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纪靳许淡淡道。
徐琪皓一脸戏谑,“我就说怎么看着今天来面试的姑娘有点眼熟,原来是你昨晚拐弯抹角的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约了人今天来面试,我还在纳闷,怎么突然问这个,以为你招人挺急的,我就把人家资料发给你看了,搞半天,你俩之前认识?”
他继续说,“认识的话还面试什么啊?开个后门不就得了,再说了人家的简历确实也没什么问题,跟我们还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同届。”
半晌,纪靳许才回复他一个“不认识”。
徐琪皓呵呵一笑,反问他,“你看我信吗?你这人性格挺傲的,有时候怼人还特别不留情面,不会多管闲事,总不可能就因为人家跟我们是同届的你就多照顾了几下?要真这样,那么多同届的女生,你照顾的来吗?”
一个不认识就扯过去了,谁信?反正他不信。
纪靳许编辑完最后一个程序后,关上了电脑,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这把徐琪皓气笑了,他走到了纪靳许前面的桌子上坐下,两腿就是一搭,“你还挺有当渣男的潜质。下一句是不是就是,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了?”
纪靳许看着他没说话,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了。
“靠。”徐琪皓骂了句脏话。“你牛。”
要不是这么多年没见过纪靳许跟哪个女生走的近,徐琪皓都觉得对方不当一个浪子真就浪费他这张脸了。
去当男模造福广大女性也可以啊。
颜值高,家世清白,脑子也好使,没有不良嗜好。
他还真想知道对方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想着,他便问出了口。纪靳许似真非假的说,“骗我感情的。”
骗感情的?这人抖M啊?喜欢被骗感情?
徐琪皓又想了想唐陵的模样。
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啊。
乖乖巧巧的,面试的时候也特别有礼貌,教养挺好的。
应该做不出会玩弄男人感情的这种事吧?
难道真的不是她?
蓦地,纪靳许突然开口说了句,“你是不是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帮朋友出租房屋的消息来着?”
“?”徐琪皓迟疑,对于他突然转移的话题反应不过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我那朋友他准备出国了,买的房子空着放那,还不如租出去,钱多钱少他无所谓,反正他也不缺钱,全权交给我处理了。”
纪靳许拖腔拖调的“啊”了一声,揶揄他,“你业务还挺广。”接着,“带我去看看。”
?
徐琪皓:“你不是在附近有地方住吗?你兔子啊?”
回应他的是一句冷漠的“少管”。
-
唐陵突然有点想吃海底捞了,上回去吃,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年,牧之禾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卖衣服的店铺,说请她帮忙,晚上为了答谢她,就请她吃的海底捞。
吃饭的时候具体聊了些什么,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牧之禾突然说了句,“你不觉得你很自卑吗?”
唐陵怔了怔,没有反应过来。
“你吃什么都会问我,我跟你说想吃就放啊,不用问我,但下次你还是依旧会问,就好像这种自卑感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面,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你一点都放不开。”
唐陵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她觉得牧之禾好像没有说错,被戳穿的那一刻,让她感到格外狼狈与难堪。
因为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吃饭,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了事麻烦别人,她害怕别人的目光。
时间好像突然就变的很快了。
恍如隔日。
这么多年,她依旧没改掉这个习惯。
*
房子的事情解决了,离公司很近,走路20分钟就可以到,两房一厅,唐陵加了房主的联系方式,对方不爱说话,只是发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就找他。
唐陵回了个好的。
第一天上班,徐琪皓把她交给了一个性格文静的女生带。
斯斯文文的,带着圆框眼镜,剪了齐肩短发。
之前来面试的时候好像看到过她。
她说,“您好,我叫文斯雅,你呢?”
“唐陵。”
文斯雅也不爱说话,声音娇娇弱弱的,风一吹就听不到声了。
但她的画技很厉害,业务能力也很强,只是特别容易害羞。两人只要一对视,文斯雅总是第一个低下头,脸变得粉红粉红的。
整个工作室,只有十几个人,后来才知道,纪靳许是这家工作室的带头者。
唐陵还是在入职的第三天才见到纪靳许的。
他很忙,经常在外,徐琪皓跟她说,纪靳许对这个游戏很上心,他付出的心血也是最多了,几乎把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
前期资金周转不过来,连人都招不到,纪靳许就到处去陪酒,拉投资。
唐陵也看出来了,大家除了吃饭上厕所,都会待在座位上做自己的工作,有时候还会抱着饭边吃边工作。
总之,日子过的很充实。
-
六月中,晚上下班的时候外面下着毛毛雨。唐陵走到半路的时候,天边那一大片乌云渐渐飘来,笼络在城市的上方,倏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不一会儿,刚刚还干燥的地面一分钟不到就全部被淋湿了。
唐陵回到家时,身上都在滴水,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擦拭着头发,偏偏这时收到了繁城邻居阿姨的电话。
唐陵接通,“喂,阿姨,怎么了吗?”
李阿姨:“小陵啊,你快回来,你妈她们又吵架了,把人锁房里不让出来,我们怕出什么事就来通知你一声。”
唐陵:“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她发了条信息给徐琪皓请假。
徐琪皓回的很快,发了个“OK”的手势表情给她。
*
唐陵回到繁城大院,先敲了敲隔壁李阿姨的门,然后递上一袋当季的水果。李阿姨正在家里看电视,开门看见是她,没有接她的水果,“你拿回去吧,不用这么客气。”
唐陵强硬的塞到了李阿姨手里,“李姨,你接下吧,我难得回来一次,这是买给丞丞吃的。”
丞丞是李阿姨的小孙子,这个时间点他已经上学去了。小时候会经常来找唐陵玩,有时候唐陵也会辅导他的功课。
李姨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摇摇头。
李姨:“昨晚你父母她们又吵架了,隔壁街坊邻居都有意见了,你说说,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吵,真是不让人省心。”
唐陵没有说话,心里格外平静,依旧笑着微微点头。
等李姨那边处理完,唐陵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进门。
入眼便是一地的碗筷花瓶碎片。
卧室的门锁着,唐华云应该在里面。
而唐国清坐在客厅,见唐陵回来,没有说话。
明显正在气头上。
她心里叹了口气,默默把家里收拾好。
屋内似乎听到了声音,开了门。
“你回来干什么!”唐华云眼下乌黑一片,看起来很久没休息了,脾气依旧格外暴躁。
“回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出什么事。”她淡淡道。“街坊邻居都投诉你们扰民了。”
唐华云火气更旺了,她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这还不怪他,到处去外面散家丑。别人都家丑不外扬,他呢!背后偷偷跟别人说我坏话,搞得人尽皆知,然后人家拉着我来教育!”
唐国清也发脾气了,“我哪说错了吗?你敢做还不准让人讲?今天女儿也回来了,你让她评评理!谁家剩饭剩菜吃三四餐的,一喊你做事你就说心里不舒服,头痛腰痛的,一打牌你就精气神好了!怎么?打牌是灵丹妙药啊?”
两人眼见又要打起来,唐陵感到身心疲惫,吵着吵着,唐华云就说要离婚,回卧室去找结婚证,户口本跟身份证。
唐国清去追,闹归闹,但他骨子是那种传统思想,结了婚就没有离婚这一说法,让他赶紧很丢人。等追上的时候,两人又在大院里闹起来了。
街坊邻居还有一些没有出门,听到声都探出头来观望,胆子大点儿的小孩直接站在远处看,胆子小的躲在大人背后和门后偷偷看。
李阿姨跟隔壁卖水果的陈伯出来劝架。
唐国清抱着唐华云不让走,见唐华云执迷不悟,嘴上还骂着脏话,不知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神经,唐国清瞬间火了。
“好啊,离婚就离婚,我也受够你了,要不是当年你爸去我家逼着我跟你结婚,你以为我愿意娶你!”
唐陵喊了一句,“爸!不要说这种话!”
可唐国清已经怒气上头,谁来都没有用,撇了唐陵一眼,眼里的厌恶藏都藏不住。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六岁就学会跟人上床了,你也是个婊子!”唐国清破口大骂,他又指着地上坐在地上的唐华云,“你们一个种生出来的,都没什么好货色!”
难过吗?
唐陵问自己,唐国清的一番话就好像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打的她彻底失聪了一样。
唐陵脸色依旧平淡,内心没有任何波澜,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话。可余光却出现了一双黑色高筒靴,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
有那么一刻,唐陵厌恶上了这个人。
她想离开这里,去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哪里都好。
可男人却在下一瞬间转身离开了。
唐陵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看了多少。
他应该也听到了那句话了吧?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纪靳许就好像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眼里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所有难堪与肮脏……都暴露在了他面前。
眼前还在发生着一切。
唐陵却觉得自己像个猴子一样被人扒光了衣服关在笼子里观看。
……
好恶心。
*
纪靳许走进路边的商店,商店老板正闭眼睡觉,他叫了一声,“老板,有烟卖吗?”
老板睁开模糊的双眼,站起来,边打哈欠边问,“要什么的?”
纪靳许说,“随便。”
于是老板拿了一包金黄色的给他。
“18。”
付了款,纪靳许一路走回包厢。
徐琪皓开门差点撞上了他,“你去哪了,说出去透下气,结果半天没回来。”
纪靳许从兜里掏出刚才买的那包烟,丢给他,“送你了。”
徐琪皓接过看了看,“我又不抽这个牌子的,你送给我干什么?”他嘟囔道,“你又不抽烟去买他干什么,钱多到没地方花啊?”
纪靳许没理他。
徐琪皓拉开板凳,吐槽道,“这杨老板怎么还没来,都过了约定时间的一个小时了。”
纪靳许拿起车钥匙,“回去吧,他应该不来了。”
徐琪皓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的投资商就是这样的,把人约过来,但自己却半天不来,有的来了还不如不来,各种刁难,喝酒喝到吐,吐完接着喝,到最后又拒绝签合同。
纯耍人玩。
徐琪皓就没见过这么傻逼的人。
-
回到临江后,徐琪皓就拉着纪靳许打游戏。
纪靳许心不在焉的,每次打团都慢半拍,直到队友开麦骂人了,纪靳许才回过神。
最后一波团战的时候,纪靳许操纵的游戏人物又停在了草丛里一动不动,而他却盯着屏幕发呆。
队友:“我草,傻逼打野在草丛里面采灵芝呢?每次打团都不在,干脆回泉水挂机好了!他妈的出去举报!”
游戏毫无体验的输掉了。
这回在迟钝,徐琪皓也感受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徐琪皓:“从繁城回来后的路上你就一直不对劲了。”
徐琪皓:“语气也一直蔫蔫的,从上车就开始闭眼睡觉,醒来也一句话不说,不是坐着发呆就是看着窗外发呆。”
“……”
纪靳许:“没什么。”
“……”
徐琪皓:“问你又不说。”
他这幅样子,倒是有点熟悉。
大学毕业聚餐的时候,纪靳许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一言不发,神情恹恹。
但他长得帅,走到哪都是特殊的存在。
大家都在玩骰盅,十分投入,但纪靳许就好像一直游神在外,就像只是在陪玩一样。
有女生想趁毕业最后这个机会跟纪靳许表白,毕竟今晚一过,明天大家就都各奔东西,以后还能不能在见面都是个问题。
纪靳许却只是看了那个女生一眼,说了句抱歉,便起身拿着外套离开了。
女生以为是纪靳许对她的表白非常厌恶,受不了跟她在一个空间才走人的。
可徐琪皓知道,纪靳许只是神经绷的太紧,有点撑不住了而已。
他也说了一声便跟出去了。
留下那个表白的女生哭泣。
徐琪皓跟上他,问,“你怎么了?”
纪靳许没有说话。
“……”徐琪皓看出对方心情不佳,说,“去喝酒吗?”
纪靳许薄唇轻启,“去。”
来到“纸醉”,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带。
灯牌上写了两个大大的“纸醉”两字,徐琪皓开了个台,调酒师很快就过来了。
徐琪皓随便点了几杯酒,纪靳许不说话,他就陪着纪靳许喝。
纪靳许这人呢,别人也看不出来他醉了没有,这人喝酒也不易上脸,只见他一杯接一杯的往里灌。
况且徐琪皓也是故意想灌醉他的,于是便没有拦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手边的空瓶子都堆积在一起了,纪靳许依旧是那副神情恹恹的样子,不过他酒品挺好,没有耍酒疯。
徐琪皓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敢提出带他来喝酒发泄情绪。
毕竟人憋久了容易出事。
见差不多了,徐琪皓才开口安慰,“你要是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现在不好受,兄弟也没办法替你分担些什么。如果你哪天想说了,就跟我说一声……”
酒吧的灯光昏暗,一束暖光灯打在纪靳许的头上,把头发的阴影在他脸上拉的长长的,完整的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纪靳许双手聚拢握着酒瓶,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血管明显,肤色格外皙白。
有种奢靡高贵感。
良久,纪靳许嗓音低沉,说出一句,“回去吧。”
随后站起身来,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走的格外缓慢,徐琪皓跟在后面,“晚点再走,咱俩这样能开车吗?我叫了代驾,等代驾过来。”
纪靳许走出酒吧嘈杂的环境,倚在墙边。
人来人往的车流看得人头晕目眩。
这一切徐琪皓都看在眼里。
纪靳许的精气神就好像散了,只留下这副躯壳在维持着正常生活。
……
徐琪皓知道纪靳许要是不想说,谁来都没用,他也不问了,只是陪着金纪靳许在旁坐着,从日落,再到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