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男孩子打趣他:“她不是已经在煮了吗!让她从这里带点回去不就完了?哈哈哈哈!”另外几个男孩子也笑起来。
“你认识他们吗小娟?”
小娟不高兴地嘟起嘴巴,把摘好的叶子一片一片整理好:“他是我哥。”
高个男孩似乎想继续展示自己的权威,他抬起巴掌来,一副要走过来的模样恐吓小娟:“你不听是不是?”
小娟忙不迭把手里的叶子扔到瓦片上,双手拍拍裤子,丢下一句“我吃完晚饭再来找你们玩”,然后就往家的方向跑。
小娟的哥哥看到小娟飞奔回家的背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有女孩子跟初渐说:“我妈说,小娟她妈妈就是被她爸爸给打跑了,跟野男人跑到广东去了。”
小娟的爸爸在工地上班,哥哥和初渐一个年级,放学回家除了玩什么也不干,但小娟每天放学回家就要煮一家三口的饭,还要洗锅刷碗。
有小女生问她:“你每天都煮饭,还和我们玩过家家煮饭,不腻啊?”
小娟羞涩地笑:“过家家是大家一起做饭啊,我想和你们一起玩!”
周末的一个下午,初渐和几个女孩子刚从小卖部里买东西出来,就遇到小娟揉着眼睛从坡上走下来,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们几个本来是约好一起用零花钱去小卖部买零食的。
初渐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小娟的哥哥把她攒下的两块零花钱抢走了,还把她推倒在地上。
星澜生气地站在初渐肩头:“太过分了,身为哥哥怎么能这么欺负妹妹!我们得帮小娟出口气去!”苹果和琥珀也双手双脚赞成。
初渐带着小娟和其他小女生一起往回走,正好遇到小娟的哥哥和另一个男孩子站在桃子树底下摘桃子。
初渐带着小娟走过去,像班里的纪律委员一样板着脸对小娟的哥哥说:“你把小娟的零花钱还给她!”
小娟哥哥嗤笑一声:“哪来的管家婆,关你什么事?”
初渐一点也没示弱,双手叉腰给自己壮胆:“你以后不准欺负小娟!”
小娟哥哥上下打量着初渐,说:“就你这样还想当大姐大啊?”
“反正你以后不可以欺负她!”
旁边的小男生在一旁拱火:“哈哈,你看她像是会打人的样子吗?”
小娟哥哥眉毛一挑,对初渐说:“我们俩比一比,你要是能把我打疼了,我以后保证不欺负我妹,要是我把你打疼了,我就照样欺负她。”
除了看父母打架,初渐从来没有和别人,尤其是男孩子打架的经验,但她想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我是男的让着你,你先来。”小娟哥哥一脸慷慨。
初渐卯足了劲,抬起巴掌打在小娟哥哥的右手臂上。
“再来。”小娟哥哥抬抬眉毛,嫌弃初渐力气太小。
初渐又打了一巴掌,还是打在同样的位置。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初渐感到心虚,自己的手都已经火辣辣地疼了,但对面的男生一点都没有皱眉。
“真没用,我一点都不疼。”
小娟哥哥得意洋洋,完全不把初渐这点三脚猫功夫放在眼里。
“现在换我了吧?”
小娟哥哥刚说完,抬起手臂一拳打在了初渐的胸口上。
初渐被猛地一击,痛苦地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你们看她!”小娟哥哥和他的同伴居高临下地看着初渐,轻蔑地笑出声:“疼不疼?疼到站不起来了吧?”
初渐想到一开始和他打的赌,强忍着眼泪,说:“不疼!”
“还嘴硬呢,不疼你蹲下去干嘛?”
“弱鸡一个,还想当大姐大!”
两人说完就嬉笑着走开了,女生们把初渐扶起来,小娟在边上偷偷抹眼泪。
初渐揉揉胸口,痛感很快就被愤怒掩盖了。
这时,初志远骑着摩托车路过,他准备去学校,初渐忙起身跑过去朝他招手,她想让爸爸帮她教训那个欺负她和小娟的混蛋。
但初志远才没时间管那么多,他只是暂时停下来,警告她:“不要惹事,别跟那些男孩子玩!”
然后骑着摩托车走远了。
初渐找不到帮手,一下子就很失落。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要怎么保护自己的小伙伴呢?
其实,初渐才不想当什么大姐大,她只是看不惯有人被欺负。
即便被欺负的人是贺书瑶。
贺书瑶被全班同学一起孤立了。
导火索仅仅是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不要和贺书瑶说话”。
纸条传到初渐的手里,然后被其他同学拿走,传遍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除了讲台和贺书瑶本人。
初渐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没想到同学们真的开始孤立贺书瑶。
自习课的时候,他们不再撺掇贺书瑶上台讲故事;下课的时候,不会到她座位边找她聊天;从她身边经过时,目光直直地掠过她的脸。就连平日里和贺书瑶关系最好的几个女生和男生都不和她说话了。
一场集体的孤立并不像上课那样,会用急促紧张的打铃声告诉你什么时候开始。
而是当你站在走廊,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同学,他们静静地、用和平常不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你,用默契织成一张网,悄悄把入口蒙住,教室门虽然没有锁,但你却进不去了。
初志远和卫国明没离婚时,初渐在外婆家也被表姐弟们孤立过。
起因是卫如薇说要把长辈给的压岁钱攒起来,攒够了就自己买一辆自行车。
初渐虽然是城里的孩子,但在一伙孩子里收到的压岁钱是最少的。初渐的爷爷奶奶每年都按孙女五十,孙子一百的标准来发压岁钱,除了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再没其他什么长辈给压岁钱了,而表兄弟姐妹每年过年都能收到比初渐多很多的压岁钱。
初渐心里羡慕又虚荣,因为初志远和卫国民不会买自行车给她,她的压岁钱也攒不了那么多。
不过初渐还有一个值得炫耀的点,就是那时候初志远一直说要买一台电脑放在家里。虽然还没买,但初渐觉得是件很快会实现的事情。
听到卫如薇说要买自行车,初渐笑着昂起头:“等你们攒到钱买自行车,我们家都已经买到电脑了。”
话一说完,孩子们之间的气氛就微妙起来了,大家都悄悄用眼角鄙视初渐。卫如薇生气地“哼”了一声,拉着卫如蕊走开了。
初渐的虚荣和傲慢让她成为寒假外婆家里唯一落单的孩子,其他孩子相约一起捡废铜烂铁,一起去田野里过家家,或是在巷子里跳皮筋、放烟花,再也不叫上初渐一起去。
那时候初渐才懂得,原来轻飘飘一句话就会让别人讨厌她,让她成为一个没人搭理的孩子。
初渐想要有人和她玩,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小伙伴的队伍后面捡废铁。
卫如雷看到她像牛皮糖一样跟上来,完全没有了那天高傲的表情,就问她:“你不是说你家有钱买电脑吗,还跑来跟我们一起捡废铁干嘛?”
“我想和你们一起玩……”初渐弱弱地回答。
于是卫如雷转头对伙伴们说:“她说知道错了,我们带她一起玩吧!”
卫如薇“切”了一声,扬着下巴朝空气说:“怎么不去玩电脑啊?”
孩子们都笑起来,初渐很尴尬,但还是觉得比自己一个人玩要好。
那次以后初渐学到了,原来大家一起带头不理一个人,这叫做“孤立”。初渐知道被孤立的滋味不好受。
被孤立后的贺书瑶像空气一样被所有同学无视,干瘪地坐在教室里,或是杵着下巴,或是翻着作业本,完全没有了往常的活力。
没有人敢和贺书瑶说话,因为一旦和贺书瑶说话,就代表她背叛了整个集体,下场就和贺书瑶一样被集体孤立。
初渐和贺书瑶走的不近,平时就不怎么主动和她说话。在初渐看来,贺书瑶虽然张扬又高调,有时会炫耀一下自己家的大房子、大花园,但除此之外实在说不上有什么讨厌的地方。
对于贺书瑶被孤立的事件,三小只也思考了一番。
星澜说:“所以初渐在班里还是低调一些好,太有个性会被大家讨厌的。”
苹果说:“真无聊,难道非要大家都一模一样才好嘛?我看他们孤立贺书瑶纯粹是因为嫉妒!”
星澜问:“嫉妒?”
苹果说:“贺书瑶本来就容易遭人嫉妒,她家里又有钱,爸爸是领导,老师都要讨好她,什么机会都优先给她,她又自信又开朗。就光说一点,她爸爸妈妈没有离婚,像我们初渐一样父母离异的孩子和她比起来,不让人嫉妒吗?”
苹果这么一说,差点把初渐惹哭。
“为什么别人的父母就不会离婚呢……”初渐非常羡慕贺书瑶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争论了几个来回,三小只得出了不一样的结论。
星澜说:“我们要吸取贺书瑶的教训,要和大家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千万不能被同学们讨厌!”
苹果说:“同学们长大了怎么变这样了,他们三年级的时候可不这样的!”
琥珀说:“初渐长大以后会有幸福的家庭的!”
因为和贺书瑶有过相同的遭遇,初渐觉得贺书瑶很可怜,睡前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第二天上学找个什么机会跟贺书瑶搭句话,比如要是她鞋带开了可以提醒她一句,或者顺带帮她拿一下老师批改的作业本之类的。
第二天上课时初渐的目光一直落在贺书瑶的座位上,课间休息从她座位边经过时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她没注意到她的橡皮擦落在了前排椅子下。
初渐弯腰捡起橡皮擦,正组织语言,两个女同学走过来邀约贺书瑶:“贺书瑶,去不去厕所?”
“好呀。”
贺书瑶高兴地起身走了,初渐拿着橡皮擦,只能悄无声息地放在她桌子的一角。
这场孤立在悄无声息中开始,又在悄无声息中结束了。
可是,贺书瑶是怎么摆脱这场孤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