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建成当场被射杀,李元吉瞳孔骤缩,手中马缰几乎被攥断,狠命一扯调转马头,只可惜被尉迟恭带王军截住,李元吉最终也死于乱箭之下。
世民见状,顿觉讽刺,昔日的裴家人,曦和最爱的三哥,就是死于乱箭之下。不知为何,他竟有些释然了。
债,总是要还的。
均宁素衣如雪,静立宫门前,指尖因紧张而深深掐进掌心。望见世民身影的刹那,眼底蓄了半日的泪终是决堤。口中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世民难得地拍拍她的背:“外面凉,以后不必等我。”
关于玄武门一事,上报了皇帝,李渊虽感痛心,但这实是大势所趋,太子和齐王自作孽。
不可活。
因而他也没对世民有任何处罚,毕竟,他得民心,甚至属于正当防卫。先前忌惮于太子府,大臣们恐人微言轻,不敢妄言,如今二人已然伏法,被大臣爆出不少罪行,皇帝不好多说什么。
世民回到王府别院正是晚膳之际,曦和没用晚膳,在院中喝酒。世民踏入曦和院中时,檐角铜铃随晚风轻晃。曦和斜倚梅树,酒坛在石桌上磕出清响,月光碎在她沾着酒渍的衣襟上。
“回来了,恭喜你,解除大患。”曦和素指摩挲着酒坛上的裂纹,眼尾泛红。
世民在她身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今日在府中玩蹴鞠了?”
曦和笑了一声,眼角迷蒙,似是醉了:“今日风大,不想玩。”说罢,又给自己灌了几口酒。“你连年征战,可曾怕过?”
世民拿过她手中的酒壶:“怕过。”他无奈笑道:“怕你像这壶中酒,总在我掌心晃啊晃的,握不牢。”
曦和听闻,轻柔转身,一下离世民好近,她眼神迷离,双手柔抬,搭在他肩上,恍惚间凑近他的唇。
世民指尖微颤,喉结轻滚间凝视着她。
“酒这东西,真好。”她轻笑,忽而卸了力般趴在石桌上,满头乌发散落腰间,“喝了就没什么烦恼了。”说罢,双眸渐合,睫羽已覆下,投出稀碎的阴影,似是睡了。
世民指尖抚过她眼下淡青的阴影,轻拭她眼角的残泪,她很累,他知道。
他亦如此。
建成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此时仍在他耳畔回荡。
没关系,不出一月,终将给这个局面画上一个句点。
他将她抱回屋内,让镜缘服侍她更衣,一切都妥帖后,他轻掩她的被角,灭了仅掌的烛光,转身离去。
镜缘在旁坐着,守了她一夜。一来是因为曦和身体尚未康复,需人照看,二来是因为近几晚,每每到半夜,曦和都会做噩梦,失声痛哭。她知道,小姐早已恢复了记忆。
但奈何,这段记忆太痛苦,每每回忆都让人心绞疼。
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然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奈何,她对世民生出了别样的情愫,这才是最磨人的。
兵变那日,南宫少爷带着小姐回府,镜缘多少听到了一些。
南宫靖问她:“心里舒服点了吗?”
她不说话,只听他又道:“他在保护你。”
她仍旧未语。他那句话,分量很重,世民在保护她,意味着他早已知道她恢复记忆,也意味着,他为了她,手刃了至亲。
“如此,你还要继续吗?”
她记得,曦和当时只回答了四个字:“箭在弦上。”
“曦儿,今时不同往日了,原本你对他没什么多余的情感,可如今,你问问自己,舍得吗?”
曦和的泪水突然决堤,她将手一挥,琴断裂而绝,嘶声吼道:“如果你是我,你会轻易放下这一切吗?你有跟他们一起生活过十几二十年吗?你知道我们家庭原本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至亲惨死在你身边的痛苦吗?你懂我当时的绝望吗?他们只有死一个两个,我们家呢!”
她眼底泛着猩红,散发着不可遏制的怒,杀父弑兄之仇怎能轻易消散?南宫靖怔了怔,那些死去的虽然是他的亲生父兄,他却从未好好与他们一起生活过,自然比不过曦和同他们的感情。
如此,他便无言了。
朝堂之上,群臣关于立储之事争论不休。一派力陈秦王战功赫赫、德才兼备,乃储君最佳人选,另一派则痛斥世民玄武门杀兄拭弟,有违人伦纲常,断不可立为太子。两派各执一词,争论之声此起彼伏,久久未能平息。
就在此时,一名将士匆匆跑入殿内,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禀报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隋朝旧将靳之圻率数十万将士驻扎在城外,看样子,随时准备攻城!”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群臣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皇帝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担忧,沉声道:“速速调兵遣将,加强城防!”
与此同时,皇帝心中暗忖,这靳之圻此时兵临城下,怕是来者不善。怕是想趁朝中立储之争,政局不稳之际,趁机复辟隋朝?
若真是如此,那这局势可就危险了。
而关于立储之事,此刻也不得不暂时搁置。皇帝深知,当务之急是击退靳之圻的大军,确保京城安全,待平定外患之后,再从长计议立储之事。
皇帝思虑之时,目光渐渐移到方才争论的中心——世民身上。
世民一党大臣趁机出列,道:“陛下!靳之圻拥兵自重,此乃心腹大患!秦王殿下戎马半生,深谙兵法韬略,唯有他挂帅出征,方能解京城之危啊!”
话音未落,另一派大臣已高声反驳:“陛下不可!若让秦王掌兵,恐生……”话未说完,便被殿外急报打断——“报!靳军即将攻破城外防线。”
皇帝眉头紧锁,定了定神,沉声道:“传旨,封秦王为讨逆大元帅,即刻点兵出城!”
众人噤声,话未毕,殿外金鼓之声已如雷霆般炸响。
世民领命,转身大步走下大殿,乌云笼罩了半边天,压得人喘不过气。他身穿铠甲翻身上马,转身凝望那座肃穆的宫城,看着跟来的暗卫,沉声道:“去告诉父皇,若此战得胜——臣要的不仅是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