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相伴相依》的剧本已经敲定得差不多了,却在收尾阶段,又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男二号塌房了,偷.税漏.税,彻底封杀。所以剧本得大刀阔斧地改动,相关戏份需要重拍或剪辑,把男二号模糊成个路人甲,不然这部剧就得给他陪葬。这几天我们正在加班加点,杜丽影气得在片场嚎啕大哭,”陆家修在电话里苦笑一声,“好不容易拍完的桥段,再来一次,对她而言可谓煎熬。”
“好吧……”那话那头的林冉隐隐叹气,明明还有几天他就能回来了,眼下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忍不住嘟囔道,“干你们这行的,是不是总这样?常常不能回家的?”
陆家修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情愫,心下一暖,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呀?”她不满道。
“没什么。”陆家修哪里好意思说——他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也是有人盼着他‘回家’的人了。他只说,“那就辛苦你,帮忙多张罗‘家’里的情况了。”
“还好啦,我现在是云间的店长了,也没什么时间特意去你房子那儿张罗。”她这话说得欲盖弥彰。
陆家修听了,忍不住刻意去揭穿她,“是嘛。你婶婶和陈文博都和我说起过,说你经常去房子那儿张罗收拾。”
“哎,是嘛……”电话那头的林冉,脸一下子就红了。
近期她的确去得频繁。婶婶热情,陆续给房子换家具添家电,每次都是林冉自告奋勇上门验收对接。陈文博受陆家修的委托,把他滞留在别墅的行李收拾好,一股脑儿打包送去房子。他把几个大包裹丢下就走了,还是林冉一件件打开,分门别类的收纳好。还趁着天晴时,上门打扫了一番,该晒的晒,该晾的晾。
这一切,都是为了陆家修说好的过几天就能回来。可眼下,打扫一新的房子和晒过的床单被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迎来主人。
挂断电话,陆家修不由叹了口气。回到片场,杜丽影正在补拍镜头,明明是柔情蜜意的桥段,她却念得咬牙切齿,休息时还一边背台词一边唾弃那个偷.税漏.税的臭小子。
“怎么?”她瞥见陆家修正看着自己,扬眉道,“我就骂几句发泄一下情绪而已,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干嘛呀?”
“没什么。”陆家修苦笑一声,“继续骂,骂得好。我也想跟着你一起骂。”
………………
时间恍然一过就是三个多月。这期间,陆家修可谓忙得脚不沾地。
搞定了偷。税漏。税的男二号惹出的风波后,仅仅来客串过几场戏的女N号却因为综艺节目意外火了起来,于是投资方又要求给她追加戏份,陆家修一众人又是一番闭关到头秃。这么来回一折腾,这部《相伴相依》还未播出竟就有了热度,加之近期陆家修的旧作《和你相遇的每一天》重播热度不减,制片方就顺势把他也列成了宣传卖点。
期间,陆家修自然没时间回宏山,只抽空去了一场编剧从业者大会。他是作为优秀从业者被邀请去发言的,而当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竟发现台下真有几个青春洋溢的愣头青,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让他一时感慨万千。
他徐徐道,“做我们这行的,远远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光鲜亮丽。也希望想入行的各位年轻人要思虑清楚。比如我吧,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
台下一阵轻笑,而陆家修则一阵儿苦笑。
也有年轻人不死心地问他是怎么一直保持灵感的。
他想了想,说,“编剧又不是机器人,没有人会永远保持灵感。起码我在写完《和你相遇的每一天》之后,脑袋空空了好一阵儿。这时候不要勉强自己,该休息就休息,才能有更好的灵感。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去住一阵儿,看看山水清秀,看看日出日落……”
台下有人调侃,“再看看漂亮的女孩子……”
大家都笑了笑,但陆家修的笑意里多了几分无奈,“没错,如果能有个心仪的女孩儿,就更好了。”
他突然十分,非常,极度,立刻地,就想回到那个女孩子的身边。
“如果这是一部我正在撰写的言情剧,”台上的陆家修,握着话筒道,“当男主角想念那个他眼中最漂亮的女孩子时,他一定会当即丢下话筒,解开领带,丢弃公文包,抛开一切工作,一边订好返程的车票一边往车站狂奔而去。”
年轻人好奇地追问,“那现实中呢?”
“现实中,”陆家修自嘲地摇了摇头,“我们的会议还有下半场,大家稍作休息后,再由我来介绍一下时下编剧工作的新挑战,感谢大家的聆听。”
中场休息时,他终于得以掏出手机,给林冉发了条微信,“在干嘛呢。”
但忙碌的林冉迟迟没有回复。待到林冉有空看手机时,陆家修又开始忙碌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之间就横着这般的时差了。
………………
林冉的确越来越忙了,自从升职店长之后,更多工作落到了她的肩上。暑假结束。顾剑飞回大学上课去了,店里招了个新员工——佳佳,也一直是林冉手把手地教着。
梁佳佳外向活泼,快人快语,没多久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三个女孩儿往往有着聊不完的话题,例如今天,聊起云间茶饮店的传奇故事,小梅把‘林冉和晨间七点档的神秘客人陆先生’的爱情故事绘声绘色地说一通,梁佳佳捧着脸颊,诧异道,
“哇塞,听着很浪漫啊!不过,我来这儿两个月了,怎么从来没见过店长的男朋友?”
“他在跟一个新剧,那个剧命途多舛,所以他已经三个多月没回来了。”林冉道。
“哎……”佳佳眨了眨眼睛,“刚才小梅说,你俩认识三个多月就在一起了?他就决定为你留下来了?”
“对啊。”小梅点头。
“那现在,他又因为工作,走了三个多月不回来?”佳佳皱眉头。
“嗯……”林冉一愣,忽而隐隐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佳佳撅了噘嘴,心直口快,“嗯……虽然很浪漫,但听着又觉得不踏实……”
三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虽然感情的出现可能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三个月足以诞生一段爱情的萌芽,但……
但若这株萌芽没能好好地载入踏实的土壤里,而是如浮萍般摇荡。
那三个月内诞生的激情,会不会就在下一个三个月里,消散呢?
佳佳起初没察觉,只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看法,“我对异地持保留意见,我就曾经和男友确认关系后,大学放假,我们各自回家。起初我们也是天天视频,后来频率就少了。待到开学时,自然而然地就分了手。再说了,总不在身边的男人要来干嘛……”
此言一出,林冉和小梅都怔了怔。
“上礼拜林冉的手被刀片划伤了好大一条口子,疼得喊都喊不出。那时正好老板在,老板急得又找碘伏又找绷带,最后直接拉着林冉去医务站了。说实话,我看老板那着急的模样,还以为……”
“可不敢乱说话啊,”小梅连忙截住话头,目光瞥了一眼仓库,陈文博刚进去盘点呢,她小声道,“陆先生是老板的发小,老板照顾林冉,约等于陆先生照顾她。”
“那能一样嘛……”话虽如此,但佳佳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按我说,就算抛开老板不谈,最近不是也有个天天上山来的男人嘛。你们猜,他是冲着谁来的?”
一提到那个男人,小梅就忍不住笑了,“那男人啊,之前的确是天天来,后来有一次他来店里,看见只有我和佳佳当班,就问‘还有一位店员呢’?我解释了我们三个是轮班制,只是林冉刚升店长,来得格外勤一些,但一般情况下每周的这两个时间段她是休息的。后来呀……”小梅卖关子似地顿了顿,佳佳就笑眯眯接口,
“后来在每周的这两个时段,他就不来了。所以,林冉姐姐,你说他是冲着谁来的呀?”
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林冉当然不是无知无觉,只是没在意罢了。反正年轻男客每次上山来,点一杯茶后就会坐在落地窗边看风景。有时,林冉能察觉他的目光如羽毛般轻轻落在自己的身上,但林冉心无旁骛地继续工作,任由那片羽毛悄悄地来,随之又悄悄地走。
她并不好奇年轻男客对自己的看法,只是有时她也会偷偷瞥他一眼,从他身上去寻觅一丝丝陆家修的影子。
于是,佳佳还以为林冉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就怂恿道,“所以林冉姐姐,不妨一试嘛,人生在世自由自在,可以有很多种选择的……”
但林冉只浅浅笑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快做事吧。”她用下巴指了指仓库,唇语道,“别八卦了,老板就要出来啦。”
不多久,陈文博盘点完毕,出来了。姑娘们纷纷散开,该干嘛干嘛,人人都是一副完美员工的模样。
而陈文博下山时,坐在缆车上,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把刚才隔墙听见的八卦转述给陆家修听。
………………
林冉直到下班后才发现手机上有一句陆家修的“今天过得怎么样”,但她手机快没电了,只得快速回家,把手机连上充电器,这才松口气地回复过去,
“今天一如既往的忙。”回完,又补充一句,“我才看见你的微信。”
陆家修兴许不会知道,在一句看似平淡的回复背后,是她猛踩自行车踩出了一身汗,是她到家后一脚蹬掉鞋子,一手抓过充电器,直到手机充上电,才仿佛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当然,她也想回复一些更有趣的,更俏皮的,更生动的话。但……
她却一时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林冉坐在沙发上,忽而觉得佳佳说的是对的——三个多月了,起初她与他也是日日微信,天天视频,但之后频率就自然而然地减少了。就连陆家修的房子,林冉也去得少了。
佳佳和男友在开学后,就顺其自然地分手了。
那,他们呢……
林冉半闭着眼眸,愣愣地出神。这回,轮到忙碌的陆家修,迟迟没有回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