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用这个计划之前，松田阵平还特地翻了翻说明书，查询了一下通灵app的使用时长和覆盖范围。

    确认使用时长等于开启时长后，他便决定问完话就关闭APP。

    但他没想到，覆盖范围中写明的十米直径，不是平面十米，而是球形十米……

    下层检查科室内的值班医生们已经遭遇了诸多怀疑人生的现象。

    可怜的值班医生们面对困守在检查室的东地前辈，一个个乖得像鹌鹑一样，一边在心里画十字一边上前听取至今不能成佛的东地医生指着检查报告挨个批评哪里做的不够到位。

    被从麻醉中唤醒的富泽明日香则是成了今晚这场公开课的研究对象。

    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富泽明日香本身的意识还有些迷糊，见到这么多检查医生围着自己，每个手上都拿着报告单排队递给自己身边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医生，儿那位老医生看了报告就开始训人，语速快得她压根听不清，专业术语一个接着一个，富泽明日香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咯嘣了一下，转头就拉着麻生医生的白大褂带着哭腔问道：“麻生医生你实话告诉我，我大概还能活多久？”

    还不等麻生成实回答，旁边那位老医生就用异常尖酸刻薄的语气嘲讽道：“大概再饿上一个月，你就能直接去见佛祖了。”

    “怎么可以只有一个月！？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

    眼看这么个漂亮的妹纸被自家脾气差到爆却又因为放不下这所医院而久久不能成佛的前辈如此恐吓。

    有心软的医生开口解释道：“富泽小姐，东地医生的意思是你要是再继续维持不良饮食习惯的话，就会病的很严重。实际上你只是有点慢性胃炎，好好调理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

    “呵，都瘦成排骨精了，胃黏膜都撑这样了，你觉得她看起来像是会好好养病的人么？”

    东地医生生前最恨不尊医嘱的病患。

    像眼前这位摆明了就是职业病的病患则是他的头号仇视对象。

    这种人永远都觉得工作第一生命第二，等到快要死了又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爱惜身体，希望医生可以妙手回春让他重回巅峰状态。

    哪有这种好事？

    身体被糟蹋了那么多年，哪可能动两次手术，吊几瓶水就能好？

    东地医生还想再训上几句，麻生成实已经眼疾手快地推着富泽明日香的轮椅往急诊跑了。

    “东地前辈，检查结果我都会交给病人，并且叮嘱她千万遵守医嘱，定期复查的。您先看看其他人的报告，这位病人的家属还在外面等着，我先去去送她，晚点再回来听您训话。”

    回来是必然不可能回来的。

    其他医生们看着溜得飞快的麻生成实，和明显已经开始生气的东地医生，一时间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幽灵生气以后会不会变成传说中的怨灵？

    若真是如此，他们一群四体不勤的社畜医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在他们的惶恐不安下，东地医生包含怒气地抽过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位医生手中的检查报告。

    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训话：“这里怎么做的！全都只会搬教科书了是么？B超结果不清晰为什么不安排病人做加强CT！？”

    “使用加强CT要开说明再找部长签字，然后还要提前预约……”被训的医生懵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开口解释。

    预约两个字像是什么冷静剂一样，东地医生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有人的衬衫背后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了，谁也不敢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说明，预约，介绍，呵，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个玩意，随便你们吧。”

    说完这话，东地医生起身走向一片黑暗的胃肠镜检查室，压根不管外面那群年轻人满脑子都是些什么想法。

    许久，确定没有鬼影从那片黑暗中涌现后，在场的医生们纷纷松了口气，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着离开了检查室，回到办公室内，安静地祈祷今晚不要再有第二个需要做全套检查的病人出现。

    急诊室外的等候处，麻生成实依然没有见到松田阵平的身影，他不由地皱眉，但又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贸然批评富泽小姐的同伴有些多管闲事。

    话语在舌尖转了转，还是换成了另一番口吻。

    “富泽小姐，刚刚那位医生只是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还请您多多包涵。”

    “你目前的不适主要还是因为你之前长时间的不良生活作息，引起了胃部病变，这种病变并不是短时间内服药就可以有所改良的，你需要循序渐进地恢复正常饮食，如果说像今天这样连续三餐正常进食会引起胃部不适的话，你也可以适量减少每一餐的份量，摄入的餐食也尽量以清淡饮食为主，尽量不要有刺激性的调味品。像今晚的红酒炖牛肉这种目前就不太适合您。我会给您整理一份营养餐食参考明细，您可以先照着它来安排自己的饮食，还有……”

    急诊室内，麻生成实安抚好因为东地医生的暴言而惶恐不安地富泽明日香，开始给她编辑调理食谱。

    而与下层的混乱完全不同的是，手术室上层的病房里，意外地安生。

    原因无他，普通病房的病人们都习惯了早睡早起。

    不然第二天一早六点刚出头就会被责任护士叫起来量血压测体温，七点一过送餐车就会被推过来，护工阿姨可不管你困不困，挨个放饭过时不候。

    倒不是不能去食堂用餐，问题是和你同病房的其他人不一定高兴每天去食堂。

    别人都起床吃饭了你还好意思继续躺着么？

    八点多该吊水吊水该复健复健，这么几天折腾下来，任你再怎么是天生熬夜圣体，也会乖乖调整作息，跟着大家的时间一块儿睡一块儿醒。

    加上这一层又不是重症层，确认完每个病房都在休息后，值班护士也趴在台子上眯了眼小睡一会。

    因此即便是有那么几个幽魂在空气中浮现，也无人看见。

    而他们彼此之间也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白天看够了各种热闹，现在也是他们的休息时间，没人高兴在休息的时候唠嗑，自然也就没意识到他们的魂体居然可以被普通人看见的事实。

    如此一来，第二天白天交班的时候，值班医生们聚在一起讨论要去给故去的东地前辈上香时，还被楼上的值班护士们鄙视了一下。

    一致认为是这群学艺不精的年轻医生们太过心虚，才会想起来在年中考核前夕去祭拜前辈。

    这番临时抱佛脚的传闻还传去了副院长那儿，以至于可怜的值班医生们又撞鬼又挨训。

    唯有已经办完全部离职手续的麻生成实逃过一劫。

    到底是科学至上生命第一的机构，这闹鬼的传闻被医院领导以极其强势的态度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彻底压了下去，涉事的几个医生们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全部向领导赌咒发誓证明自己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都是其他人眼花叫错了人才导致自己大半夜困顿到神志不清的时候跟着昏了头。

    谎话说了一百遍连着自己都会信以为真。

    久而久之这几个医生也都当做是那晚上昏了头花了眼，太困了才会产生幻觉。

    而造成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开启了通灵APP的松田阵平，根本不知道自己给值班医生们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当然，他本人的心理阴影也不算小就是了。

    上岛美佳似乎在东帝大听闻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幽灵警察的传说，对于他的出现并没有多意外，非常配合地对他的种种问题做出来的回答。

    并且还提供了相当多的其他线索和各种物证的存放地址。

    虽然不知道那位传闻中的幽灵警察到底有多么伟大的光辉事迹。

    但托那位不知名前辈的福，他的工作得到了极大的进展。

    可同样令他发愁的是，就像富泽明日香给出的QE公司的偷税漏税证明并不好拿一样。

    这位上岛美佳护士能够提供的物证，他也同样拿不到。

    东帝大的护士更衣室。

    可不是一张搜查证明就能进去的。

    还有上岛律的手机消息记录，那个家伙在逃离这所医院后就对自己的手机进行了物理超度。

    鉴识科本事再大也没法复原完全破裂的手机中究竟存储了什么信息。

    即便上岛美佳可以提供上岛律试图勒索的医生名单，那些医生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见得愿意配合调查。

    对于明面上压根没有涉案关系的人进行调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想起上岛美佳陈述出来的，完全不同于审查记录中从上岛律口中还原出来的案件详情。

    松田阵平揉了揉太阳穴，关闭了通灵APP，向着通往急诊室的等候区的电梯走去。

    目暮警部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今晚他得要好好捋一捋这件错综复杂的情杀案所牵扯到的诸多问题，并且还得找到一个足够充分的借口，让调查组的大家都来了解一下，上岛美佳视角里的案发过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