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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

    陈府正厅的红绸在梁间飘荡,姜云禾被缚在喜床上,指尖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疼痛。

    昨日前陈有意给她饮下的“定身散”仍在体内作祟,四肢像被灌了铅般沉重,唯有双眼能转动,眼睁睁看着喜烛芯爆出声响,火星溅在婚服上烧出焦痕。

    “吉时已到——”

    喜婆的唱喏声刺破死寂,姜云禾望着紧闭的雕花木门。

    此刻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咚——咚——”两声闷响后,第三声迟迟未起。

    姜云禾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远处隐约的马蹄声,突然想起敖景安曾说过的“三更之约”。

    喜帐被风掀起一角,她看见檐下灯笼突然齐齐熄灭,月光中闪过几道黑影,正是敖景安豢养的暗卫服饰。

    “姑娘,得罪了。”

    熟悉的女声从帐后传来,侍女突然掀开喜帐,手中握着的不是红盖头,而是把锋利的匕首。

    姜云禾瞳孔骤缩,却在看见她耳后月牙形胎记时,骤然想起半月前酥酥替她试药时的眼神——那不是侍女的担忧,而是死士的决绝。

    “苏慧?”她的声音里带着沙哑的震惊,却发不出更多音节。

    假侍女(苏慧)飞快割断她腕间绳索,指尖在她腰间某处穴位轻轻一点,凝滞的血脉突然贯通,酸麻感从四肢百骸涌来,比陈有意的强吻更让她心悸。

    “姐姐不必对我感恩,这都是我欠你的。”苏慧摘下面具,露出左颊上的刀疤,“更何况我本心仪的便是主人,王爷答应我,只要将你救出,他会帮我得到主人,所以今日便是粉身碎骨,也定要带你出去。”

    院外突然响起厮杀声,姜云禾扶着喜床勉强站起,看见苏慧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凤冠霞帔,发间别着的正是陈有意书房暗格里的鎏金步摇。

    喜烛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映得苏慧眼底的坚定忽明忽暗,像极了当年那个被母亲抱着的小女孩儿。

    “他们来了!”苏慧猛地将她推进衣柜,柜门合拢前塞来个瓷瓶:“这是解药,给王爷的……”话音未落,房门被暴力撞开,陈有意的怒吼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姜云禾,你以为能逃得了?”

    衣柜缝隙中,姜云禾看见苏慧被当成是自己,然后被陈有意扛出喜房。

    苏慧的声音从红盖头下远远传来,带着刻意模仿姜云禾的软糯:“主人说笑了,我根本就不会跑的,今夜我便是您的新娘……”

    “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雕花衣柜被内力震开,敖景安带着满身血污闯入,玄色劲装已被染红,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锦盒。

    他望着衣柜里缩成一团的姜云禾,眼中的戾气瞬间化作春水,踉跄着单膝跪地:“歆歆,我来晚了。”

    姜云禾扑进他怀里,嗅到他身上混着的龙涎香与血腥味。指尖触到他后腰的箭伤,比那日在马车里更严重,却在看见他掌心紧攥的铜钥匙时,突然笑了。

    “先解毒。”她颤抖着打开瓷瓶,将药丸喂进他口中:“苏慧……她替我留在里面了。”

    敖景安的瞳孔骤缩,他想起身,却因毒发而无力。姜云禾望着他渐渐清明的眼神,知道解药生效了,她攥紧他的手,指甲掐进他掌心。

    敖景安叹口气:“我知道,那是她心甘情愿的,你不必可怜她,若不是她害你,你我之间也不会变成这样。”

    暗卫统领突然闯入,单膝跪地:“主子,城门已开,马车在角门等候。”

    敖景安抱起姜云禾,临走前深深看了眼喜房方向。红盖头下传来陈有意的醉话,混着苏慧的啜泣。

    姜云禾将头埋进敖景安胸前,听见他心跳如擂鼓,与她的心跳渐渐重合。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姜云禾摸着敖景安腰间的双鱼玉佩,终于敢确认这不是梦境。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后再也不分开了,我发誓。”

    她抬头望进他眼底,看见七年前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此刻却像个怕失去珍宝的孩子。

    “王爷,”她轻声唤他,“等天亮了,我们去救慧娘,好不好?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我都是她姐姐,以陈有意的性子,知道是慧娘放走我,她必死无疑。”

    敖景安愣住,随即轻轻点头,指尖替她拂去鬓角的喜烛灰:“好,都听你的。”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马车停在一处隐秘的庄子。

    敖景安抱着她走进卧房,替她褪去婚服:“睡吧,我守着你。”

    她拽住他的衣袖,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固执:“一起睡。”

    敖景安轻笑,脱了染血的外袍躺在她身侧,手臂环过她腰际,指尖正好触到那处月牙形疤痕。姜云禾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终于敢闭上眼。

    窗外传来鸟鸣,惊破了夜的最后一丝阴霾,而她知道,从此刻起,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我爱你,景安。”她的声音混着困意,却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敖景安低头,却发现她已睡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他轻轻吻了吻她额头,替她盖好被子,任由晨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

    铜盆里的艾草香混着陈有意身上的沉水香,在喜房里馥郁着。

    苏慧盯着他腰间晃动的双鱼玉佩,红盖头下的呼吸渐急,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混着喜烛芯爆裂的声响。

    “歆歆。” 陈有意的声音擦过她耳际,带着酒后的沙哑,指尖却异常温柔地挑起红盖头穗子。

    苏慧垂眸,任由鎏金流苏划过眼帘,映出他腰间未系紧的玉带。

    “抬头。”他的拇指轻轻抬起她下巴,苏慧顺从地仰起脸,任由烛火在瞳孔里碎成金斑。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苏慧咬住下唇,模仿着姜云禾被触碰时的轻颤。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突然拽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隔着单衣跳动的节奏。

    “感觉到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近乎偏执的迫切,“它为你跳得这样快,快得像是要裂开。”

    喜帐突然被夜风吹开,苏慧望着他眉间的痛楚与狂喜,指尖抚过他后背的旧疤,她听见自己用姜云禾的语气说:“疼吗?”

    陈有意猛地将她按在喜床上,红绸帐钩硌得她后腰生疼,却在看见他眼底的挣扎时,突然感到一阵快意。

    他的唇落在她锁骨,牙齿轻轻碾过那处被她用朱砂点染的“旧疤”,像在惩罚又像在救赎,而她趁机环住他脖颈,将他的头按向自己胸前。

    “别说话。”他的低语混着呼吸喷在她皮肤上,苏慧闭着眼,任由他的手掌掠过每一寸“复刻”的肌肤。

    婚服的盘扣逐一解开,她闻到他发间的沉水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催情香——那是她今早特意撒在他冠帽上的,为了让他在情动时,能恍惚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云禾……歆歆……”他的呢喃在唇齿间交错,苏慧在黑暗中扯出一抹苦笑。原来在他心里,两个名字早已纠缠成一团乱麻,而她不过是这团乱麻里,最不起眼的线头。

    指尖触到他腰间真实的玉佩纹路,她突然想笑——这赝品做得这样逼真,却终究不是真品,正如她模仿得这样像,却永远成不了那个人。

    陈有意的吻突然变得激烈,像是要将所有的不甘与渴望都化作齑粉。苏慧在他怀里辗转,感受着他的温度与气息,却在看见喜帐外晃过的黑影时,骤然清醒——那是敖景安的暗卫服饰,是她约定好的撤离信号。

    “有意……”她故意将声音拖得绵长,带着姜云禾特有的尾音上挑,“我冷。”

    男人立刻扯过喜被裹住她,指尖却在触及她左腰时骤然停顿。苏慧屏住呼吸,感受着他指腹摩挲那三颗朱砂痣的力度,比敖景安昨夜的触碰更重,像是要将它们刻进自己的骨血。

    “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你的心?”他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哽咽,苏慧睁开眼,看见烛火在他睫毛上跳动,映出一滴未落的泪,“我爱了你多久,你知道吗?”

    她想回答,却被他的吻封住了嘴。这一次的吻带着救赎般的温柔,舌尖轻轻扫过她的唇角,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幼兽。

    苏慧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温柔里,哪怕知道这温柔不属于她,哪怕知道天一亮,所有的幻想都会化作泡影。

    喜烛芯突然 “噗” 地炸开,火星溅在喜被上烧出一个小洞。

    陈有意翻身扑灭明火,胸前的汗水滴在苏慧手腕,像极了那年在曾经战乱中的姜府,陈有意将她救下,落在她手背上的雨滴。她望着他慌乱的模样,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乱发,动作里带着不属于苏慧的温柔。

    “没事的,”她轻声说,“我们还有很多个夜晚。”

    陈有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却在看见她眼底的柔光时,渐渐化作释然。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里的跳动已经渐渐平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他轻声承诺,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会带你去西北,让你做最幸福的新娘。”

    苏慧望着他眉间的认真,突然想哭。

    她知道,这个承诺是给另一个女子的,而自己不过是个偷来幸福的贼。

    但此刻,在这红烛摇曳的喜房里,她愿意相信,自己就是他口中的“最幸福的新娘”,哪怕只有这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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