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野只当青灵在胡言乱语，她认真对墨棠道：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为何你一路帮我至今，我记你的情。你也是知道我现在是半死不活，不一定就真的会死，我留下拖延一段时间，你快些逃出去，把段明夷投靠血契盟的事告诉玄穹宫。”

    想救妖族是陆昭野自己的事，她没有厚着脸皮硬是拜托给墨棠。

    死便死吧，陆昭野心想，两世为人，每一次都如此失败，她再赖在世间不走，怕是天道都要看不下去了。

    她把段明夷尽可能多留下一会儿，然后就想办法把这恶心的地宫和通天台一起烧了最好。

    陆昭野正准备把手插入心脏——这事做多了她甚至有点习惯，墨棠和青灵同时拦住她，墨棠的眼神复杂得很，陆昭野莫名心虚，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负心娘。

    青灵快要烧起来：

    “师姐！你怎么这么笨！”

    “云雨梦可以通过满足欲望来疗伤，那说明这种途径对它来说是增益，对不对？那它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变强啊！”

    青灵急得翅膀乱舞，差点掉到地上去。

    云雨梦立刻就理解了青灵的话，并且产生了很不体面的想法，陆昭野用理智拦住没节操的身体：

    “我和墨棠之前试过了，没有——”

    “我们之间只拥抱了。”

    墨棠的手指还抓在陆昭野的手腕上，陆昭野费力地吞咽了一下：

    “不、那个，但是，”她结巴起来，“这对你、你不愿意的。”

    “我愿意。”

    墨棠说得特干脆、特清晰，陆昭野脑子一下子就跟烧开了一样，全都是泡泡。

    完！蛋！

    陆昭野开始发抖——不是紧张，是兴奋，她用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向后退了一步，都不敢看墨棠：

    “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会、我会做很过分的事情的。”

    万幸还有一层面纱，不然青灵现在就已经被她扔出去很远了。

    正想着，陆昭野就看见那熟悉的面纱轻飘飘往地上落。

    这就是勾-引吧！

    一个断情绝欲的焚心境修士怎么这么——这么——这么风情啊！

    青灵左右看看，用翅膀捂住不存在的嘴巴，眼睛睁得格外大。

    墨棠上前一步，向陆昭野伸出手，想把她颊边的湿发挽到耳后：“我总不能看你死在这里。”

    指尖还没有触碰到陆昭野的皮肤，就被她一把攥住，她掌心烫的很，很快把墨棠冰冷的手指熨成温热。

    肌肤之间的温度交换让墨棠想要皱眉，陆昭野却不管他的不适，用力一拽把他拉到自己身前：

    “墨棠，我只问你一次。”

    “我们以前……是不是情人？”

    她把墨棠挤在自己和墙壁中间，询问的认真又不认真，认真是她的语气，不认真是她的目光火热，用一种很不清心寡欲的方式一点点舔过墨棠的肌肤。

    墨棠的右手被她摁在身后动不了，就用左手贴住陆昭野的侧脸，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之前深藏的悲伤这一回终于露出冰山一角：

    “不仅是情人，”他说，“陆昭野，我们早就成亲了。”

    青灵栽倒地上。

    没人管她，她只好自己飞起来，看清眼前一幕后立刻用翅膀把眼睛捂住，再次惨遭下坠。

    陆昭野吻的一点也不温柔，她其实很生气，气云雨梦的索求无度，气墨棠之前的隐瞒，气自己的失忆……还有无能。

    墨棠其实是可以挣脱的，但他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眼睫落下，像个傀儡似的安静顺从。

    陆昭野于是更过分了些。

    其实有很多问题墨棠都没有解释清楚，比如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断情绝欲，还要对以前的妻子这样好；比如他到底此刻在想什么，想的是活下去最重要，还是和陆昭野一样快要无法自拔。

    青灵第三次从地面摇摇晃晃飞起，被陆昭野反手一抄扔到旁边的走廊，青灵头重脚轻飞出去好远才停下，有点委屈地摸了下脑袋，然后又高兴起来：

    “这下应该成了！”

    陆昭野放开墨棠被咬成湿红的嘴唇，又凑近舔了一下，把他的脸捧起来，和他四目相对：

    “你能感受到吗？”

    墨棠的脸颊已经染上绯色，黑眸波光潋滟，他的手挣脱陆昭野的桎梏，用力放在她的腰间。

    陆昭野像只炸毛的猫，不是危险，而是太舒服了。如果不是她也修仙，她一定会认为墨棠用了什么奇怪的法术——真该死，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墨棠用很缓慢的速度将她拉进近，声音不复清明：

    “我……并未成仙。”

    墨棠这幅任君采撷的模样比刚刚还让陆昭野满足，一瞬间，什么墨棠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充满依恋还是只有感官刺激之类的深刻思考都化为无形，剩下的只有云雨梦欢呼着高歌猛进。

    我的！这是我的人！

    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一个点、一个面开始爆发，陆昭野感受着血脉的沸腾，后退一小步，没忍住从牙间泄露出一丝痛吟。

    她不知道妖族的进阶有这么痛！

    墨棠扶着她靠坐在墙根，陆昭野头晕眼花，反而从刚才的迷乱中找回一丝神智——他们俩在地道里随便一个角落就亲热了，都没找个房间！

    墨棠见她一瞬间脸红的要滴血，还以为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急着想把她的脸扭过来，陆昭野拼命和他抵抗，墨棠不舍得用力，看她咬住嘴唇的样子才后知后觉：

    ……这是害羞了？

    刚才勇猛熟练的像个浪子，现在分开了知道羞耻了？

    他没忍住笑，正好陆昭野偷看他，一瞬间季节流转，她从京城回到了碧梧岭的春天，百花盛开，暖风和煦。

    陆昭野对云雨梦都要绝望了，当然这次也不能全怪云雨梦，墨棠实在是……生的太好看了。

    如果不是他一直蒙面，光凭这份美色，就能名扬天下。

    她竟然娶了这样的美人，然后还给忘了！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倒霉的事情！

    血脉遍布全身，每一个地方都是疼的。陆昭野天生为火所喜，还是第一次尝到被烈焰灼烧的滋味，她张不开口，不然肯定得问一句“墨棠你有没有闻到烤肉味儿”。

    和血脉中的疼痛比起来，骨头反而轻飘飘的，陆昭野原本双手摁在地上，硬是被墨棠扯起来，把他的手臂抓的鲜血淋漓。

    云雨梦没有五脏六腑，也没有气海，灵台倒是有，不然陆昭野也不会有意识。

    不断积蓄的汹涌力量忽然一空，灵台传来熟悉的召唤，陆昭野瞳孔紧缩，差点用力把墨棠的手臂捏断，在失去意识前，她看着墨棠吐出最后两个字：

    “天道……”

    觐见天道犹如新生，陆昭野很熟悉这种被重锤砸成碎片然后又被粗-暴捏在一起的感觉。

    她不熟悉的是觐见天道的途径。

    妖族被天道摒弃，她不应该受到召唤！

    这事也由不得她，陆昭野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她悬浮在一片黑色的汪洋里。

    百年前的天道不是这样的。

    陆昭野记得自己第一次突破斩金阙尘晋断尘境，所见是一片冰冷的青光，黑色的太阳高悬其上，她以跪姿沐浴在青光里，灵体被一点点冻结。

    青光变成了黑色的海洋，陆昭野抬头望去，发现太阳似乎变小了一些，最底处有一涓细流将太阳与大海连通，看上去是太阳破了个洞，才造成了下方的汪洋。

    陆昭野毛骨悚然。

    她问过墨棠，这百年来他所知道进阶的修士，所见的天道仍然是青光与黑日。

    ——问题出在她的身上。

    陆昭野摁下想要离开的冲动，提步向前，这是三百年来妖族凭血脉第一次见到天道，无论有多凶险，她都要一趟前路。

    灵体在此处并无法力、亦无血脉之力，陆昭野却一步跨出很远，原本看上去千里之外的太阳比之前大了些。

    陆昭野停步仔细辨别，发现不是自己走的多快，而是有一股吸力在拼命把她拽过去。

    太阳，想让她靠近。

    一步、两步，陆昭野在静谧的黑色海洋里前行，头顶的太阳越来越大，远望时的“细流”也变成了一道湍急的瀑布。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闪过，陆昭野下意识伸手一抓，发现是鬓边散落的发丝。灵体的感官要更灵敏些，她定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掌心赤红色的头发。

    变成彻底的红色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迟疑，那股引力变得更强，陆昭野放开发丝，屏息继续迈步。

    这一步跨的太大，眼前的景色变成色块滑过，等停下来时，陆昭野竟然发现眼前的太阳不见了！

    背后传来可怕的威压，那股吸引力也变得格外强硬，陆昭野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要粉碎了，她一点点转过身。

    看见了灿烂的金红色。

    只有一瞬间，金色和红色都暗淡下去，周围无尽的黑色将它们包裹住。陆昭野仰头低头都看不到边际，心下一个猜测逐渐凝为实体：

    她站在太阳的背后，看见了黑日中的一小片异常。

    吸引力已经大到陆昭野无法抗衡，她像一只木偶被无形的线向前拽去，以很快的速度落入那片金红之中。

    她想张口询问，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灵体被净化，杂质被祛除，磅礴的力量从灵台涌入现世，云雨梦内的血脉从沸腾转入平静，肉眼不可见的是，妖血变得更加纯净，更加靠近妖族最初的大圣之一：

    凤凰。

    可见被看见的是，陆昭野原本只夹杂着一点红色的黑发，有一半都染红了。

    墨棠蹙眉看着，另一边青灵难掩惊喜。

    断尘、焚心。

    燃犀、通明。

    未知的力量在残暴的灌注后，把陆昭野直接扔了出去，就在她猛地睁开双眼的瞬间，一道泣血的女声在她耳边惨烈嘶嚎：

    “救救我——救救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