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商队的马车停在汴城外过夜。

    “你们进城找家客栈住一夜，晌午之前来城外找我们汇合，晌午继续上路。”驾车的马夫开了口。

    风明晚依言应好，捶着腰下了马车。

    临走前她才听说因为一起凶案，直通王都的官道封了，商队只好绕道汴城，这一带大多是山路，马车一路颠簸，站在地上，风明晚只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半身残疾。

    黎溱给马夫塞了银子，跟着风明晚进了汴城。

    入了城门，街道上安静的出奇，风明晚瞧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由蹙眉，她拉住一个路人问：“这位小哥，我们初到汴城，城内可有客栈歇脚？”

    那人沉默的盯着风明晚，伸手指向远处，黎溱回头去看，远处的瓦房上插着一面黄旗，旗上大大写着三个字“客来安”。

    黎溱轻轻扯了扯风明晚的衣袖，压低声说：“阿姐，他指的好像是那家，叫客来安的店。”

    风明晚回头去看那面飘着的黄旗，诧异的扬了眉，她疑惑地问：“001，你不是说明天，怎么现在就到剧情点了？”

    001点开面板，不好意思的回她：“宿主，我看错了啦……明天是女二男二初登场的剧情，客来安确实是今天……”

    风明晚扯扯唇，干笑两声，说：“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唉，放台词吧……”

    “阿姐，这城古怪得很，我们不如出城，到马车上歇息……”黎溱俯下身，小声对她说。

    风明晚看着面板上的台词，只觉得心哀莫大于身死。在读原著前二十章回时，一路上遇到过八妖八案，而在这十六次事件中，风明晚最怕的便是客来安这一章节。

    其他章节都是剧情大于场景，只有“客来安”，是场景大于剧情，原书作者耗费了大量笔墨着重写汴城内的景象，看完的当晚风明晚就做了噩梦。

    这“客来安”是黎溱离开湖水镇后遇到的第一件异事，风明晚想着原书里对汴城的描写，不由脊背发寒。

    “黎溱同风明晚一道进了汴城，街上静得落针可闻，来往行人无一侧目，像是木偶一般机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风明晚突然觉得有些腿软，她掐了下手心，回过头来，眼前的路人突然扯动嘴角，极其生硬的朝她笑了下，这副神情看起来就像是用纸扎的人，突然咧开了嘴。

    风明晚的额前开始冒汗，她看着面板上的字，强撑着开口：

    “坐了一天马车，还是到客栈歇歇脚，有天灵派的弟子守在门口，不会出事的。”

    一语落毕，风明晚的鼻尖上冒出细密的汗珠，001碎碎念着，让她莫怕。她轻轻吐出口浊气，小心翼翼地观察这座“汴城”。

    路上的行人是一成不变的，相同的人来来回回走着，所有房屋的门窗都紧闭着，风明晚耸耸鼻尖，突然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面前有阴影投下，黎溱凑她近些，先伸手探了探自己额头的温度，又去摸摸她额头的温度，他问：

    “阿姐，你是哪里不舒服么，唇怎么白成这样？”

    风明晚轻轻摇摇头，手心全是汗，她回：“可能是坐太久了，现下有些头昏脑胀的。”

    “阿姐，马车上有备提神的药，我去取。”说罢黎溱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风明晚急急忙忙跟上他，去扯他的胳膊，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别出城了，一会儿就好。”

    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咚——”，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守城的弟子挡在黎溱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亥时之后，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门。”

    黎溱重重蹙起眉，进城门前才刚过戌时，他正欲开口，眨眼间，守城的弟子便消失在他眼前。

    “去客栈吧！”在风明晚说完这句话后，街上的行人一瞬间都消失不见，她牢牢握住黎溱的手腕，不敢乱看了。

    进了客栈，偌大的客栈里空空荡荡的，柜台前只站着一个很年轻的伙计，他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还没抬头却先出了声，“欢迎二位客官，两位是要过夜还是吃酒？”

    风明晚打量着柜台前的伙计，问001：“他就是画皮妖？”

    001沉吟片刻，对风明晚说：“他看上黎溱的皮了。”

    店里门窗大开，一阵风吹过，风明晚又闻见那股腐烂的味道，她悄悄皱了下眉，说：“过夜，订一间房。”

    黎溱打量着四周的陈设，默不作声，柜台前的人朝风明晚僵硬的笑了下，风明晚恍惚间看见，他的嘴角像个布娃娃一样崩开了。

    “二楼左转直走，最后一间。”

    进了房，黎溱站起身关上门窗，他问风明晚：“阿姐现在困么？”

    风明晚朝他摇摇头，黎溱从行囊里翻出一张黄纸，接着走到蜡烛边点燃，他的眼里有烛光在跳动，又隐隐约约漏出点蓝色的光。

    黄纸燃尽后，一缕青烟自下而上的笼罩住整间屋子，风明晚深深呼了一口气，察觉到那股腐臭没了。

    黎溱在指尖沾了水，轻轻点在了风明晚额上，他轻声问：“阿姐，你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风明晚依言答：“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现在没有了。”

    黎溱点点头，继续说：“阿姐，我学艺不精，只能维持半刻钟，长话短说，这不是真正的汴城，我们进到画皮妖捏出的幻境中了。”他顿了下，重重皱起眉来，“阿姐，你闻到的就是这只画皮妖的味道，他换了太多张皮，杀了太多人。”

    风明晚也皱起眉，她问：“我们要怎么做？”

    “明日卯时，幻境会解除半刻钟，到时我们捉了妖送到天灵派，再借机出城。”

    风明晚听他这样说，眼睛一亮，害怕的情绪散了大半，她激动地出声问：“小溱，这些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黎溱见风明晚放松下来，也弯弯眼，笑着回她：“爹娘教给我的，许久不用，有些生疏了，阿姐想学吗，我教你。”

    风明晚重重点点头，黎溱又翻出一张黄纸递给风明晚，他说：

    “爹娘曾经同我讲，除妖，无外乎两点，一是要明白自己因何除妖，二是要诚心向道。”

    黎溱拿笔沾了些墨，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除妖惩邪，为民除恶。以命立誓，诚心向道。”风明晚轻声念出来。黎溱将黄纸递给她，继续说：“烧纸时要想着这四句话。”

    风明晚走到烛台边，她轻轻开口，将这四句话念了出来：“除妖惩邪，为民除恶。以命立誓，诚心向道。”

    念罢，她将纸放在烛火之上，屋里暗了下来，黄纸未被点燃，蜡烛反倒熄灭了。风明晚诧异的看着手里毫发无损的纸。

    下一瞬，昏暗的屋中突然“唰”地亮起一簇光，风明晚两指间夹着的黄纸自己燃烧起来，橘红的火光跳动着，明灭的光映在风明晚漆黑的瞳仁里，又照亮了她小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