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同学，一共九十六。”
“同学？同学？”
收银台的阿姨喊了两声，裴臻才回神，忙拿出校园卡：“不好意思。”
结账后，裴臻拎着一袋零食走出了教超。
下午陆循和于菀菀同框的照片已经在学校论坛上被传遍了。
一群除了学习外什么都来劲儿的中学生已经给他俩写了同人小说。
裴臻自虐式的点开论坛，将与两人有关的所有帖子都看了一遍，从一开始连点开帖子都颤抖，到最后已经面不改色地看完了。
没事，戒断反应罢了。
裴臻告诉自己。
陆循就是她的成瘾性毒药，戒断的过程本来就会很痛苦。
她收起手机，拎起刚买的一袋零食，朝着教学楼走去。
……
凌廷的教学楼都有天台，不过碍于近年来不少中学安全事故频发，去年开始，天台就已经被封锁了。
但二教除外。
等裴臻听到天台门发出的“吱嘎”一声，才后知后觉自己下意识就跑到了这儿来。
二教的门锁大概是时间比较久了，已经坏了。学校大概也不常派人检修楼顶，这里到成了一处秘密基地。
其实不该过来的，裴臻想。
但……来都来了，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合上了门，走到背风的一侧，靠墙坐下。
她先给陈叔发了消息，说晚点自己回去，然后收起手机，再打开塑料袋，将所有吃的一一摆在面前。
拢共……有十七八样。
裴臻拿了罐可乐，修长的手指利落拉开，“啪”……
她仰头，往嘴里灌了口。
却不经意想起，单手开易拉罐，还是陆循教她的。
【拇指、中指和无名指扣住顶部，然后曲起食指抵住拉环轻轻一拉——】
大概是第一口气泡太多，熏得她眼眶都红了。
【老实交代，你不会是为了耍帅才学的吧？】
【……爷这么帅，还需要耍？】
……
“烦死了。”裴臻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握着汽水的力道渐渐加重，等感觉到手背一阵湿意，她才后知后觉拉罐已经被捏扁了。
水不能喝，裴臻又开始撕开下一样零食。她知道自己不开心就喜欢吃东西的习惯不好，但就是改不掉。
现在也更不必在意了。
＊
论坛上的事陆循是放学后才知道的。
要不是虎子突发奇想看了一样论坛，估计等所有人都以为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了，他自己都还不知道。
难怪放学走的时候他就觉得身边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你们先走，我回学校一趟。”
“诶？干嘛去！”
然而陆循已经跑远了。
17：40分，论坛上有关的帖子都被删了。
速度之快、力度之狠，让不少吃瓜人在放学路上哀嚎。
这边陆循从技术室出来没急着往校门走。他想到什么，正要拿出手机发消息，结果他们群里李勋猛地甩出来一个组队邀请：
【快快快！求求了各位爸爸！不！各位爷爷！救孙子一命！再掉下去这个赛季又泡汤了！@陆大爷@褚帅比 两位爸爸求求了！】
李勋求爷爷告奶奶好一阵群里也没人理他，最后还是陆循人帅心善，回了一句：
【等爸爸来爱你。】
现在住校生还在上自习，他又没带耳机，陆循逡巡一圈找不到合适的地儿，想了想，干脆朝楼上走去。
他一边操作着手机一边往上走，分了心，也就没注意到，天台的门锁，是打开的。
【first blood！】
【Triple kill！】
……
当游戏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裴臻正低着头，麻木地咬着饼干。
她咀嚼的动作一顿，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
她听到了脚步声，
朝自己这边走来。
越来越近……游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不要过来！”
裴臻急切喊了声，她攥着包装纸，声音有些沙哑，再次重复：
“麻烦，先别过来。”
因为她迟钝地意识到，
这个天台，是陆循发现的。
＊
听到女孩子的声音，陆循手下意识一抖，技能直接扔偏了，打到了自家人。
【李勋：？】
恰巧此时，他手上从小带着的佛珠断了……十八颗珠子滴答、滴答地朝四周滚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循无暇顾及李勋的询问和抗议，停在了即将拐角的地方，眼睁睁看着珠子欢腾地奔跑。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知道谁在那。
但是，他回了声“好”，主动后退了一步。
接着他听到塑料袋的声音，应该是“她”在收拾东西，而且陆循能想象“她”着急忙慌的样子。
“咳，你别着急，我不过来就是了。”毕竟自己是后来者，陆循有些不好意思。况且女孩子的声音似乎有些闷闷的沙哑，就像是……刚刚哭过。
【李勋：？我大爷的，你人呢？？】
【李勋：不是，陆爹！你别搞我求求了！】
【李勋：陆爷爷！】
【李勋：陆祖宗！】
过了十几秒：
【李勋：＊＊，陆！孙！贼！！！】
手机频繁地亮起，陆循看了眼，看笑了，未免今晚上把他孙子气死，还是打字回道：
【有事，明天给你上。】
群里秒回：
【李勋：好的，陆爹。】
【李勋撤回了一条消息，因为不想告诉你。】某人自觉把自己上一条消息撤回了。
陆循摁灭了手机，双手插着兜，耳边想起女生收拾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
天台这个好地方还是陆循无意间发现的，觉得兄弟们面目可憎的时候，就会来天台清静清静。
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不过——现在有了。
他看着拐角那边，只看得见前面的围栏和无尽蓝的天空，但知道那里有一个人时，陆循的身体无意识地朝那边靠近了些，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风吹着微凉，
校园恬静，
今天的天空，好像格外清澈。
……
裴臻将吃完的没吃完的没开封零食一股脑往塑料袋里塞，她想着近在咫尺的陆循，深吸了口气，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再次提醒女配，不要存在妄想。】
裴臻：……
【滚。】对于如跗骨之蛆般存在的它，裴臻向来是不待见。
不过虽然这么说，她到底是冷静下来。看着菩提珠子朝自己滚来，在距离她鞋子三公分时，不动了。
裴臻刚要伸手捻起来，就听见陆循的声音：“你……好了么？”
带着些犹豫。
修长白皙的手指将菩提珠拿起，裴臻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一面听着“它”冷冰冰地警告，一面盯着手里的菩提珠子，似乎入了神。
最后，大概是她久久没有回话，陆循似乎上前了一步。
裴臻一瞬收回心思。
“你，没事吧？”
陆循轻声道。
她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和笔，叼着笔盖，刷刷写了几个字，然后折成纸飞机，
咻——
纸飞机一拐弯直直落在了陆循面前，他动作一顿，捡起来，展开：
【我会放在你的班级。】
后面有明显笔尖停顿的痕迹，然后写道：
【你几班？】
字迹利落大气，语气也不拖泥带水。
陆循看着满地的珠子，霎时就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手指夹着纸条，也不吝啬，扬声道：“高一三班，谢了。”
“对了，一共十八颗。”他补充。
知道自己在女生不会出来，他最后看了眼拐角处，转身朝楼梯走去。
然而一只脚刚迈上楼梯，陆循突兀地停了下来。他又转身，带着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意味，开口：“我们……加一个微信吧？”
“你放好了告诉我一声，”
“这个手链对我很重要，当然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他为自己的行为找补，说着说着又怕对方误会……
“好。”
女生低哑的声音不太清晰的传来，短暂地一愣后，陆循报出自己的电话：“170****6688，那，我走了。”
“嗯。”
裴臻在原地又等了大概十来分钟，确定陆循真的离开后，才站了起来。
她并未说话，面上也没有表情。
刚刚陆循说的那一串数字，早就刻进了她的生命。三次，八年一循环，整整二十四个年头，早已烂熟于心。
良久之后，她蹲下身，一颗一颗将这些菩提珠捡起来，放进手心。
【女配做得不错，请继续保持。】
一颗、两颗、三颗……裴臻没理会脑海中的“它”。
菩提珠一共十八颗，她记得陆循说过，这是他奶奶送给他的，从价格来说不是很贵重，但却是奶奶留下来的唯一念想。
然而这串菩提珠，曾戴在了她的手上，整整六年。
七颗、八颗……
[奶奶说这串手串是石经寺的师父开过光的，能够保佑我找到心爱的人。]
当把手串送给裴臻时，陆循说。
前几次，这串珠子从未断过，哪怕第三次裴臻刻意避开陆循，最终菩提手串还是出现在了她手上。
十七、十八……
珠子终于全部握在了手上。
裴臻细细想着，脑海中的回忆不断冲荡，她想着自己和陆循的命运，大概这次，就真如这串菩提珠一样，
线断珠散，各有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