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清晨的阳光穿过白色窗帘,在餐桌上洒下一层细致的光影。

    厨房里,煎锅正轻轻滋滋作响,林致远——作曲家、父亲、兼职的早餐主厨,单手翻着煎蛋,另一手将一叠剧本从信封中抽出,放在餐桌上。

    “伊然。”

    他没回头,语气温和。

    “今天有几个剧本寄来了,你妈说让妳自己挑一挑。”

    Elara Lin(林伊然),16岁,披着浴袍、头发还带着湿意,一边刷牙一边出现在厨房门口。

    她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鼻音,赤脚走过冰凉的地砖,在长椅上一屁股坐下,嘴角还挂着牙膏泡沫。

    “如果有感觉的是恋爱片,我能拒绝吗?”

    “恋爱片这年纪不适合妳。”

    凯瑟琳在客厅回我,语气像在提醒某个制作人。

    “还不准亲嘴。”

    “我当然知道。”

    她熟练地打开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三本剧本,整齐装订,上面贴着她母亲用彩色标签纸做的小标签。

    第一本是某部家庭剧,「失去姐姐的女孩」——这类角色她演过不只一次。

    哭戏什么的,她最会了。

    第二本是根据小说改编的青春校园片,她翻了两页就皱起眉头。

    然后她看到第三本。

    《魔鬼终结者2》。

    她放下牙刷,手指在封面上停了两秒。

    “这部…是续集吧?”

    她抬起头看向还在煎蛋的爸爸。

    “对,第一部票房不错。不过偏成人向,第二部制作人想加点年轻角色,吸引青少年观众。听说男主角还没定,但可能会找一个年纪相仿的女角做对比。”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客厅那头,凯瑟琳也开口。

    “导演叫詹姆斯·卡麦隆。人很有想法,但不好惹。你要是想接,我们可以约试镜。”

    林伊然翻了几页剧本,台词还不算多,角色描写却吸引她——

    一个敏锐、早熟、目光清澈的少女,意外成为人与机械之间追逐的见证者。

    她合上剧本,眼底浮现一种带着光的决定。

    “我想接这部。”

    父母互看了一眼。

    这句话,在他们家等同于盖章确定。

    “就这么确定了?我以为妳会选家庭剧。”

    凯瑟琳·梦若放下手里那本折起书角的《Vanity Fair》,金发垂落在肩头,脚上的丝质睡鞋几乎没声地踩过地毯。

    她走向餐桌,一手撑在女儿身侧,俯身看向那本被翻开的剧本,眼神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好奇。

    她并不质疑林伊然的选择,她只是想知道,这一次,是什么打动了她。

    “我以为妳会选哭戏多的,妳以前最喜欢演那种。”

    她语气带着一丝笑意。

    “还记得妳九岁那年演的那场告别戏吗?整个片场都被妳哭得抬不动机器。”

    林伊然抬起头,嘴角一弯,眼睛闪闪发亮。

    “也许我想试试看不哭的那种戏。爆破、追逐、机器人…听起来不错吧?”

    林致远从厨房探出头,看着她们母女俩。

    “我记得妳三岁的时候说过,妳最喜欢人跟人之间的张力。”

    “是啊。”

    林伊然翻了一页剧本,眼神还停在那句角色描述上。

    “这部片说不定会改变很多东西。”

    凯瑟琳挑了挑眉,坐在女儿身边,从她手中接过剧本。

    她没有说话,只是翻着,视线越过页面时,眼角余光瞥见女儿嘴角那个不自觉的微笑。

    那笑里有野心、有灵光,彷佛看到从前小时候的自己。

    “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会跟导演说说的。”

    凯瑟琳站起身,顺手拍了拍林伊然的头,手掌落下的瞬间感觉到一片湿凉。

    她停顿了一下,低头一看,果然又是那副熟悉的景象。

    “伊然……”

    她语气半是无奈半是笑意,语尾拉得长长的。

    林伊然吐了吐舌头,想溜,但已经太迟了。

    “嗷!”

    她被妈妈一手准确无误地扣住后颈,像抓小猫一样被按回椅子上。

    “妳又没吹干头发就跑出来,想感冒是不是?”

    凯瑟琳利落地拉开抽屉,拿出那把旧得发亮的吹风机,一边插上电源一边嘀咕。

    “真是的,头发不吹干的话发质可就不好看了!伊然想要长大后的头发变成枯燥毛躁的模样吗?红毯上风吹过去啪一声劈开——噢,那画面太惨了。”

    吹风机嗡嗡作响,林伊然坐在那里,一脸受宠若惊地嘟嘴抗议,但没真的反抗。

    她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几缕头发随风晃动,眼神却偷偷瞥向桌上的剧本。

    心里还在琢磨那个角色,那句台词,那个即将要上演的新人物。

    凯瑟琳站在她身后,一边熟练地拨弄着发丝,一边喃喃道。

    “演戏归演戏,头发也要顾好。我可不想看到妳上大荧幕的时候,发尾像扫把一样飞起来。”

    林伊然轻笑了一声,低声说。

    “好啦,总监制女士,我下次会记得。”

    眼看着到试镜的日子,选角的工作室在梅尔罗斯大道的一栋灰白色建筑里,墙上挂着泛黄的黑白剧照,一进门就能闻到陈年胶卷与咖啡混合的气味。

    凯瑟琳跟林致远并没有跟着林伊然一起,而是在外面等待。

    她推门进来时,穿着一件浅驼色的风衣,里面是白色T恤和深牛仔裤。

    不是为了时尚,而是这样穿超级舒服。

    她比预约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

    “林伊然女士?”

    柜台后的制片助理抬起头,笑容职业又亲切。

    “妳可以先在那边等一下,选角总监还在看上一位。”

    林伊然点点头,走向墙边的长椅。

    她坐下,从包里拿出剧本本子,翻到折起的一页,熟练地看了一眼情绪走线。

    这一场是角色在与陌生人对峙时的第一次崩溃。

    不是哭,而是那种快要爆炸却死命忍住的场面。

    她喜欢这种戏。

    有重量,却不夸张。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冷气低声运作的声音。

    墙边贴着导演的名字和制作名单,角落的资料架上有三本剧本翻得特别破旧,她认得封面,是导演过去的作品。

    她靠着椅背,轻轻呼了口气。

    门忽然开了一下,一位少年刚试完镜,满脸紧绷地走出来。

    她对于其他同年的演员没什么印象,应该是刚出道的新人吧?

    林伊然看了一眼后就没有兴趣的收回视线。

    这时,选角助理跟着探出头来,看向她。

    “伊然,准备好了吗?”

    她站起来,表情平静,声音柔和但清晰。

    “随时可以。”

    房间里灯光偏暗,只有主视角那区打得很亮。

    林伊然走进去时,已经自动进入角色节奏。

    选角总监坐在摄影机后面点了点头,没太多废话。

    “当妳准备好,开始吧。”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低着头,像是在酝酿。

    过了几秒,她抬起头,整个人变了,眼神里的防备、惊慌与被背叛的痛感像电一样闪过,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咬住下唇,像是要说话,却又生生把一整段情绪吞回去。

    摄影机前的片刻沉默,像是空气都被压缩住了。

    导演没有喊停,她自己找到了收尾的节奏,缓缓退了一步,像是角色终于放下了一点什么。

    选角总监在桌后抬起头,眼里有微微的惊讶。

    “谢谢,伊然。我们会通知妳后续。”

    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点头致意。

    整个试镜过程比她预期的还要安静,干净俐落,像是所有一切都在她节奏中进行。

    当她推门走出那栋旧建筑时,阳光正斜斜洒在街角的咖啡厅玻璃窗上,折出一层柔和的暖光。

    对街的那间小咖啡厅,林致远与凯瑟琳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人各自捧着杯子,像是根本不担心时间。

    凯瑟琳一眼就看见女儿的身影,立刻挥了挥手。

    林伊然快步穿过街口,一身风衣被午后微风撩起,轻轻晃着她脚步间的自在。

    她拉开椅子坐下时,凯瑟琳已经把菜单递到了她手边,语气轻快得像是在挑选下午的阳光。

    “来点些蛋糕吧?想吃什么?今天有出新品的。”

    林伊然接过菜单,视线从甜点照片上扫过,却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父母。

    凯瑟琳正把咖啡杯转了一小圈,望着窗外笑了笑,而林致远则翻着报纸,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爸爸妈妈不问我过得顺不顺利吗?”她挑眉,有些半撒娇地问。

    林致远放下报纸,看向女儿,语气仍旧温和。

    “我们当然希望妳能成功啊。但也不希望这让妳有压力。”

    凯瑟琳一边从糖罐里舀糖,一边补上一句。

    “如果不顺利就不顺利了,我们又不会少爱妳一点。”

    她眨了眨眼,嘴角弯起熟悉的温柔笑意。

    “所以我们家的宝贝伊然,今天想吃什么东西呢?”

    阳光落在伊然睫毛上,洒出一圈淡金色的轮廓。

    林伊然低头轻轻笑了一声,指尖在菜单上滑过,再熟悉不过的甜品页面,这一刻却像在挑选一场奖励自己的仪式。

    “芒果蛋糕!”

    她眼睛一亮,语气里透着一种快乐的肯定。

    “这个新品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凯瑟琳马上点头附和,语气夸张得像是刚得知明天不用上班的小孩。

    “好好好!那还有什么吗?草莓冰沙?冰可可?还是我们来点个组合套餐,甜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林伊然拿着菜单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浮出一丝纠结。

    她咬了咬下唇,像是在脑中快速计算某个数字,最后仍旧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是这样不就会变胖吗……”

    她话还没说完,林致远已经放下杯子,像是早就听出女儿要说什么。

    他微微往前倾,一手比出「不行」的手势,语气戏剧性地上扬。

    “什么变胖?这不叫变胖,这叫补充营养。妳妈妈拍戏的时候天天吃炸鸡翅,还不是照样当女主角?”

    凯瑟琳一边假装瞪了他一眼,一边毫不害臊地点头。

    “没错,我那时候可是一天三餐甜点,导演还说我状态最好。妳这点小冰沙算什么?”

    林伊然终于笑出声来,整个人往椅背一靠,像是突然从刚刚试镜的紧绷里松开了线。

    她把菜单往桌上一推,宣布决定。

    “那我要芒果蛋糕,再加一杯冰可可。草莓冰沙留着下次吃,这样才有借口再来一次。”

    凯瑟琳一边招手叫来店员,一边笑道。

    “我们家的伊然,不但会演戏,还会给自己留余地,了不起了不起。”

    剧组的通知来得比预期还快。

    林致远刚把第二盘饼干从烤箱中取出来,厨房弥漫着浓郁的奶油香与微微焦糖的甜味,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凯瑟琳瞥了一眼荧幕,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笑容。

    “定下来了。”

    她转头对着客厅喊。

    沙发上的林伊然正懒洋洋地蜷在毛毯里,脚尖摇晃着,手里还握着一块刚出炉的饼干。

    听到妈妈的话,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咬了一口饼干。

    “烫!”

    她眉毛一皱,嘴巴迅速鼓起一口气,像仓鼠一样地呼呼地吹着热气。

    凯瑟琳走过来,不是特别惊讶女儿一边喊烫一边还死抓着饼干不放。

    “我就知道你会不等冷再吃。”

    她忍不住笑出声。

    林伊然斜了她一眼,有点气、有点委屈地瞪着烤盘中还冒着热气的饼干。

    “它看起来太好吃了,而且你知道,这种边边酥酥的时候是最完美的。”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试探饼干的边角,好像这样就能躲过下一次的灼热。

    “所以,”她嘴里还含着饼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懒散。

    “男主角选好了?”

    凯瑟琳摇头。

    “还没定下来。导演还在试镜,听说在挑一个‘还没被发现的天才’。”

    林伊然眨了眨眼,咬下一口饼干,嘴角轻轻一勾。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这位天才能不能让我惊讶一下。”

    洛杉矶的清晨总是带着点淡金色的暖光,像是老电影里最温柔的色调。

    林伊然坐在她家餐桌前,身穿一件宽大的复古T-shirt,腿蜷在椅子上,手里握着刚从信箱拿回来的剧组邮件。

    她的头发还没完全干,被阳光轻轻照着,微微翘起的发尾随意地落在肩膀。

    信件里,是正式进入剧组前的通知,包括为期两周的排练安排与初期的角色定位训练。

    她看完后,抬头看向正在咖啡机前忙碌的父亲林致远。

    “爸爸,我要开始进组训练了,下周一开始。导演说会有一场读本会议,之后就开始小组排练,先和其他已定演员对戏。”

    林致远回头笑了笑,把刚煮好的浓缩咖啡端到她面前。

    “他的风格可是不会让人轻松过关的。”

    凯瑟琳从楼梯上走下来,已经换好一身精致却轻便的外出装。

    她拿起那封信,看了两眼,唇角带笑。

    “真的不考虑一下校园喜剧?”

    林伊然耸耸肩,咬了一口刚刚从厨房出炉的烤吐司,含糊地说。

    “我就是想试试看,这个角色不哭,也不讨好,还有一场在雨中和机器人对峙的戏。”

    凯瑟琳挑眉,转头对丈夫说。

    “她是不是绕了一大圈,又挑回了挑战自己演技的路线?”

    林致远一边喝咖啡一边点头。

    “果然是我们家的女儿。”

    几天后,林伊然站在制片公司安排的多功能排练室门口。

    玻璃门后已经能看见几位青年演员坐在圆桌边,有的拿着剧本低头练习,有的互相聊天。

    这些人她不是全都认识,但有几位面孔熟悉,是曾一起参加过颁奖典礼,或在童星圈子里见过几面,但却没真正合作过。

    她推门进去的瞬间,空气里的讨论声像潮水一般停顿了一下。

    那一刻,她的身影安静地落在排练室的光线里,像幅电影里的定格画面。

    幾個年輕的男演員和女演員正在低聲討論著某場戲,像是事先已經排練過的樣子。

    林伊然靜靜站在門口,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屬於這裡。

    就在她轻叹一声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嘿,小姑娘,别那么紧张,”

    阿诺·施瓦辛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亲切感。

    “我可是见过妳小时候拍戏的,那时的妳可是比现在勇敢得多。”

    林伊然转过头,看到阿诺那张熟悉的笑脸,眼神不禁放松了几分。

    “阿诺叔叔,真是太久没见了。”

    林伊然微笑着说道,虽然她不常称他为叔叔,但这种称呼自然地从她口中流露出来,因为阿诺对她就像是親人。

    她總是記只要阿諾叔叔有空時,都會帶一堆玩具給她玩。

    “嘿,别这么客气,叫我阿诺就好。”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对待自己女儿一般。

    “你妈妈凱瑟琳可是我老朋友了,小时候妳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顽皮,今天可要让我们这些‘大人’看看你的长进了。”

    林伊然眼中闪烁着一丝笑意,她裝作不滿意的嘟起嘴。

    “什麼叫小頑皮?我小時候可乖了,媽媽都沒這麼說我!”

    阿诺听了林伊然的抱怨,忍不住大笑起来,他那低沉而有磁性的笑声在剧组的空荡大厅里回荡开来。

    看着她那副装作不满的样子,他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似乎在她脸上找到了过去熟悉的影子。

    “呵呵,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阿诺眯着眼睛看着林伊然,笑意满满,“可是妳知道的,我可没说错。记得有一次,妳跑得比谁都快,还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结果还一副没事儿的样子,气得凱瑟琳差点没抓住妳。”

    林伊然心里不由得一紧,面上却是故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哎呀,别提了,那时候我只不过是想赶紧追上你们嘛,结果走得太快了。”

    林伊然的眼神透出一丝怀念,她转过头,不再去计较那个“调皮”的标签,只是静静地看着阿诺,柔声说道。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确是蛮傻的。你们大人可没少担心我吧?”

    “怎么会不担心呢?”

    阿诺故作严肃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妳是凱瑟琳還有致遠最宝贝的小女儿,我们怎么可能不操心?不过,现在看妳已经长大了,也越来越成熟了。”

    他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仿佛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今天的妳,肯定会给我们这些‘大人’带来惊喜。”

    林伊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芒。

    她微微一笑,眼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谢谢你,阿诺,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阿诺点了点头,满脸的欣慰与温柔。

    “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的,來来来,我带妳去见见其他人。”

    阿诺拍拍伊然的肩,像是带小女儿认识长辈一样,朝休息区的方向走去。

    阳光从大片落地窗洒进来,把那片空间染成一种柔和的金色。

    琳达靠在沙发扶手边,正低着头翻剧本,一缕银灰色的发丝垂落在眼前;罗伯特则靠在窗边,手里握着咖啡,笑着跟副导聊天。

    “嘿,琳达,罗伯特,”

    阿诺的嗓音一贯地厚实有力,但这会儿像是带着几分亲昵,“来见见我们这部戏里的小太阳——伊然。”

    林伊然站在他身边,还来不及说话,琳达已经抬起头,目光穿过那点阳光望向她,眼角立刻浮出柔和的笑纹。

    “你就是凯瑟琳的女儿啊。”

    琳达的声音低缓又温柔,有种岁月打磨过的亲切,“我记得你小时候来过片场,当时还穿着卡通T恤在跑来跑去。”

    林伊然听了,微微红了脸,笑着说。

    “我妈也常提起您。说那时候我只要一听见开拍,就会自己跑去找镜头。”

    罗伯特放下杯子,走过来伸出手。

    “伊然,很高兴见到你。听说你在《薄荷星球》里的表现惊艳得很,现在终于能一起合作了。”

    她礼貌地握住对方的手,语气却轻松自然。

    “能和您们合作,我才是激动到睡不着那个。”

    他们笑了,连一旁的工作人员也跟着笑了。

    那不是职场上的客套,而是一种打从心底的喜欢,一个不会把年纪挂嘴边的大叔、一位始终优雅的前辈,和一个努力但不张扬的年轻女孩,在这片属于电影的空间里,自然而然地交融起来。

    阿诺站在他们身后,望着林伊然,眼神里带着一点像父亲般的欣慰。

    “你妈以前也是这么有劲儿。”

    他说,“你是她的女儿,这点我一点都不怀疑。”

    林伊然听见,嘴角弯了弯,眼里带了点藏不住的光。

    就在刚刚还安静温暖的空气里,不知道阿诺说了什么玩笑话,下一秒……

    “叔叔!我才不会这样子!!!”

    林伊然一下子炸了,双颊微鼓,像只炸毛的小猫,瞪着他,那种「你胡说八道」的眼神,活灵活现地写在脸上。

    阿诺却大笑出声,像看到了什么珍宝似的,毫不在意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家伊然可是最正经的小姐姐。”

    他说话的声音够大,身边几个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画面就像是某种默契已久的家人互动,不需要特别说明。

    林伊然虽然嘴里喊着抗议,但耳朵却红了点,小手还偷偷捏了捏手边的剧本边低头。

    这样的气氛在旁人眼里,像极了父亲与女儿之间的斗嘴。

    阿诺最后笑得弯着腰,把她像只小猫一样往排练的主区域一带,带她走向剧本组的中间区域。

    “走啦,明星小姐,该开工了。”

    林伊然毫无办法地被半推半拉地送进椅子里,坐进了琳达·汉密尔顿与罗伯特·帕特里克之间。

    琳达刚好抬起头,嘴角一勾,看向眼前被「安置」好的小女孩。

    “没想到阿诺还有这一面啊。”

    她的语气温柔,声音带着一点玩味,眼神里却是完全的接受与好奇。

    “叔叔他……挺奇怪的,不过他是个很好的人。”

    林伊然稍微整了整剧本,像是把刚刚那阵被戏弄的害羞掩下,她看了眼不远处正在与工作人员聊戏的阿诺,小声说道。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说一位银幕传奇,更像是在说家里的某位熟人,那种熟悉到足以打趣的亲近感,让琳达的眼神一柔。

    “妳跟他有很长的渊源吧?”

    “嗯……他以前会来家里玩。那时候我还小,他每次都要在我面前表演一字马或举家具……真的很幼稚。”

    “这听起来,完全是阿诺会干的事。”

    罗伯特笑出声,插了一句。

    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热络了起来,像是剧本还没正式翻页前,彼此心里那道疏离感已经被拉近了一些。

    导演正在前方和副导商讨某场爆破戏的场景调度,整个排练场此刻还算松散。

    结束了玩闹,林伊然自然地打开剧本,在角色描述段落轻声自读。

    “第二幕,角落回望……表面沉静,实则有火光暗藏……”

    她口中低念,一边做着笔记。

    忽然,眼角余光扫过房间另一端,那里站着两位剧组助理与一位制片助理,低声讨论、手上捏着几张候选照片。

    ……那是为了男主角的选角?

    还没确定下来吗?

    她有些好奇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位助理正焦急地翻着资料,脸上略显仓促。

    但也只是瞬间,林伊然很快就将视线移开,像是不想过度关注似的。

    还没确定吧。

    她在心中默念,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收回注意力,把精力重新拉回手中的剧本。

    琳达靠近她些,凑过来低声问。

    “这一幕妳会怎么演?”

    突如其来的拷问让林伊然下意识地开口。

    “如果我是她,会用眼神藏情绪,不是真的怒火,而是比那更深的东西……一种难以言说的挣扎。”

    “很好。”

    琳达点点头,眼神里第一次带了点赞赏。

    “妳妈妈教得不错。”

    接着便开始了对戏排练。

    他们演的是第二幕的一场关键冲突,角色之间的对立情绪与故事核心动机首次正面交锋。

    阿诺的台词还没说完,林伊然就已经站到正位上。

    排练场里,时间彷佛在那瞬间慢了下来。

    灯光柔柔落在林伊然的侧脸上,她坐得笔直,声音没有过度渲染情绪,却准确地让人感受到角色那份不甘与压抑的情绪。

    她并没有哭,但眼眶里微不可见的湿润让人瞬间屏息。

    她没有使用那些矫饰的技巧,而是像某种本能般地,活成了角色。

    嘴角轻轻一抖,像是将那份苦涩压进胸口的女孩,仍要用倔强去捧出一个体面的笑容。

    那个角度,那个闪烁着光影的微笑,精确而令人心颤。

    周围原本还轻声翻动剧本的声音,渐渐沉静下来,空气里一瞬间只剩下她的声音和她轻柔的呼吸声。

    琳达抬头,看见的是对面那双盛着眼泪却一滴未落的眼睛。

    她几乎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是一种极稀有的瞬间,当一位早已见惯演技的老演员,忽然被眼前的少女惊住。

    不是因为技巧,而是因为某种直白的真诚。

    她咳了一声,掩饰那一秒的怔愣,语气轻快了些,笑道。

    “好啊,小顽皮长大了。”

    这句话就像是带着温度的掌心轻轻落下,松开了那股屏住的紧张。

    全场人忍不住轻笑出声,气氛重新温暖了起来。

    有人偷偷点了点头,有人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了句「这孩子不简单」。

    林伊然却只是浅浅一笑,彷佛刚才那一分半钟的震撼不是她带来的。

    “怎么也学叔叔一样这样叫我。”

    她半撒娇的语气与琳达说话。

    琳达的眼神一瞬间就被那句半撒娇的话拉回来了。

    林伊然微偏着头,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抱怨,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生气。

    她嘴角翘得柔软,语调像一滴蜂蜜滑过茶水。

    那一瞬,彷佛从刚才那个眼神锐利、情绪深刻的角色里抽身出来,换回了现实中那个仍保有少女气息的林伊然。

    琳达眨了眨眼,竟然愣住了。

    她见过太多试图靠「可爱」博好感的小演员,也知道怎样的亲昵才是真正从心底生出来的。但眼前这个女孩。

    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天性,一种不自知的柔软。

    那种语气像是被家里长辈宠惯了的孩子,又带着某种大胆的信任,轻易地就让人卸下防备。

    琳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拍才笑出声,摇摇头。

    “从没遇过这么会撒娇的女孩,我差点忘词了妳知道吗?”

    一旁正在看本的罗伯特忍不住抬起头,随口开了个玩笑。

    “妳这样说话的样子,还真像是阿诺的女儿。”

    话音刚落,全场又是一阵笑声。

    林伊然翻了个白眼,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都联合起来欺负我?”

    阿诺刚好经过,闻言笑着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我们可是在夸妳呢,小顽皮。”

    林伊然尝试躲开那只巨大的手,她甩了甩头,嘴巴撅起来,眼睛却带着明显的挑战性。

    “我不信!你们就是欺负我!尤其是阿诺叔叔!”

    她使劲想挣脱,但阿诺那手势太大太有力量,彷佛能让她的整个头被牢牢锁住。

    她嘟着嘴,表情颇为夸张,明显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真的是,你们就只知道这样对我!”

    旁边的琳达和罗伯特早就笑得前俯后仰,眼见林伊然这副小大人模样,都不禁捧着嘴笑了起来。

    当这些嬉闹过后,随着导演的指示,大家也很快进入了正式的练习过程。

    导演喊了声「开始」,大家迅速聚集到排练区,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台词和动作上。

    “好,伊然,准备好了吗?”

    阿诺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玩笑的笑意。

    “来,让我们看一看这个小顽皮,能不能演好这段。”

    林伊然抬起头,快速整理了一下心情,随即进入角色。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而深邃,彷佛完全进入了戏中的情感。

    当她开口时,语气低沉且充满情感,完全没有一丝刚才的撒娇和玩笑。

    “我们的命运,已经无法再改变。”

    她的声音回荡在排练场上,情感丰富而不过度做作。

    琳达在旁边观察,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

    “不错,伊然。你的转换非常自然,从玩笑到角色情感的过渡很顺滑。”

    “我也这么觉得。”

    罗伯特补充道。

    “妳表现得很好,能感受到情感的层次。”

    随着演练的进行,整场气氛逐渐凝重起来,大家的专注力提升,所有人都在为这部电影做最充分的准备。

    然而,林伊然不时回头看看一旁焦急等待的工作人员,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刚才她无意间听到的消息。

    男主角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这要的话会不会耽误到后续啊?

    到现在还没确定下来的话,可能有点危险了。

    她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升起,却又很快将它搁置一旁。

    专注于眼前的练习才是最重要的。

    剧组练习已经进行了两周,整体节奏越来越紧凑,也越来越严格。

    从最初的角色熟悉与剧本阅读,到现在的动作走位、情感铺陈,每个人都开始真正进入状态。

    排练场空气中混杂着咖啡与压力的味道,却也带着创作时独有的悸动。

    林伊然每天都准时抵达,有时甚至比所有人还早。

    她会独自站在舞台中央,对着空气练习情绪的递进与语气的变化,也会在排练空档,静静地坐在角落翻笔记,将导演的指导一笔笔写下,再自己推敲一遍。

    她与琳达的对戏越来越流畅,罗伯特有时会私下点评她的走位设计,阿诺则依旧像个慈父一样,时不时地用玩笑话缓解她的压力。

    有时候,一整天的排练结束后,他还会故意拍拍她的背说。

    “还撑得住吗,小顽皮?”

    但她从不喊累,只是笑着回。

    “我还能再演两遍。”

    已经整整过了两周半的时间。

    林伊然才刚从那场撕心裂肺的情绪戏里抽离,呼吸还没完全平稳,额上的细汗混着湿润的眼眶,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她缓缓走向排练场角落的水壶,伸手扭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

    才刚吞下最后一口,余光便瞥见了不远处的某个人影。

    那是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孩。

    年纪似乎与她相仿,或许比她大一点,但不多。

    高挑瘦削的身形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肩上搭着一件灰色帽T,样子有点慵懒,又有些距人千里的冷感。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是剧组安排的休息区,另一边,是演员进出排练场的小门。

    他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像一道投错位置的光,却意外地与这里的气氛融合得天衣无缝。

    林伊然下意识停住了动作,眼神在那少年的侧脸停了一瞬。

    他皮肤白皙,五官锐利,眉骨深而立体,薄唇微抿着,眼神似乎在寻找什么,也可能是在观察整个排练场。

    她脑中第一个浮现的不是名字,而是。

    这人长得有点像小说里的角色。

    少年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缓缓转过头来。

    他们的目光就在那一瞬间对上。

    林伊然怔了一下。

    对方的眼神很淡,却又不至于冷漠,像掠过初春湖面的一缕风,轻得几乎没有重量,但偏偏就是让人忘不了。

    他也没有避开,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林伊然也礼貌地回点,心里却泛起一点奇怪的感觉。

    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那一瞬,她彷佛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种让人熟悉的孤独。

    她还没开口,导演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伊然,再来一遍,刚那场角度要再往左一些!”

    她立刻转过身回应。

    “好的!”

    但就在她要迈开脚步回到场地时,听见了制片与选角指导在不远处低声说话。

    “就是他?确定吗?”

    “嗯,最后定下来了,导演也同意了。”

    “男主角……爱德华·弗朗。”

    林伊然步伐微顿。

    原来是他。

    那位迟迟不肯现身的「男主角」,那个让所有剧组人员忙得焦头烂额,让她每天练戏时对着空气、对着替代演员独自走戏的人。

    那个被说成“挑战高”的难搞天才。

    而他现在就站在那里,彷佛不带任何预告地闯进了她的舞台。

    林伊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只是轻轻眨了下眼,把所有汹涌的念头全数收敛,像一口静静阖上的盒子。

    她唇角掀起一个轻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不是欢迎,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自信到带着几分倔强的宣言。

    那位迟迟找不到的‘天才’啊……

    她在心里默念,眼神落回排练区中央那张等待她回归的椅子。

    就让我看看——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天才。

    她将水瓶放回原处,挺直脊背、抬高下巴,彷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从容地走回聚光灯下。

    而远处的爱德华,也在那一刻,第一次将目光紧紧地落在了她身上。

    他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肩上还披着没来得及脱下的灰色针织外套,褪了色的牛仔裤搭在修长的腿上,与其说像个初到剧组的新人,不如说像是误闯片场的某个模特儿。

    但他的目光却与外表截然不同,专注得近乎固执。

    他看了林伊然许久,从她神情收放自如的情绪戏,到她坐回椅子间翻阅剧本、与导演简短交流。

    那双深色的眼眸彷佛在捕捉什么,他不说话,也没有打扰,只静静地站着,像是将整个人的思绪都拉向了她。

    直到林伊然那段戏份结束,鞠躬、走下场、拿起水瓶的那一刻,他才垂下眼眸,将方才过于明亮的视线收起来,眉间微动,彷佛心中悄然勾勒出什么轮廓。

    “爱德华,这边来一下。”

    一名剧组助理走过来,压低声音招呼。他点了点头,从阴影中走出来。

    导演助理递给他一叠打印精致、翻阅过多次的剧本,封面已经略微卷起。

    “你今天会加入我们的合练,这是今天排练的段落。导演说先从第二十四场开始,会让你和伊然正式走一次感情戏。”

    爱德华接过剧本,低头快速翻了几页,指尖在页角停了一下。

    “我今天就要上场?”

    “这角色,等你等了快两个月,”

    工作人员笑笑,“现在你来了,伊然那边不用担心,她能带你进戏。”

    “她刚才那段……是即兴的吗?”

    工作人员一怔,看了他一眼,笑出声。

    “你第一天见她吧?欢迎来到我们这个剧组,天才还挺多的。”

    爱德华没笑,只是垂眸盯着手中剧本。

    他的神色比刚进场时更加深沉了些,嘴角微微抿起,像是在将刚才的一切静静咀嚼过,再将情绪藏进台词深处。

    他收起剧本,抬头望向舞台方向。

    林伊然正在和阿诺说笑,眼神亮亮的,语调轻快,刚才那段近乎崩溃的情绪像是从未存在过。

    那瞬间,爱德华心里某处被划开一条细缝,既不是惊艳,也不是喜欢,是一种太过陌生却无法忽视的,奇异吸引。

    要和这样的对手演戏吗?

    他暗自想。

    那么,就试着全力以赴吧。

    “這部…是續集吧?”

    她抬起頭看向還在煎蛋的爸爸。

    “對,第一部票房不錯。不過偏成人向,第二部製作人想加點年輕角色,吸引青少年觀眾。聽說男主角還沒定,但可能會找一個年紀相仿的女角做對比。”

    他語氣平淡,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客廳那頭,凱瑟琳也開口。

    “導演叫詹姆斯·卡麥隆。人很有想法,但不好惹。你要是想接,我們可以約試鏡。”

    林伊然翻了幾頁劇本,台詞還不算多,角色描寫卻吸引她——

    一個敏銳、早熟、目光清澈的少女,意外成為人與機械之間追逐的見證者。

    她合上劇本,眼底浮現一種帶著光的決定。

    “我想接這部。”

    父母互看了一眼。

    這句話,在他們家等同於蓋章確定。

    “就這麼確定了?我以為妳會選家庭劇。”

    凱瑟琳·夢若放下手裡那本摺起書角的《Vanity Fair》,金髮垂落在肩頭,腳上的絲質睡鞋幾乎沒聲地踩過地毯。

    她走向餐桌,一手撐在女兒身側,俯身看向那本被翻開的劇本,眼神有幾分驚訝,也有幾分好奇。

    她並不質疑林伊然的選擇,她只是想知道,這一次,是什麼打動了她。

    “我以為妳會選哭戲多的,妳以前最喜歡演那種。”

    她語氣帶著一絲笑意。

    “還記得妳九歲那年演的那場告別戲嗎?整個片場都被妳哭得抬不動機器。”

    林伊然抬起頭,嘴角一彎,眼睛閃閃發亮。

    “也許我想試試看不哭的那種戲。爆破、追逐、機器人…聽起來不錯吧?”

    林致遠從廚房探出頭,看著她們母女倆。

    “我記得妳三歲的時候說過,妳最喜歡人跟人之間的張力。”

    “是啊。”

    林伊然翻了一頁劇本,眼神還停在那句角色描述上。

    “這部片說不定會改變很多東西。”

    凱瑟琳挑了挑眉,坐在女兒身邊,從她手中接過劇本。

    她沒有說話,只是翻著,視線越過頁面時,眼角餘光瞥見女兒嘴角那個不自覺的微笑。

    那笑裡有野心、有靈光,彷彿看到從前小時候的自己。

    “好吧,那就這麼決定了,我會跟導演說說的。”

    凱瑟琳站起身,順手拍了拍林伊然的頭,手掌落下的瞬間感覺到一片濕涼。

    她停頓了一下,低頭一看,果然又是那副熟悉的景象。

    “伊然……”

    她語氣半是無奈半是笑意,語尾拉得長長的。

    林伊然吐了吐舌頭,想溜,但已經太遲了。

    “嗷!”

    她被媽媽一手準確無誤地扣住後頸,像抓小貓一樣被按回椅子上。

    “妳又沒吹乾頭髮就跑出來,想感冒是不是?”

    凱瑟琳利落地拉開抽屜,拿出那把舊得發亮的吹風機,一邊插上電源一邊嘀咕。

    “真是的,頭髮不吹乾的話髮質可就不好看了!伊然想要長大後的頭髮變成枯燥毛躁的模樣嗎?紅毯上風吹過去啪一聲劈開——噢,那畫面太慘了。”

    吹風機嗡嗡作響,林伊然坐在那裡,一臉受寵若驚地嘟嘴抗議,但沒真的反抗。

    她微微低著頭,額前的幾縷頭髮隨風晃動,眼神卻偷偷瞥向桌上的劇本。

    心裡還在琢磨那個角色,那句台詞,那個即將要上演的新人物。

    凱瑟琳站在她身後,一邊熟練地撥弄著髮絲,一邊喃喃道。

    “演戲歸演戲,頭髮也要顧好。我可不想看到妳上大螢幕的時候,髮尾像掃把一樣飛起來。”

    林伊然輕笑了一聲,低聲說。

    “好啦,總監製女士,我下次會記得。”

    眼看著到試鏡的日子,選角的工作室在梅爾羅斯大道的一棟灰白色建築裡,牆上掛著泛黃的黑白劇照,一進門就能聞到陳年膠卷與咖啡混合的氣味。

    凱瑟琳跟林致遠並沒有跟著林伊然一起,而是在外面等待。

    她推門進來時,穿著一件淺駝色的風衣,裡面是白色T恤和深牛仔褲。

    不是為了時尚,而是這樣穿超級舒服。

    她比預約時間早到了二十分鐘。

    “林伊然女士?”

    櫃台後的製片助理抬起頭,笑容職業又親切。

    “妳可以先在那邊等一下,選角總監還在看上一位。”

    林伊然點點頭,走向牆邊的長椅。

    她坐下,從包裡拿出劇本本子,翻到折起的一頁,熟練地看了一眼情緒走線。

    這一場是角色在與陌生人對峙時的第一次崩潰。

    不是哭,而是那種快要爆炸卻死命忍住的場面。

    她喜歡這種戲。

    有重量,卻不誇張。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冷氣低聲運作的聲音。

    牆邊貼著導演的名字和製作名單,角落的資料架上有三本劇本翻得特別破舊,她認得封面,是導演過去的作品。

    她靠著椅背,輕輕呼了口氣。

    門忽然開了一下,一位少年剛試完鏡,滿臉緊繃地走出來。

    她對於其他同年的演員沒什麼印象,應該是剛出道的新人吧?

    林伊然看了一眼後就沒有興趣的收回視線。

    這時,選角助理跟著探出頭來,看向她。

    “伊然,準備好了嗎?”

    她站起來,表情平靜,聲音柔和但清晰。

    “隨時可以。”

    房間裡燈光偏暗,只有主視角那區打得很亮。

    林伊然走進去時,已經自動進入角色節奏。

    選角總監坐在攝影機後面點了點頭,沒太多廢話。

    “當妳準備好,開始吧。”

    她站在那裡,靜靜地將雙手插進外套口袋,低著頭,像是在醞釀。

    過了幾秒,她抬起頭,整個人變了,眼神裡的防備、驚慌與被背叛的痛感像電一樣閃過,但她沒有哭。

    她只是咬住下唇,像是要說話,卻又生生把一整段情緒吞回去。

    攝影機前的片刻沉默,像是空氣都被壓縮住了。

    導演沒有喊停,她自己找到了收尾的節奏,緩緩退了一步,像是角色終於放下了一點什麼。

    選角總監在桌後抬起頭,眼裡有微微的驚訝。

    “謝謝,伊然。我們會通知妳後續。”

    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點頭致意。

    整個試鏡過程比她預期的還要安靜,乾淨俐落,像是所有一切都在她節奏中進行。

    當她推門走出那棟舊建築時,陽光正斜斜灑在街角的咖啡廳玻璃窗上,折出一層柔和的暖光。

    對街的那間小咖啡廳,林致遠與凱瑟琳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兩人各自捧著杯子,像是根本不擔心時間。

    凱瑟琳一眼就看見女兒的身影,立刻揮了揮手。

    林伊然快步穿過街口,一身風衣被午後微風撩起,輕輕晃著她腳步間的自在。

    她拉開椅子坐下時,凱瑟琳已經把菜單遞到了她手邊,語氣輕快得像是在挑選下午的陽光。

    “來點些蛋糕吧?想吃什麼?今天有出新品的。”

    林伊然接過菜單,視線從甜點照片上掃過,卻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父母。

    凱瑟琳正把咖啡杯轉了一小圈,望著窗外笑了笑,而林致遠則翻著報紙,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爸爸媽媽不問我過得順不順利嗎?”她挑眉,有些半撒嬌地問。

    林致遠放下報紙,看向女兒,語氣仍舊溫和。

    “我們當然希望妳能成功啊。但也不希望這讓妳有壓力。”

    凱瑟琳一邊從糖罐裡舀糖,一邊補上一句。

    “如果不順利就不順利了,我們又不會少愛妳一點。”

    她眨了眨眼,嘴角彎起熟悉的溫柔笑意。

    “所以我們家的寶貝伊然,今天想吃什麼東西呢?”

    陽光落在伊然睫毛上,灑出一圈淡金色的輪廓。

    林伊然低頭輕輕笑了一聲,指尖在菜單上滑過,再熟悉不過的甜品頁面,這一刻卻像在挑選一場獎勵自己的儀式。

    “芒果蛋糕!”

    她眼睛一亮,語氣裡透著一種快樂的肯定。

    “這個新品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凱瑟琳馬上點頭附和,語氣誇張得像是剛得知明天不用上班的小孩。

    “好好好!那還有什麼嗎?草莓冰沙?冰可可?還是我們來點個組合套餐,甜死人不償命的那種?”

    林伊然拿著菜單的手頓了一下,眼神浮出一絲糾結。

    她咬了咬下唇,像是在腦中快速計算某個數字,最後仍舊小聲嘀咕了一句。

    “可是這樣不就會變胖嗎……”

    她話還沒說完,林致遠已經放下杯子,像是早就聽出女兒要說什麼。

    他微微往前傾,一手比出「不行」的手勢,語氣戲劇性地上揚。

    “什麼變胖?這不叫變胖,這叫補充營養。妳媽媽拍戲的時候天天吃炸雞翅,還不是照樣當女主角?”

    凱瑟琳一邊假裝瞪了他一眼,一邊毫不害臊地點頭。

    “沒錯,我那時候可是一天三餐甜點,導演還說我狀態最好。妳這點小冰沙算什麼?”

    林伊然終於笑出聲來,整個人往椅背一靠,像是突然從剛剛試鏡的緊繃裡鬆開了線。

    她把菜單往桌上一推,宣布決定。

    “那我要芒果蛋糕,再加一杯冰可可。草莓冰沙留著下次吃,這樣才有藉口再來一次。”

    凱瑟琳一邊招手叫來店員,一邊笑道。

    “我們家的伊然,不但會演戲,還會給自己留餘地,了不起了不起。”

    劇組的通知來得比預期還快。

    林致遠剛把第二盤餅乾從烤箱中取出來,廚房瀰漫著濃郁的奶油香與微微焦糖的甜味,手機便震動了起來。

    凱瑟琳瞥了一眼螢幕,嘴角勾起一個明顯的笑容。

    “定下來了。”

    她轉頭對著客廳喊。

    沙發上的林伊然正懶洋洋地蜷在毛毯裡,腳尖搖晃著,手裡還握著一塊剛出爐的餅乾。

    聽到媽媽的話,她沒有立刻回應,只是咬了一口餅乾。

    “燙!”

    她眉毛一皺,嘴巴迅速鼓起一口氣,像倉鼠一樣地呼呼地吹著熱氣。

    凱瑟琳走過來,不是特別驚訝女兒一邊喊燙一邊還死抓著餅乾不放。

    “我就知道你會不等冷再吃。”

    她忍不住笑出聲。

    林伊然斜了她一眼,有點氣、有點委屈地瞪著烤盤中還冒著熱氣的餅乾。

    “它看起來太好吃了,而且你知道,這種邊邊酥酥的時候是最完美的。”

    她一邊嘟囔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試探餅乾的邊角,好像這樣就能躲過下一次的灼熱。

    “所以,”她嘴裡還含著餅乾,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語氣懶散。

    “男主角選好了?”

    凱瑟琳搖頭。

    “還沒定下來。導演還在試鏡,聽說在挑一個‘還沒被發現的天才’。”

    林伊然眨了眨眼,咬下一口餅乾,嘴角輕輕一勾。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這位天才能不能讓我驚訝一下。”

    洛杉磯的清晨總是帶著點淡金色的暖光,像是老電影裡最溫柔的色調。

    林伊然坐在她家餐桌前,身穿一件寬大的復古T-shirt,腿蜷在椅子上,手裡握著剛從信箱拿回來的劇組郵件。

    她的頭髮還沒完全乾,被陽光輕輕照著,微微翹起的髮尾隨意地落在肩膀。

    信件裡,是正式進入劇組前的通知,包括為期兩週的排練安排與初期的角色定位訓練。

    她看完後,抬頭看向正在咖啡機前忙碌的父親林致遠。

    “爸爸,我要開始進組訓練了,下週一開始。導演說會有一場讀本會議,之後就開始小組排練,先和其他已定演員對戲。”

    林致遠回頭笑了笑,把剛煮好的濃縮咖啡端到她面前。

    “他的風格可是不會讓人輕鬆過關的。”

    凱瑟琳從樓梯上走下來,已經換好一身精緻卻輕便的外出裝。

    她拿起那封信,看了兩眼,唇角帶笑。

    “真的不考慮一下校園喜劇?”

    林伊然聳聳肩,咬了一口剛剛從廚房出爐的烤吐司,含糊地說。

    “我就是想試試看,這個角色不哭,也不討好,還有一場在雨中和機器人對峙的戲。”

    凱瑟琳挑眉,轉頭對丈夫說。

    “她是不是繞了一大圈,又挑回了挑戰自己演技的路線?”

    林致遠一邊喝咖啡一邊點頭。

    “果然是我們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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