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蹴鞠成为了王府别苑常玩的游戏,尤其是如今府中多了镜缘,下人间的气氛便更活跃了。
镜缘原先是不愿来的,只是她放心不下曦和,便只能跟来。她这一来,有人可就高兴了。这不,前两日,成毅还暗地里问丰息,他之前送给平儿的那两盒胭脂是在哪里买的。丰息原本还觉着奇怪呢,后来看到成毅一直偷偷瞧镜缘,这才明白过来是铁树开花了。于是他悉心传授经验,女孩子啊,应该买这种颜色的胭脂,能遮掉她们脸上的瑕疵。
可谁知,成毅斥巨资买了以后,兴冲冲跑到镜缘那里想献个殷勤,竟被曦和撞了个正着。
“成毅,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啊?”
“小、小姐……”他不好意思地拿出来,更不好意思说出真实情况,只得说:“这、这是王爷托我送给您的……”说完他都想扇自己两巴掌,这可是他花了半个月的月钱买下的呢。
“哦,替我谢谢他。”曦和顺手接过,瞧着他红扑扑的脸蛋,纳闷道:“今儿天有那么热吗?”
说罢便离开了。不远处的丰息见证了一切,躲在柱子后面偷笑。见成毅回过身来,便调侃道:“送出去了?”
成毅气道:“你不都看到了吗?”
丰息见他落寞的身影,又在他背后道:“诶,这曦和小姐本就天生丽质,配上这绝妙的胭脂,一定艳绝天下呀!”
成毅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找不到出气口,径直去找了世民。
“王、王爷!”世民正在房中提笔写字,见平时成熟稳重的他火急火燎的,也觉得奇怪得很。
“怎么了?”
“王爷,您、您得赔我钱。”
世民正写字的手冷不丁停住了。“为何?”
“我替您给曦和小姐买了一盒上等的胭脂,花了我一个月的月钱。”他内心忐忑不安,鬼使神差地撒了一个谎,可千万别被世民发现。
世民诧异,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替我给曦和买胭脂?”
对方淡淡地犹豫道:“嗯。”
世民再瞧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写字了。
“您不还我钱了?”
“看她用得好不好再说。”那毋庸置疑,体验感一定是不大好的,只因她向来不怎么用这些东西。
果不其然,原本在屋中看书的曦和,见镜缘来了,便随手将手边的胭脂给了她。
镜缘将她此番动作,甚是奇怪;“小姐不用?”
“送你的。”
镜缘欣喜,牢牢抓住那个盒子,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小姐!”
“不用谢我,也不是我送的。”
“啊?”
“成毅托我将这东西转交与你。”曦和侧脸抬头,道:“找他玩儿去罢。”
镜缘的脸似晚霞铺面,道:“是。”于是便退了下去。
院中。
不知怎的,成毅见了镜缘便想躲开,还是镜缘先叫住了他:“谢谢你,送我胭脂。”
成毅不可置信道:“谁同你讲的?”
镜缘顿时心漏了一跳,难道不是送给她的?“我家小姐。怎么,原不是送给我的?”
成毅急了:“是我送给你的。”
世民正好经过,道:“成毅,你不是说这是你……”
“王爷,那一个月月钱不要了。”说完,便朝镜缘傻傻一笑。曦和走过,也无心看他们。只听成毅道了一声:“小姐,谢谢!”
曦和折返回来:“谢倒是不必了。”转脸对世民道:“好久没去净川用膳了,要不今晚去尝尝?”
世民笑道:“好啊。”
“净川”,达官显贵常去之地,光影斑驳,觥筹交错,曦和从前不大愿意踏足此处,只觉官僚气太重,世民也只有在处理政务时才会来此。
二人带着丰息、成毅、平儿和镜缘来到净川,受到了老板的热情款待。寻一处包厢坐下,点了些许精致佳肴,当然也少不了曦和的糖醋小排。
曦和也不知怎的,打翻了一碟“醋”,将衣衫弄脏了,于是便外出寻一处处理衣衫的地方,镜缘和平儿要跟她去,她却淡然说不用。
见她独自一人出去,四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看向世民,世民起身,悄然跟在她身后。不为别的,只是这里身份特殊之人太多,怕她有什么为难。
谁知路过一间屋子时,曦和竟被人一把拽进了房间。世民心中一紧,刚想冲进去便听对方叫了一声:“曦和,好久不见了。”
是李建成。
曦和秀眉轻挑:“我们两个还是不见为好。”
“好歹我们曾经也有过婚约,你又何必如此无情呢?”
“要说无情,我可比不过你,要不是我命大,恐怕早就在去临夏的路上被你的人杀了吧。”
李建成轻笑:“曦和啊,你果然聪慧。不过,你天天躲在李世民那里,你觉得他能庇护你几时呢?”
“不劳你费心了。”说罢,袖中一暗箭径直飞去,锁了他身边一名侍卫的喉。李建成震惊之余见曦和眉心阴冷,冷声道:“他也是刺杀我的人之一吧,我如今便教他血债血偿的道理。”她的脚步逐渐逼近李建成,“李建成,我劝你量力而行。”
随即开门离去。
世民在屋外听得仔细,一字未落。她在临夏差点丧命,竟是因为李建成。他攥紧双拳,悄然跟在曦和身后离去。
回到包厢时,曦和已经吃起来了,他只是默默夹给了她一块糖醋小排,温声道:“慢点儿,别噎着。”
曦和应了声,朝他笑笑,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管自己吃。
平儿他们四个也与他们同桌用膳。这对于他们来说比发赏银还开心,因为不仅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而且能与主子一同用膳,何等荣光啊。
只听丰息道:“这净川果真是名不虚传啊,每道菜都很好吃。”
曦和笑道:“那你可得多吃点,补充补充体力,改日蹴鞠可别输给我。”
“公、”丰息一时高兴,嘴角差点蹦出“公主”二字。成毅、平儿、镜缘三人顿时心跳漏了一拍,暗戳戳齐刷刷看向他,他连忙把话从嘴边缩回去:“小姐您可别小看我,我可是蹴鞠的一把好手!”
曦和笑道:“那就看你表现咯。”
她听出来了,他差点唤她公主,也看出来了另外几人方才的紧张。她忽然间开始自我怀疑,自己的筹谋到底是对是错。
往后的几日,世民时常拜访李绮,当然换来的只是冷眼相待。他甚至亲自为她的菜地浇水,铲除杂草。
上回,李绮的脚扭伤了,他便来得更勤了。只是这些曦和都不知道,还是后来有一次,她去看望李绮时,李绮对她说的。
李绮道:“我瞧着他倒像是要真心悔过的。”
曦和浅笑:“是吗,娘,您自个儿注意身体。”起身又道,“近几日狂风大作,怕是要变天了。哥,照顾好娘。”
南宫靖只是应了一声,总觉得曦和话里话外有别的意思。
今日齐王府设宴,请朝中大臣前去,世民也在其中。
平儿见曦和正一心一意读着书,便道:“小姐,今日齐王府设宴,您怎么不去?”
曦和笑道:“需要觥筹交错的场地,不去也罢。”转而望向平儿,“你想去?”
平儿撇撇嘴:“没有。”
镜缘捧了一盏茶来,道:“奴婢瞧着平儿特别想去。”
平儿皱眉恼了,却又无力反驳,她确实也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
曦和道:“你若是爱去,便跟着王爷去吧,无伤大雅。”
平儿囧道:“小姐说什么呢,奴婢自是跟着您的。”
“那就只能待在家里咯。”曦和调侃:“不过,方才丰息跟我打了个招呼,说是让你一起去呢!你去是不去?”
平儿高兴极了,快速应了下来:“去!”
“也不知齐王今日有何喜事,竟要隆重设宴。”大家走在路上,丰息道。
“说是因为最近修葺了王府,便宴请各位王公贵族。”成毅道。
“宴请王公贵族,竟还叫上了我们,谁不知咱们府上跟他们不对头,恐怕有些不对劲啊。”
“毕竟亲兄弟,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讲着,世民静静地听着他们闲聊,确实有些不对劲。到了齐王府门口,见均宁正在那处等着他,倒是十分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世民问道。
“我不放心你,便一同来了。更何况,外面传言你我二人不和,不利于你仕途发展。今日是个大日子,总该一起出席。”均宁娓娓道来,其实她也忐忑,怕今日世民带曦和前来。如今看来,世民还算有分寸。
入了齐王府,许多先到的客人都来招呼世民,与他相谈甚欢。李建成和李元吉在不远处看着世民,似是在谈论些什么。
光影琉璃间,黑衣人从屋顶倾身而下,顿时一片刀光剑影,哀嚎不断,分不清身边是谁,更看不清对方面容。只知他们对世民毫不手软,分明要治他于死地。
“丰息,带王妃和平儿先走!”世民喊道。他不忘平儿,不仅因为她是女眷,更因她一心为曦和。
“是!”丰息应道。
均宁自然是不肯走的,但也架不住丰息,只得由他从混乱中带出。
世民一敌多人,交手之间气息平稳,一掌将人击出十米之外,那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他的同伙便都凶狠起来,朝世民砍去。王府里的人四处逃窜,也有其他人受伤的,但大家总归知道,刺客的目标是世民。
王府别院。
一抹月光泄下,树影婆娑。曦和倚窗而望,难得安静。但不久,便有人急急慌慌从门口跑来,是均宁和平儿,以及丰息……
这时候见到均宁,想必事情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曦和把手放下,悠悠看着那三人。还是均宁先急着开口:“世民在齐王府遇刺了!”说完仍旧喘着粗气。
曦和眉心一跳,遇刺?李建成他们果然坐不住了。
“小姐,王爷寡不敌众,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属下先行去支援,告退!”丰息说完便撤,极为着急。
曦和见他远去,又见均宁迟迟未开第二口,但却总有话要说。唇角暗笑,持剑带府中众卫扬长而去。
均宁呼了口气,她的确想请曦和帮忙,却不好意思开口,但为了世民安危正想开口之际,曦和已起身离开。她忘不了她方才唇边的一抹笑容,她终究还是比不上曦和。
齐王府的气氛依旧紧张,世民已然不敌诸人。形势在王府众卫加入之后得以扭转,曦和持剑一跃而入,身姿柔软,似是无骨,刺客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被一抹白影伤了一片。心想这人身手好生伶俐,剑尚未出鞘便有如此大的杀伤力,悻悻之余,竟也窜出了他们的好胜心,一半的火力向曦和集中而去。
曦和与世民陷入了混战,世民原本已寡不敌众,奈何曦和的到来让他不得不撑下去,两人的衣袂上下翻飞,暗卫的剑锋擦过曦和的喉咙,她旋身避过,却也被削断了半缕发丝,世民一腿踢去,人已然悬在了半空,那人被踹出十米之远,口吐鲜血,一连摔倒了好几个人。就在这混乱之余,曦和拔剑而起,凌厉的剑气扫过一圈,剑剑封喉。
王府众卫见这形势暗松了一口气,可不知从哪儿射来一箭,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正要射中世民时,曦和舍身一挡,箭直直没入她的肩头。
血色在素白肩处洇开了花,刺眼又夺目,世民旋即抱住她,神色怔怔,道:“曦儿!”
王府众卫立即环在二人周围,持剑朝外护住他们。对方将秦王府的人数众多,再针对他们恐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知是谁下的指令,对方瞬间撤退。
齐王突然现身,直奔他们而来:“二哥,你没事吧?”
世民神色冷淡如水,睨了他一眼,抱着曦和离开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