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门这边,崔渡又等了许久,眼瞧着巳时一刻了,再不见形迹可疑之人,才巡逻一圈对着各城门的城门尉与城主府的侍卫们嘱咐,盯紧城门有事来报,这才转身回城主府复命。
城主府外,崔渡翻身下马甩了马鞭,径直入府,直奔九极院。
“拾玉!原来你在这里啊!”先一步回来的魏如宸放下食盒未见到郭拾玉,听了小厮指路,才找到紫竹林这里。定睛一瞧,郭拾玉正在坡上的亭子里休息,便惊喜出声,可又怕惊扰到旁边院里的母亲,忙轻手轻脚上来,小声道“拾玉,你怎么来紫竹林啦?”
郭拾玉从思索中回神,余光扫到春鸣从这里路过,又一脸平静地挎着食盒进了紫竹院,才对着偷偷摸摸的魏如宸轻笑一声,温和着“自然是今日风大,这里地势高竹林茂盛,来赏竹呀。毕竟这般好看的紫竹林外面可难瞧一眼呢。”看来是失败了。
紫竹院里,夫人李东容端坐在廊下闲来无事赏着院中花草,这时春鸣走进低声耳语道“夫人,眼下钦差刚入城就被城主派人监视着,那些混进城的护卫都,都被抓进私牢了,崔渡亲自带人办的......”
夫人闻言爽快一笑似是与丫鬟闲聊,之后从食盒里拿出糕点满意吃着,依旧悠闲赏花,可心中骂道,这狗东西,还真是小看你了。
紫竹院外,郭拾玉抬手给魏如宸倒杯茶,让其先歇歇脚。自己则端起茶盏起身漫步,随意往远处望去,正好瞧见那进了府径直穿过会客厅的崔渡,他正往城主的九极院而去。郭拾玉嗤笑一声,好手段啊。
就见崔渡快速穿过庭院,无视行礼的小厮,来到廊下。此刻城主崔来亭正在廊下把玩着白玉狮虎雕,左看右看都极为满意,才扯着嘴角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崔渡上前弯腰,极为恭敬道“回城主,她们一进城就已经派人去盯住了,任凭她们如何调查,都只会是一片祥和盛世之景。且随着菜农小民等混进来的护卫也已经以行窃罪抓获,如今正关入私牢,等候发落呢。”
城主崔来亭听完极为满意,坐在躺椅上悠哉晃着。崔渡见此,又一脸迟疑躬身为城主续上一盏茶,双手奉上才道“只是,那钦差脾气甚傲,似身份不凡,若是亮明身份找上官府,说召集侍卫而不得,恐不好处理呢?”
城主一听眉头微皱,盯着沉浮的茶叶,开始思索。崔渡见状,低声献计道“属下想啊,若是如此,城主您就陪着知县大人体面招待,再提了那些罪犯出来,叫那钦差一一辨认,只说是巡逻见人鬼祟才误抓的,最后派人招待钦差直至出城!岂不妥当。”城主闻言身体向后躺去,对崔渡满意颔首。
崔渡又继续道“可还有大公子,往日里大公子比较爱玩,这走街串巷的,难免会有遇到钦差的时候,若是惹出麻烦,唯恐失了礼数又怕打草惊蛇,要不要......”
城主此时也有些恼火,虽说自己不该为了以后而提前造势,以至于如今有些下不来台,但此时被下人点破,却又不能伤着魏如宸,便怒道“哼,你去交代四世家约束好子弟,再让人给公子找些事儿做,不要与钦差接触就行。至于其他人,想来也不敢胡乱言语。”说完眼神冷峻地看向崔渡,崔渡更是恭敬连声答应。
这边,郭拾玉确定城主背后的靠山神通广大,连钦差的行踪都能一清二楚后,心中有底,便随着魏如宸回到君霖院里用膳。
“拾玉快来尝尝!这是贺瑶居的点心,蘇记肉饼,罗三娘甜水铺的果茶......对,我还去呼海烹记里买了太平燕,哎呀,早知道早些回来了,也不知道泡发了没,你快尝尝~”魏如宸围着郭拾玉,极为贴心地打开食盒又解开油纸包,什么都要介绍一番,完了才双眼紧张盯着她,就看她喜欢什么了。
郭拾玉无奈应声,端着太平燕吃了起来,那面皮光滑似精纸洁白细润,肉馅香而不腥,洒了葱花十分爽口。她吃了几个才放下,对着魏如宸感谢一笑道“哦,我想起来方才在廊下看地书忘记收回屋里了,也不知道丫鬟们瞧见没。古籍珍贵,大公子你先吃,我去收了以免风大吹破了纸张。”魏如宸见她放下碗不吃了,正在疑惑可是不合胃口?
如今听她一讲便直接急眼,拾玉虽是医者却不自医,这几日眼瞧着有些憔悴,且这吃食得趁热吃若是凉了口味定会减半,便道“我去就好!我路上吃过了,你接着吃,我去收,肯定把它放好~”说罢不等郭拾玉拦,转身就跑。
见他真的如此为自己着想,郭拾玉心中一暖,继续坐下吃饭。等瞧见左前头是贺瑶居的梅花酥,她想起湖锄喜欢,就回头冲花厅角落正吃着的湖锄叫道“湖锄,你来,这里东西太多我与大公子也吃不完,你选些喜欢地吃,剩下地拿去分给大家。”
湖锄一听极为兴奋,想那买东西时自己就嘴馋得不行,可这次大公子一点也不许碰,说都是给拾玉姑娘的。虽知道峰回路转,自己还是能上吃~
他赶紧过来拱手道谢,才低头扫了一圈脸前的菜肴糕点,见有梅花酥,便小心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表情满意极了。
郭拾玉见状,便倒盏茶顺手放在他面前,随意闲聊道“慢点吃你坐。对了,今日出府没碰着张公子吧?说起来,我刚进城主府那天你家大公子与张公子吵架输了,还生闷气回来自个喝酒呢,后来我安慰他还说帮他去吵架。现在想想,他们说了什么呀?能把大公子这么好脾气的人给气得不行呀?”
湖锄一听郭拾玉提起张公子,嘴里的糕点都没滋味了,直接放下梅花酥就倒苦水“拾玉姑娘你是不知道啊,那张公子与我家大公子一定是上辈子的仇敌!否则怎么会一见面就掐?”
接着又道“这两人啊,一般情况是两边谁吵输了就放下狠话下次再战。这最近一次就是公子去欢喜楼给姑娘您点菜。好巧不巧,那张公子也瘸着腿跑欢喜楼吃饭了,还说公子的坏话!”
说到这,湖锄小心凑近道“姑娘您知道他说了什么嘛?”郭拾玉配合摇头。
湖锄一下就来了兴致,继续道“我跟姑娘讲哈,这话我都没跟溪石讲,就怕伤了公子颜面。那张公子极为嚣张呐,直接对着公子放狠话:你以为那么多夫子都是你气跑的吗?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嘛?这整个四大家族大人谁不知道......”
郭拾玉见他不说了,难得心口如一道“然后呢?”
湖锄耿直道“然后就没啦,那张公子的小厮,直接把张公子夹着就走啦!不过,我觉得他说得不对!”郭拾玉疑惑歪头,洗耳恭听状。
就听湖锄愤愤道“就是不对啊!这里面我也有帮忙啊!像那李夫子就是我吓走的啊!可公子听完还是大受打击,扭头就走了......可见公子对这件事是极为自豪的,张公子真是戳到公子心窝子里了,唉......”说完很是为魏如宸鸣不平的模样,怎么敢怀疑公子气跑夫子的战绩呢?可恶。
郭拾玉听完有些心梗,不愧是主仆真是相配,卧龙凤雏呐。她扯着嘴假笑道“哈哈,原来如此。难过大公子如此伤心呢,你继续吃吧,吃完把这几样都拿走分了吧。”
见湖锄端着东西去和小厮们分食了,她也继续面色如常地吃着。原来那张公子早就知道魏如宸的身份,八成是从他爹张千户那里知道。可从两家公子见面就掐架便能看出来张千户与城主关系一般,可张千户却知道魏如宸的真实身份,这说明有人告诉他。
而让他不得不沉默或者无视城主作为的人,知县显然没有这么大本事,那是谁就很明显了,整个持州能命令张千户的就是都司大人了,毕竟兵部远在千里之外,而都司竟让张千户对城主谋反视若无睹,那都司与知府定是同谋。
如此看来,整个持州被把控得乌云罩顶不见青天啊。不怪城主能提前得知钦差行踪,能调动守卫,还在城门口抓个正着,可不是蛇鼠一窝吗。眼下,若要与外界联系,就只能从他们死穴下手了。
未时初,城中县衙里。县丞沈知问正恭敬献言道“大人,如今陛下的贺礼已安排妥当,但若要得脸,下官还是建议大人安排个献寿歌舞传唱开来,届时,即讨了知府大人欢心,又能出现在陛下耳中,如此一举两三得,岂不美哉~”
知县路谦民喝着茶疑惑道“哦?还有一得是何物?你且说来听听。”
沈知问笑得真诚“大人,眼下正是知府大人第八年任期,传闻已有门路为其运作,不日就要高升。若是知府大人高升,那这持州的大人们岂不是要动上一动,知县大人您又未尝不可往上走呢!”说完躬身一礼,很是为上官分忧的模样。
知县当下瞪大双眼,心中砰砰直跳一想到这种可能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好~问之果然才思敏捷,能为我分忧呐。啊哈哈哈,既如此,你且去办吧。”说完笑呵呵提着心爱的彩凤鸟往后堂偷闲去也,看起来无能草包极了。
沈知问忙行礼恭送,那狗腿奉承,却丝毫不损其温厚气质。只是等人走了,他才意味不明笑着转身回公廨筹办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