能永远留在中国————
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个可能性激得权志龙浑身一个冷战。
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男人,把他精心养了12年的宝贝抢走了……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现在,他们订婚了,他才知道!
他的很多耳朵,很多眼睛,很多手,毫无用处,奄奄一息。
即便是个怪物,也是个无能的怪物。
他着魔一样翻看他们之间所有的接触,他看到江留月和这个男人一起在茶馆下棋,她耍赖藏起棋子,看到他们在聊天,她似乎在流泪,偷偷地擦着眼睛;他们在互相送礼物,男人的手上戴着戒
指;他们在节日里去了男方父母所在的城市,然后去庙里面祈福……
他越看越是被逐渐满溢的嫉妒啃噬,他再三克制忍耐,终于在看到周以端到江留月的演唱会后台单
独见面吃饭的时候受不了了。
什么混蛋。
不知道她演唱会之前什么都吃不了,吃了会胃痛吗?
塔伊,你是什么笨蛋吗,之前胃痛到差点晕过去是忘记了吗?
好烦,好烦,为什么非要是演唱会。
只是谈恋爱的话,为什么要掺和到工作中去。
就算是男朋友的话,待在生活那个部分就好了。
你懂什么。
你算什么。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我就连这样的谎言都说不出】
权志龙忍无可忍,他将头像和背景都换成了黑色来发泄自己的情绪,无数关心的话语涌入进来,但
是那个号码却始终没有响起。
是了。
她从来都很讨厌这样。
讨厌他吃醋,讨厌他过激的行为,讨厌他失控的愤怒,讨厌他疯狂的占有欲,讨厌他总是用力到弄
疼她的手指。
喜欢温柔,喜欢情绪稳定,喜欢无条件支持她,无条件容忍她……
这种遍地都是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看的。
他根本不懂怎么保护你,怎么照顾你……
你完全可以在舞台上发光,完全可以到更高的地方去,我愿意做你的信徒,塔伊,但……我不能容
忍……
啊,没有立场。
我现在没有立场来管你是吗塔伊。
你是这样想的,所以肆无忌惮的订婚了是吗。
你是我养大的,你还记得吗
你韩语都不会说的时候,饭也吃不饱的时候,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的时候,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要
如何成为Alice啊。
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给一个男人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越过哥哥,一个人擅自做主呢。
这种男人……
这种男人……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这是个愚蠢的决定呢塔伊。
你小时候很听我的话的,因为听着哥哥的话,所以你好好的长大了,无忧无虑快乐的长大了不是
吗?
这个圈子的脏污和黑暗,我从来都不让你看到分毫,不让你吃苦的长大了,结果你现在甩了我,找了一个这样的男人?
……太糟糕了,塔伊,他会毁了你的。
不过没关系。
我来救你。
哥哥来救你。
要怎么做呢。
宝贝。
宝贝,我要怎么做呢。
啊。
就从我们恢复关系开始好不好。
就从我变回‘哥哥’的样子好不好。
先从INS上点赞开始,然后让我的名字重新回到你的人生里,回忆一下我们过去甜蜜的回忆吧,就
算不恋爱,我们之间宝贵的珍贵的闪闪发光的记忆有那么多啊宝贝,你这样心软的小孩,你这样念
旧的单纯的小孩,你这样背着我联系所有人唯独不联系我的坏小孩……
好好想一下,哥哥是怎么疼爱你的吧。
你不可能忘记得了我。
塔伊。
宝贝。
我心软的,单纯的,容易被人诱骗,所以一刻我也不能不盯着的宝贝。
【到底我哪里比不上那个混蛋
为什么我不能在你的身边
到底我哪里比不上那个混蛋】
————你真的离开我太久了。
权志龙如愿以偿见到了江留月。
她变得更漂亮了,黑白分明的眸子依然那样水汪汪的,像个孩子一样清澈见底。
他要很努力很努力的克制住,才能扮演出礼貌客气的样子,克制住自己伸出手把她一把扯到怀里的
冲动。
忍住忍住忍住忍住。
戴好你的面具,你可是华丽的优雅地绅士的G-Dragon。
这可是你的拿手好戏,看看吧,那个孩子果然忘记了戒备,乖乖的站在了你的身边,她的发丝带着
香气轻轻地掠过你的脸颊————
【对不起亲爱的,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
好吧,只要你能过的幸福,哪怕是跟那个男人也没有关系
所以就当是最后,让我们看看彼此的脸庞吧】
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
这是你们四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哪怕是一次一次一次一次
让我做你的恋人恋人恋人恋人恋人】
如果忍不住的话就全完了。
她胆子很小,如果被发现的话,就全完了。
要把你的很多很多眼睛,很多很多耳朵,很多很多的手,全部藏好才行。
权志龙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明明他觉得自己忍得很好,明明在操作下舆论在回暖,越来越多的亲友
开始光明正大的和她见面,江留月就是躲着他。
【你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我的心也是如此
为了挽回我们的关系,在毫无关系的彼此之间周旋】
是的。
江留月在躲着他。
非常明显。
甚至他制造了偶遇,那孩子也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匆忙逃走了。
【只要看到你我就变得执着,
骂我是个疯子,不知道吗,我原来就是这样的毒种】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巴黎的时候很好的。
明明约好了到了韩国就要联系我,要跟我一起吃饭,一起聚会的,为什么一直这样躲着我呢?
权志龙焦躁的啃咬着指甲,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那孩子飞速的瘦了下来,她的状态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很糟糕,看起来总是很累的样子,眼睛也变得没有神采,他忧心如焚,却不敢靠近——
亲友们也觉得很不对劲,甚至来问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只是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你,塔伊就忽然开始落泪,捂着头说自己的头好痛,求我们不要再继续说
了。’
‘她看起来很糟糕……你不要做什么刺激到她的事情。’
【耗尽了所有的一切向你跑去
你却一次又一次对我说再见
你为什么讨厌我】
权志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漏了马脚,是不是自己演的不像了,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回归,不像是G-
Dragon了?
那可不行。
他得是GD才行啊。
如果没有这华丽的衣服,没有这优雅的面具,没有这个身份,他要怎么抓住这即将失去失控失温的一切?
权志龙决定立刻回归,他迫切的需要回到G-Dragon的这个身份里,他开始没日没夜的泡在工作室
里,越来越猛烈的头痛中,他进行着艰难的自我对抗和蜕变,他攥着的铅笔正艰难的写下灵魂的悲
鸣和挣扎的痕迹。
他要得到控制权。
他要重新成为那个无所不能的自己。
然后,他要理直气壮的回归,在韩国,在日本,在港澳,在东南亚,在美国,在许多舞台上,他们
会遇见彼此,他倒要看看当着摄像机的面,这孩子怎么躲。
再讨厌他,再想要拉开距离,也要乖乖的过来问好,也要叫着‘志龙哥’站在他的旁边。
那个男人算什么。
只要他权志龙出现,她的名字旁边就永远只有他的存在。
【时间过得那么慢,只有年龄增长,虽生犹死
要做的事情很多,想做的却一个都没有
没有你,我害怕这一切
没有你,这漆黑的夜晚和冰冷的世界,让我快要承受不住了】
‘到了春天我们就见面吧’
‘今天见面,明天见面,后天也见面吧’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他对于那天的记忆极为混乱,就像是他从中国回来大病一场那期间的记忆一样,几乎记不住什么连
续的情节,只有破碎的画面。
是手机弹出的新闻窗,是屏幕上闪烁的来电通知,是雨刷器怎么都刮不完的雪花,是泥泞的道路,
拥挤的车流,刺耳的鸣笛中他狂奔时摇晃的视线里,他吐出的白色雾气让他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是她的名字再次变成韩语却出现在病历单上。
他抖着手签字,好几次笔都抓不住。
冰冷,潮湿,视线模糊,步伐沉重,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只有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躺在
病床上的人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他对她的怨恨在这一刻瞬间消弭,对她所有的期盼、渴求,堵在胸口说不出的委屈和哀怨,尽数消
融,变成一场毫无防备的洪流,瞬间席卷走他所有的冷静。
他张嘴就是想要骂她,骂她笨骂她不听话骂她不小心开车,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陷入不知所
措的迷茫,直到感觉到泪水不停的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权志龙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给她擦,抬起手好才意识到,那眼泪是从他自己的眼眶里流出来的。
他想伸手摸摸她,手却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感觉不管碰什么地方,她都会很痛。
于是他只能摸了摸江留月的手。
无数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不在乎的瞬间,在这个瞬间忽然溃堤。
他又看见了他可爱的漂亮的宝贝,担忧的看着他,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庞。
‘志龙哥,不要哭。’
‘志龙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哥哥,你看起来好累,我们一起吃顿好吃的,然后睡个好觉吧。’
‘呀,权志龙!’
‘快吃这个志龙哥,吃这个吃这个超级好吃快吃快吃!好吃对不对对不对!!!’
‘我真的生气了,别碰我!’
‘辛苦了,志龙哥,真的辛苦了。’
‘我在这,哥哥,我在这。’
无数次。
在过去的时间里。
他无数次牵过的这只手,从刚开始扣着她的手腕,到握着她的指尖,从整个把她的手掌包在手心
里,到无数次情浓时的十指相扣,他也曾经拉着这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祈求她的怜爱,她的安
慰,她的原谅。
“塔伊。”
权志龙几乎是无意识的问道:
“塔伊,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这不像你。
这不应该是你。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
不愿意见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时间那么久,你都愿意见别的人了,早晚有天会愿意见我的吧,我们
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干嘛要这样对我呢塔伊。
塔伊,塔伊,塔伊。
怜悯我,安慰我,原谅我。
或者干脆恨我,杀了我,毫不留情的离开我,去笑着和别人结婚幸福,让我每天每夜都怨恨你,被
嫉妒折磨的夜不能寐。
……我宁可你这样对我。
也不要你这样惩罚我。
权志龙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对医学一窍不通,只能呆呆地坐在那听医生们说着复杂的治疗方案,他调取所有自己能调取的资源请来医生,可是每个人说的话都不是他想听的。
什么叫做能苏醒的几率微乎其微,什么叫做脑波动趋近于无,什么叫做……
‘放弃治疗,可能对大家都好?’
他在会议室里情绪崩溃的对着医生毫无风度的大吼,他本不是这样没有礼貌的人,但医生却并不生
气,反而用悲悯的表情看着他。
权志龙浑浑噩噩,周围的人说的话他一概都听不进去,他有的是钱和手段,这里是韩国最顶尖的医
疗团队,只要他不点头,谁也别想停止工作。
他不允许任何人说丧气话,大家就都不敢吱声,但谁都知道,只要拆掉仪器,江留月的生命就会悄无声息的终结。
“她会醒的。”
“她会好的。”
权志龙神经质的重复着:“……她现在这样只是身体在恢复,不是说,人在睡觉的时候最容易修复
自己吗?”
没人敢反驳他,大家都只能互相使着眼色保持缄默。
权志龙整日守在医院里,他努力查资料翻病例,他不想去看医生给的诊断,却又不得不自己看,然后对着字典翻译。
权志龙给自己全世界的人脉打电话,因为在沟通的时候必须要了解江留月的病情,他找了医生对接,医生说完之后对方那边也觉得希望渺茫,他又开始觉得是医生没说好,索性自己上阵,他努力
的从细枝末节找出江留月可能会好起来的渺茫希望,又在对方委婉的说辞中陷入绝望。
这一切的混乱和麻木,终结于金优的到来。
权志龙刚开始是慌乱的,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扣着江留月在韩国治疗,他本要和金优好好沟通,因
此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和方案,却在对方撕下伪善的面具的时候,彻底陷入疯狂。
所有的恐惧、担忧、愤怒、嫉妒、绝望、痛苦在这瞬间找到了仇恨的出口。
原来都是假的。
原来都是错的。
原来……
“如果不是有你们这群人,她根本就不会离开我。”
“如果不是这个混蛋挑拨离间,我们现在还幸福的在一起吧。”
“塔伊她根本就不想离开我,一定是这个家伙在背后捣鬼。”
“她一直躲着我,是因为这个混蛋吧。”
“那个什么所谓的订婚,也一定是因为被蒙骗利用了吧。”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可怜的单纯的脆弱的小蝴蝶。
只是被坏人蒙蔽,只是被谗言离间,只是不小心迷路罢了。
她一定也很想回来他的身边吧。
“志龙啊……你看了新闻了吗?中国那边闹得不可开交……说……说塔伊她……”东永裴很难把那
个字眼说出口,于是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金优的事情爆发之后,局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江留月的所属公司的老板亲自下场,先安抚了粉
丝情绪,又表态要让江留月在最有可能痊愈的情况下接受治疗,然后,他带来了江留月的订婚对象
周以端。
想也知道,场面会变成什么难堪的局面,权志龙不可能允许这个所谓的未婚夫代替自己守在江留月
身边。
好在韩国这边是他的主场,对方很明显不了解韩国这边的状况,强悍的态度引发了各界的猜疑。
权志龙这个时候冷静清醒的可怕,他虽然不了解中国那里的情况,但在和金优的战争中他已经抓住
了十足的舆论优势,江留月到底是十四岁就养在他的身边,再加上,她在‘叛逃YG’这件事情上的
确全程使用金优作为发言人。
金优一朝被撕下伪装,她当年的行为一下子变得‘情有可原’‘疑云重重’起来,再加上她这几年
影响力巨大,成就颇丰,韩国这边对她一直都是有点想舔却拉不下脸,现在台阶有了,自然只需要
小小的引导。
一个东亚顶级女艺人,重病昏迷在床,身上有着数十亿资产,这场角逐很快就变了味,比起公司那边的利益拉扯,未婚夫疑似争夺继承权的行为,权志龙这边很快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显然,周以端那边不甘心,他拿出了许多聊天记录等证据,来证实江留月确实要和他谈婚论嫁,并
且明里暗里把江留月当年逃离的行为定位为‘逃离韩国娱乐圈潜规则’,将‘恋童’和‘职场性骚
扰’‘控制狂’等帽子扣在权志龙身上,指责他与其他人在江留月年幼时期恶意诱导与其发生不正
当关系,江留月是等他兵役才‘逃离’这个地狱的。
周以端更是短时间内就瘦得形销骨立,在医院附近日夜守护就是想要进病房一次,对着镜头声泪俱
下。
这一招不可谓不阴毒,本来已经清明的局面再次变得混乱,网友们看着这场撕逼摇摆不定,热搜久
挂不下,各种恶毒的揣测和谣言四起,一时之间娱乐圈都变得动荡起来。
权志龙不为所动,就连医院楼层都不出,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只是整日守在江留月的病床前。
“……那个人……还没走呢。”
东永裴含糊的说到,然后和预想中的一样,他没有听到权志龙的回答。
他只好叹了口气。
谁来也没用,就连权妈妈急得住院,权志龙也只是陪着妈妈做完检查后跪着认错认打但绝不改。
他抱着权妈妈的腿哭,做母亲的心很快就被儿子的眼泪泡软,只能求他至少要好好吃饭睡觉照顾好
自己的身体。
别的谁也管不了。
哪怕周以端确实拿出证据来证明,他的确和江留月订婚,且这订婚还在公司领导层过了明路,他也
照样进不来。
权志龙从金优那事儿之后立刻就找柳天赐做了监护授权,不知道他给柳天赐许诺了什么,柳天赐签
了授权书之后火速带着自己的新妻子出国了,谁也找不到他。
现在他是江留月的唯一的合法监护人,每个能见到江留月的人都必须经过他的严密筛查,所以他不
点头,周以端就连这个楼层都进不来。
“怎么了,永裴。”
权志龙听见东永裴的叹气声,抬头看了过来,他最近飞速瘦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阴郁而锋利,像
是一片光是凝视就会被割伤的玻璃碎片。
“别总是叹气了,也别总是说那种晦气的人。”
他坐在病床前正在给江留月按摩手臂,车祸留下的伤口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但他的手指还是轻轻
地避开了那些疤痕:
“你不是知道的吗,这孩子只有我养得好。”
那种男人能有什么好。
软弱无能,只能在楼底下流眼泪和绝食……那种没用的男人能有什么好。
这个孩子当然只能是他来照顾。
用不完的金钱,最好的医疗团队,永远舒适恒温的房间,他的睡美人。
塔伊。
哥哥就在这里。
不管是订婚的那个家伙,还是所谓和你签下合同的公司,甚至包括你血脉相连的父亲,这些人都不重要。
谁也别想把你再从我身边带走。
哪怕是死亡。
“……我不在乎。”
权志龙平静的看着医生,他的情绪现在比医生稳定多了,说起话来甚至是柔声细语的。
“我不在乎所谓的脑活动,我也不在乎医院一天花多少钱……我有的是钱,只要需要,我可以把这层楼买下来。”
医生顿住,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找到措辞:“可、可这只是浪费……”
权志龙淡色的眸子倏然盯住了他,表情没有变,但压迫感陡增。
医生陡然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下头叹口气。
江留月现在的状态,基本可以判定为脑死亡,这样维持生命体征没有一点意义,只会消耗大量的医
用资源,而且也让这栋用来治病救人的大楼成为记者粉丝扎堆的地方,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来劝说
权志龙能够放弃这样无谓且痛苦的自我折磨了。
医生不是没找过别人谈,能被允许进入这个楼层的亲友他都聊了个遍,但所有的结果都一样,没人
能劝得动权志龙。
最后是闵孝琳来找权志龙聊天。
她很温柔的带来了家常菜和花,先关心了很久江留月,才轻轻的问道:
“志龙啊。”
“你知道塔伊现在这样很痛苦吧。”
权志龙刚刚还紧绷的表情忽然就空白了一瞬。
他闪躲的低下头,忽然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无意识的抠着自己的指甲。
他别开脸想要逃避,却正好看到沉睡的江留月。
权志龙别扭到了极点,他浑身不自在的猛然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又哽住,最终只是沉默了下来。
那天闵孝琳离开之后权志龙在病床跟前坐了很久,他看着江留月沉睡的脸庞,握着她怎么都捂不热
的手,陷入了昏沉的梦境。
他在梦见见到了江留月。
真奇怪,在看到她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在做梦了。
他其实挺害怕自己做梦梦见江留月的。
刚出事那会儿,他总是在梦里面梦见她出事的那个时候,明明他只是在新闻还有材料上看到过车祸
现场,但是梦里面他就在那。
他看见他的宝贝气息奄奄的趴在驾驶座,听见她呼吸微弱的叫‘哥哥’,狂风夹着雪花兜头盖脸的
扑在他的脸上,他来不及抹去就想要把她从车里拉出来,却总是无法打开变形的车门。
他只好捂住她受伤的地方,握着她冰冷的小说,求她坚持住。
有时候她获救了。
有时候她没等到救援。
权志龙总是被吓得一身冷汗起来,然后睁开眼睛,又要面对另一个噩梦。
他快要疯了。
这种极端的情绪过山车让他变得更加敏感,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过去的事儿,想无数种可能性,想他
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他没有养好。
是他做错了。
应该好好说话的,应该死皮赖脸的,应该就算是用绑的也要把她留在身边的。
……那样就不会出事了。
那样就不会出事了。
命运啊你告诉我,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这样她是不是还是能健康的活泼的在我的身边露出
笑容?
他总是陷入自我怀疑和厌恶,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甚至感到作呕。
‘因为G-Dragon是无所不能的嘛。’
这句昔日坚信不疑的话,如今就像是一个刻薄的嘲讽,无时不刻诅咒着他。
但今天的梦很奇怪。
因为梦里面的江留月看起来健康又活泼,她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头发被风吹得毛毛糙
糙,穿着T恤和背带裤,裤腿挽起来在膝盖上,站在一条小溪里手里拿着一只小螃蟹对着他笑着招
手。
他站在那没动,看着她跑了过来,离近了发现她额头上亮晶晶的都是汗水。
风吹过来,不远处的山坡上的树发出哗哗的声响,吹起江留月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
他站在小溪边的草地上,感受到江留月温暖的手掌抚摸他的脸颊。
“权志龙,不要哭。”
她说:
“这不是你的错。”
“我很好,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病床上真的太无趣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在这里玩,这里有风,
有阳光,有草地…啊,还有漂亮的房子…”
权志龙低着头不吭声,他的眼睛很干很痛,他最近真的流太多眼泪了,泪腺的尽头几乎要通往血管
了。
“我喜欢这里,哥哥。”
权志龙怔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江留月,那张他所熟悉的脸庞上带着笑容,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衬出他狼狈的样子。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但是他就是懂了,然后一下子就开始慌了,他反手抓住江留月的手,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哀求道:
“那我怎么办,塔伊,你这样离开我的话,我要去哪里呢?”
“你忘了吗,你说要当我的妻子的,你说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就算死了,也要和我埋在一起……
我们拉过手指头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是哥做错了,塔伊,我会改的,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不会再发脾气
了,不会再乱吃醋了,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会永远支持你保护你……”
他一边哭一边说,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
江留月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然后用手指擦去他的泪水。
“哥哥,你该让我回家了。”
她说。
权志龙是被仪器的报警声吵醒的。
他几乎是浑浑噩噩的被医护人员扯开,看着他们去检查仪器,忙忙碌碌的人群就像是被单帧扣下来
快进的电影,他只能当个茫然的观众,看着命运将剧情缓慢而不可抗拒的慢慢落笔。
他一直没说话,也没有动。
医护人员走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死死地抠着窗台的边缘。
他像是站在城墙的边缘,风很大,他能感觉到强烈的失重感。
“抢救成功了,但……”
医护人员欲言又止。
权志龙脑子嗡的一声,他推开这些人跌跌撞撞的来到病床边,然后看到,江留月的喉咙被切开了口
子,管子从伤口捅入她的气管,边缘上都是殷红的纱布,她的嘴角和鼻子里也溢出了鲜血,斑驳在
她素白的脸庞和囚服一般的病号服上。
他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他要怎么做。
不如把他切开,把他拦腰斩断,把他的心脏掏出来搅碎了输进她的身体,让他去承受这些。
他喉咙里发出支离破碎的哀嚎,他想伸手却被医护人员拦住,这些人的手套上还留着粘稠的血痕,
蹭到了他的脸上。
‘志龙哥,志龙哥。’
他好像看到他的宝贝坐在病床上呜呜的哭,对着他伸出手说:‘哥哥,我好痛,我要抱。’
他伸出手,却只摸到了她冰凉的小手。
很冷吧。塔伊。
很痛吧,塔伊。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
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与温暖的阳光不同的世界
凉爽的被风吹过的芦苇田
绿油油的山坡上的我和她未完的对话
没有回应也没有表情的天空
你就躲在白云后面,像是星星一样】
权志龙将自己收拾干净,很恭敬的请来了巫师,他认真的请教对方如何选墓地,如何做灵牌来供
奉,又要如何做祭祀,才能让灵魂可以吃得饱饱的舒服的离开,以及……
“……如果死了的话,要怎么做,才能找到先离开的那个人的灵魂呢?”
他看起来平静又温和,全然不像是才问出这可怕问题的样子。
巫师说,如果本来是夫妻的话,可能一方在等着另一方,但如果不是的话,对方也可能会因为没有
执念就先行离开。
“如果……这个人……不是韩国人,但是在这里去世的话,我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听说灵魂会回
到故乡去?”
巫师倒是不惊讶他这样问,含蓄的问他是不是想留住这个灵魂,把它留在韩国的土地上。
权志龙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了。”
他低下头看着茶杯里的茶水,茶叶梗上下浮沉,一波波的涟漪像是一潭看不到底的池水。
“那孩子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难道死了还让她受委屈吗?就让她去她喜欢
的地方吧。”
他抬起头看向巫师,微微笑了一下:
“这次,我跟着她去,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请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巫师拗不过权志龙,只好答应先来江留月这里看看,看是否能进行通灵对话,他成为了亲友之外的
第一个访客,权志龙平静自若的在一个午后将人带进了病房。
然后,巫师吃惊的发现,这具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消失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个死气沉沉的男人,忽然抬起头,他的情绪大约是一下子冲上来让他的
嘴唇都在颤抖。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灵魂消失了……?”
他急促的呼吸着,不可置信的看着巫师,然后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
“这、这不知道啊……灵魂消失可能是濒死的时候直接轮回了,也可能是灵魂自己脱离了身体,也
可能是本人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迷恋和执念……总之,有很多种可能……”
巫师实在没有办法,他越是解释,越是发现权志龙的情绪在迅速崩塌,他似乎快要被逼疯了,嘴里不知道在念什么。
什么啊。
塔伊。
你要这样狠心吗?
你要连我跟着你离开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将我一个人抛弃在这里吗?
对这个世界没有迷恋,没有执念?
那我呢?
我对你来说,也是可以随便丢弃的人吗?
“……我要怎么做呢。”
权志龙抖着手抓住桌子边缘缓和情绪,他的眼珠因为充血变得骇人,但他并不在意那种烧灼的痛
苦,而是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到她呢。”
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你不会觉得这样就能丢下我吧。
塔伊。
你就算是要死,也应该先杀了我才行。
【我害怕,这个世界变得毫无意义
带我去有月亮和星星,有你的地方吧】
巫师对寻找灵魂的方法并不擅长,但他毕竟收下了巨额的委托金,于是交出了明烛的名字和地址。
权志龙没有任何犹豫的前往去拜访对方,意外得知江留月的灵魂是有可能被带回来苏醒的,他自然
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冒险,因此成功拿到了梦游廊的抄本。
借由这个东西,他进入了并非现世,也并非冥界的地方,在那个满是白雾的地方,他看到无数扇
门。
门的背后,是他的宝贝。
‘灵魂和现世中的人不一样,灵魂的执念最是纯粹自由,不受现实中的情感和身份约束,即便消耗
自己的灵魂和血肉去强行打开门,你又想好,要怎么被她的灵魂认可了吗?’
权志龙想。
这又有什么难的呢。
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了。
那孩子喜欢什么,他就可以成为什么。
她喜欢什么来着……?
哦。
想起来了。
教养非常好,情绪稳定,温柔平和,从不乱发脾气乱吃飞醋,不仅尊重她的工作,还甘愿保持地下
关系在家当煮夫,还时不时能疏导江留月的情绪,担任人生导师,不管发什么什么,都无条件支持
她的决定。
他当然可以做到。
——那孩子当然会选择他。
而她也确实这样选择了,不是吗?
“……所以,你真的不装了?把我扯进来是要干什么?”
权志龙回过神来,他看着白雾中而非镜子中的年轻的自己,正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自己。
啊。
真是的。
令人怀念又令人讨厌的样子。
年轻的自己。
G-Dragon。
镜子里的另一面,扭曲的自我,怪物的华丽外壳。
还太年轻,不会伪装,所以理所当然的,会被那孩子讨厌和抛弃。
2014年的自己。
真是个好年纪,也真是个好时间。
他们最幸福的时候,就是2014年了。
没有杀人一般的行程,也没有大众苛责的视线,他们经常窝在新家里,一起看综艺一起吃外卖,他
在落地窗前弹钢琴,江留月光着脚在木地板上装模作样的跳舞,她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的时候叫他妈妈也叫他哥哥,偶尔也红着脸叫他亲爱的。
他是G-Dragon,她是Alice,他们在家族con的安可环节悄悄地牵手。
他总是在情到浓时亲吻她的脸颊,说‘我们结婚吧,塔伊。’
或许,这就是江留月的灵魂和‘自己的碎片’都会出现在2014年的原因吗?
说实话,权志龙觉得自己缺少了一部分记忆,至少在他的认知里,他是从明烛手里拿到了梦游廊然
后被动穿越到2014年的,他不记得2014年的自己是分裂体,就像是2014年的自己认为自己是本就属
于2014年那样。
同样,他也不记得自己和梦游廊有过‘签订契约’的行为,他一直以来都是通过用血喂养以及处于
濒死状态来进入梦游廊的,他在意识到规则之前,从未想过,梦游廊服务于他,甚至之前一直认为梦游廊服务于金优。
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权志龙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至少他眼下,有更迫切的事情等待处理。
在规则中,他隐约能够感觉到,梦游廊被驱使消耗的东西应该是灵魂,也就是说,只有梦游廊存在
且开放,他的灵魂就会一直被吞食。
这可不妙。
他可不是来当食物的。
不过……眼前这个年轻的‘自己’,用来当梦游廊的养料,不是正合适吗?
在意识到‘梦游廊’为自己所用之后,他很快用规则将‘年轻的自己’同样扯进了梦游廊,现在第
一次,‘两个人’面对面了。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不是吗?”
权志龙笑了一下。
他挥了挥手,在空中,出现一把极高的权杖,权杖的末端,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剑。
“世界上,另一个我。”
‘你来当权志龙,我来当GD’
‘GD是无所不能的。’
不是的。
GD才不是无所不能。
至少,他对一颗不属于他的,想要抛弃他的心无可奈何。
“胜负已分了,G-Dragon。”
权志龙看着那张锋利、年轻、张扬的脸庞,平静的说到:“你输了。”
那孩子不喜欢G-Dragon。
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有着各种坏习惯,理所当然的运用自己的优势霸道的将她藏进了高
塔。
她当然会逃跑,逃跑到温柔礼貌,情绪稳定,永远支持她,总是笑着包容她的那个权志龙的怀抱
里。
和他的性格相反呢。
但也没办法。
他改变不了她的心。
不过没关系。
他是个怪物啊。
有很多双手,很多双眼睛,很多双耳朵。
他能听见,能看见,能触碰到,也找到了合适的面具和衣服,他会演好这场戏,直到灵魂被已消耗
殆尽的最后一刻。
比起年轻的自己。
他更懂得‘规则’。
所以这根本不会有悬念。
权志龙握住了权杖,他只是呼吸之间,年轻的自己就被地面上陡然出现的无数双手捂住口鼻按倒在地上。
他只能看到对方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浅色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权志龙高高举起了权杖,将剑尖对准了对方的心脏。
他没有犹豫,刺了下去。
然后,他看到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血。
汩汩的。
间歇不断的。
流淌出来。
权志龙一动不动,他手里的权杖很冰,他的手仿佛黏在上面一样无法抽离,他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看
着眼前的一切。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上一秒,权杖刺向的应该是年轻的自己,是G-Dragon。
可不知道从哪里,这孩子忽然跑出来,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年轻的自己。
然后,只是瞬间,年轻的‘G-Dragon’消弭于空间之中,只留下那个孩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新染得薄荷绿色的长发散乱在白色的地板上,很快被血液覆盖,黏糊糊的失去光泽。
权志龙的手无法从权杖离开,他始终紧握着这柄凶器。
权杖正正好好贯穿了她的心脏,那破碎的肉块固执的跳动着,泵出新鲜的红色的血液,将权志龙缓
慢的吞没。
……为什么?
权志龙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直到一只凉凉的小手抚摸上他的脸庞,为他擦去了眼泪,江留月大
概是很想说什么的,但是一张嘴,只有血不断涌出来。
他如梦初醒,手足无措的松开了权杖,然后用手试图去捂住她心口的伤口,‘规则’听命与他,权
杖瞬间消失化为乌有,可江留月胸口的伤口却依然存在,那个伤口像极了一个咧着的嘴,在无声的
大笑。
“为、为什么……你为什么……”
权志龙捂着她的伤口,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不管怎么使用‘规则’,他怀里的人都始终没有好起
来。
她一直在流血,身体的温度在迅速流失,她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缓缓下落,快要遮住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看着他的双眼。
“塔伊……”
权志龙说不出话,他陷入了混乱,除了发抖和哽咽,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神啊。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他的眼泪不断的从眼眶里流淌出来,崩塌的精神让‘规则’不受控制,他的身体近乎破碎又立刻重
组。
眼前的画面从江留月变为走廊,摇晃的走廊,跌跌撞撞的奔跑才会看到的画面。
明明是医院平坦的地面,为什么会像是在雪地里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几乎要狠狠地撞向墙面,撞
得四分五裂。
权志龙猛然推开了病房的门,病床上空空的,他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
他抓着门把手拧开,几乎是撞了进去。
浴室里到处是湿漉漉的水,浴缸的水龙头一直没有关,他看到薄荷绿色的头发在水里面漂浮,他的
心肝宝贝在里面,是一尾被水草困住的小鱼。
权志龙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把人从水里捞出来,他掐着江留月的下巴给她做人工呼吸,试图从她的胸
腔里挤压出倒灌的水。
这一切全凭本能,他甚至忘记这里是医院,他应该跑出去喊人,好在他刚才狂奔进来的架势太吓
人,保镖们跟着冲了进来,然后立刻就开始狂叫医生护士。
权志龙的意识在漂浮。
一会儿是怀里的人满身是血气息奄奄,一会儿是冰凉潮湿的地板上,他的心肝宝贝脸色惨白双眼紧
闭,医护人员将他用力拉开,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攥住她的手。
他脑子里只有她软软的却冰冷的嘴唇,然后是她偷偷摸摸的在副驾驶翻数据线,躺在沙发上翘着脚
玩手机查资料。
‘那你把14年的塔伊还给我啊。’
他听见自己说话。
‘只要把脸埋在水里面,屏住呼吸,就能进行灵魂的交换。’
这也是他在说话。
他看到她有些委屈的说‘我试过了’,看到她被骂了之后可怜巴巴的苦闷样子,然后是她朝着自己
跑过来,小脸上满是惊恐,拼尽全力的朝着他用力张开手臂。
他被抱住了。
是他的塔伊把他抱住了。
【你总是问我,爱你爱得有多深】
是在练习生期间黑暗的楼梯间,他因为保不住张贤胜而自责的抽泣的时候;是刚出道没多久的后
台,听到工作人员的嘲讽的时候;是写出《谎言》却被诬陷是代笔的时候;是因为过于前卫的造型
被羞辱的时候;是《heartbreaker》被骂抄袭,万人请愿他去死的时候;是梦见了世界末日惶惑不安的时候;是第一次演唱会结束之后空虚到找不到真实感的时候;是一根香烟惹来无尽祸患以为自
己要完蛋的时候;是……
是他将利刃对准自己的无数个瞬间。
他的塔伊,伸开她的手臂,用单薄的身体挡在了他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要紧的志龙哥。
你一定可以的志龙哥。
我在这里,志龙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一定。
“……不要哭。”
江留月吃力的发出声音。
她的手没有什么劲儿,已经没办法为权志龙抹去泪水了。
真是的,她哥到底在干嘛啊。
亏她真的很努力的去憋气,憋到快受不了了,本来都打算放弃了,结果起身的时候膝盖打滑,头更
深的浸入水中,再睁开眼睛,她就到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她莫名的觉得自己来过这,很熟悉,于是跟随本能往前走,然后她就看到了权志龙。
权志龙孤零零的站在那,凝视着自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他的身后,是一柄悬浮于空中的利剑。
她根本就来不及想,几乎是一路狂奔了过去,还好她跑得快,总算来得及将她哥一把抱住。
江留月以为会很痛,结果好像并不痛,反而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灵魂都跟着飞了起来,变得透
明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很努力的看向权志龙。
她所熟悉的脸庞,淡色的瞳孔,那里面正在不断的满溢出透明的泪水,她的手掌感觉到凉凉的泪水
正在不断蔓延下来,顺着她的手掌渗入她的掌纹。
“……不要哭。”
她下意识的说道。
“权志龙,不要哭。”
你看。
我找到你了。
你忽然消失了之后,我一直在努力找你呢。
现在找到你啦。
哥哥。
我们回家吧。
她还想要说什么,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她的身体变得更轻了,终于,轻到权志龙的泪水穿透了她的掌心,身体,她看见自己变成无数个白色蝴蝶飞了起来,就像是一片片雪花,消融在权志龙绝望
的哀嚎中。
【我坠入爱河 ,却失去了挚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