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眼的时候，世界正在倒转。

    天穹在崩裂，一轮紫金圆月碎成万千镜片，从空中撒落而下，如银雨坠地，漫天碎光。耳边嗡鸣不止，身体仿佛穿过一面面破碎的水镜，被硬生生拖拽进另一个位面。

    落地的那一刻，痛感清晰得像现实——

    再醒时，已身在一处陌生山林。

    苏霓裳摔在一片潮湿的草地上，眼前是一片晨雾缭绕的青绿林地，潮湿的草叶上还挂着未干的露水。胃里翻江倒海，胸口发闷，眩晕中一股浓郁的草木气息扑鼻而来——混杂着泥土、松香与灵气的味道。

    “穿越……我不会是穿越了吧？”

    下一秒，她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叮——”，仿佛系统提示音般的机械女声在脑海响起：

    【镜界系统已激活。】

    【欢迎进入《问镜长天》镜界实感系统。】

    【检测到玩家跨维度穿越，角色数据同步失败。】

    【当前位面】：镜界·渊鸣宗后山

    【角色状态】：

    ·境界：锻体期

    ·灵根属性：主火，辅金木

    ·技能：清零

    ·装备：无

    ·灵兽：无

    ·剩余积分：20

    【已绑定身份】：渊鸣宗杂役弟子

    【当前任务】：

    ·扫除后山落叶（+5基础灵气）

    ·喂养低阶灵兽（+10积分）

    ·浇灌药圃灵植（+10经验）

    【友情提示】：请玩家在白日前赶回宗门，以免发生危险。

    苏霓裳：“……果然是它。”

    熟悉的界面、熟悉的术语、这是她最熟悉的游戏《问镜长天》。从公测那天起，她就是最早一批入驻的玩家，三年时间，从炼气小菜鸡一路肝到元婴大佬。丹剑双修、副本全通，五大宗门地图倒背如流，副本谜题，Boss掉落、NPC支线任务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本来她刚刚通关隐藏主线打败镜天魔君，爆出一个所谓的最终剧情彩蛋——结果现在连人带号一起穿了进来。

    她张口就想吐槽，系统倒是很配合地弹出一行小字：

    【当前账号继承失败，部分功能封锁中。】

    苏霓裳扯扯嘴角：“连系统都跟着我一起穿越了，倒是讲点感情……不过你删号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

    系统：

    【感谢您的理解。】

    苏霓裳翻了个白眼：“狗系统。”

    她一边揉着酸疼的手臂，一边翻出系统包裹，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柄新手竹苕帚和几块干粮。

    她嘴角微微上扬：系统竟然贴心的把“行头”都准备好了。

    想到这里，苏霓裳心中安定了几分。虽然——

    作为锻体期的她，丹田处仅有微弱的灵力流动，根本无法凝聚成团。她深吸一口气，拍掉身上的泥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叹了口气。“好消息是我还活着，坏消息时我还得重新刷新手村。”

    她站起身，拎起竹苕帚，开始顺着山间小路往外走，脚下落叶层叠，刚好是系统任务里要求清扫的范围。

    只听“唰唰唰”几声，落叶飞扬，系统提示响起：

    【清扫进度：10%……20%……】

    【基础灵气值+1】

    “……原来修仙还得从扫地开始。”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着落叶在苕帚下簌簌作响，周围林木幽静，朝阳渐升，金色的光线透过林梢照在满山的星霜上。空气中有细微灵气流动，淡淡的草木气息和林中潮气交织，像极了她在游戏中熟悉的“新手村”氛围。

    苏霓裳一边做任务，一边留意四方景致，心中既紧张又新奇。这里的世界比3D建模中看到的更加瑰丽壮美，宛如置身画卷。

    系统再次弹窗：

    【当前区域：后山外缘（安全等级：中）】

    ·灵兽刷新概率：中等

    ·魔兽刷新概率：低

    ·防御结界：失效中

    【警告】：三阶以上魔兽感知已暂时屏蔽

    【建议】：请尽快返回宗门主道，避免深林徘徊。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苏霓裳警惕地收起竹苕帚，缓步前行，时不时观察系统地图边缘是否有红色警示标志刷新。

    她前脚刚踏入一片松林，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异响，夹杂着低沉的嘶吼。——那声音像是某种野兽发出的喘息和咀嚼声！难道有什么猛兽出没？她暗暗警惕，小心靠近路旁一株大树躲藏。

    不多时，只见前方不远处灌木翻动，一头通体灰黑，毛发竖立如钢针的野兽缓缓现身。它如野猪般的外形，但背上隆起坚硬甲壳，獠牙狰狞，正低头撕咬着一只倒霉的山鹿，地上血迹斑斑。苏霓裳瞳孔微缩，心提到了嗓子眼：

    【系统提示】：前方刷新魔兽，正在读取数据……

    【名称】：铁甲獠

    【品阶】：低阶中品魔兽·火属性

    【特征】：主动攻击型，警觉度极高

    【弱点】：腹部鳞甲未成，惧火

    【当前状态】：已察觉目标气息，进入攻击准备阶段

    “这不是……练级图里最恶心的新手杀手吗！”

    她几乎要惊呼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这种魔兽虽只是低阶，但性情凶残力量奇大，普通炼气期弟子若无良器在手都难以对付。

    苏霓裳不敢妄动，唯恐惊动了那铁甲獠。可偏偏造化弄人，她脚边有几片被苕帚聚成堆的干叶，此刻因为她退到树后，脚跟一踢，“哗啦”地散开发出细碎声响。前方魔兽警觉地一抬头，猩红的小眼睛朝这边扫视，鼻端耸动嗅了嗅，随后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径直朝苏霓裳藏身的大树冲撞过来。

    击败一只铁甲獠可以获得大约100积分，如果运气好还能爆个低阶灵核。——她心里默算。

    可惜她现在是锻体期，连御空飞行都不会，更别提斗妖除魔了。即使记得它的攻击模式和弱点，也手无缚鸡之力。

    苏霓裳：“我现在是锻体期，连火球术都不会，你想跟我打架？”

    她转身就跑，仓促之间只能沿着崎岖小路拼命奔逃。而后风声骤起，身后魔兽咆哮震耳。铁甲獠四肢粗壮有力，冲刺如风，眨眼间便逼近她身后不足五丈。她心中惊惧万分，心想这次真要命丧兽口。

    “系统！救命啊——积分能不能干点正事！？”

    【监测到玩家面临生命威胁，开启应急兑换功能。】

    ·当前可用积分：20

    ·可兑换选项：

    ?一阶术法“赤焰诀”（火系，10积分）

    ?一次性符箓“爆燃符”（15积分）

    “赤焰诀，现在！”

    刹那间，一股暖流自系统传入她的识海，无数文字与手诀要领涌入脑中。她猛然转身，两手快速结出赤焰诀。顿时，掌心灵力汇聚，腾起一团碗口大的炙热火球，直朝近在咫尺的铁甲獠面门轰去。

    一声爆响，火光四溅。那铁甲獠猝不及防被火球击中，前额焦黑一片，毛发冒出焦糊味。这一击威力有限，并未伤其筋骨，却彻底激怒了它。铁甲獠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四蹄刨地，眼露嗜血凶光，竟不顾一切再次朝苏霓裳猛扑过来！

    “这火球不致命啊喂！！”

    这畜生皮糙肉厚，赤焰诀只是初级术法，对它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反而惹恼了对方。

    勉强发出一击本就是系统开挂。以她区区锻体期的实力，此刻灵力枯竭，双腿也因恐惧和奔跑而发软。

    她不由心生绝望：“难道我苏霓裳穿越来此，还未开始修仙，就要命丧低阶魔兽之口吗？”恍惚间，她脑海甚至闪过前世游戏里角色惨遭怪物击杀时的“Game Over”画面，心中苦笑：现实可没读档重来的机会啊！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剑光滑坡晨雾，斜斜地从林间刺出。

    空气中竟夹杂着隐隐剑鸣之声，仿佛有无形利刃破空而来。

    铁甲獠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迎面击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直接倒摔出去数丈远，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苏霓裳怔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只见那铁甲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浑身宗毛倒竖，朝着她身后发出低低的威胁吼声，却不敢再贸然上前半步。它的兽瞳中透出深深的惧意，像是在忌惮什么强大的存在。紧接着，这凶残的魔兽竟慢慢后退，最后掉头仓皇逃进了密林深处，很快消失不见。

    风声渐息，林间重归寂静。苏霓裳心脏狂跳不止，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仿佛凭空出现的剑意，这样的气势，绝非寻常弟子可有。她屏息转过身，只见晨光洒落的树林间，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男子。

    林雾之间，一道白衣身影缓缓现出，长发束冠，面如寒玉。他负手而立，右手垂于身侧，之间似乎还捏着一枚细小的石子。苏霓裳目光下移，瞥见他脚边草丛里躺着几块碎裂的山石——

    苏霓裳怔怔出声：“……顾玄宸？”

    顾玄宸。

    ——游戏主线人物之一，“渊鸣宗首席大师兄”，元婴期以上隐藏剧情中的重要角色。

    但系统提示却是：

    【顾玄宸（金丹后期）】

    【身份】：渊鸣宗大师兄

    【好感度】：0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人已几步来到她面前。

    “多谢这位师兄出手相救！”苏霓裳强压下心底的好奇，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真诚。无论如何，对方救了自己一命，理当答谢。

    男子脚步未停，只淡声道：

    “你是哪个堂口的弟子，为何擅闯禁地？”

    ——渊鸣宗后山禁地在游戏中是用于封存古代魔兽与测试秘法的“类真实模拟空间”，拥有极高的灵气密度与地形复杂度，通常只对金丹期以上弟子开放，炼气期弟子就是想靠近半步都会被结界反震出去。

    原来她误打误撞穿越到的地方是后山禁地！

    思及此处，她连忙再次躬身行礼：“杂役弟子苏霓裳，误闯此处，多谢师兄相救。”

    男子收回审视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身后不远处地面留下的焦黑痕迹，开口道：“方才那一击，是你所发？”

    苏霓裳愣了愣，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她小声，“火系术法，赤焰诀。”

    对方剑眉微挑，冷淡的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讶异之色，但很快掩去：“锻体期弟子，竟可控火。胆子倒是不小。”

    苏霓裳没敢解释这是靠系统非常手段换来的术法，“其实我也挺怕的。”

    男子冷声道：“看不出来。”

    说罢，他转头看向仍然立在原地的苏霓裳，见她脸色发白腿脚发颤，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回宗门去了。莫非等着下次送命？”

    语气虽冷，却已然是在提醒他尽快离开此处危险之地。原来是个面冷心善之人。

    苏霓裳如蒙大赦，忙点头道：“是、是！师兄教训的是。”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问：“师兄尊姓大名？”

    “顾玄宸。”

    她一愣，果然是他——游戏里的剑修天骄、大师兄、NPC天花板。

    他忽然停步：“你刚才若是再慢半息，就死了。鲁莽。”

    她一噎，正想道谢，却听他冷冷一句：“别道谢了。”

    “你身为杂役弟子，误入禁地，还敢主动攻击魔兽。活命不是侥幸，是你运气好遇上了我。”

    苏霓裳脸烧的通红，心虚道：“我不是有意的，是系统任务……”

    话一出口便想咬舌。完了，暴露了。

    顾玄宸却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没再追问。

    “走吧，我送你回宗门。

    “多谢师兄。”她低声道。

    顾玄宸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即迈开步伐沿着来路朝林外走去。苏霓裳见他要走，连忙紧跟几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林间小路，朝着渊鸣宗外门方向走去。

    只见前方雾气散尽处，一座雄伟的山门赫然矗立。山门高丈余，由整块白玉石铸就，门额上遒劲有力地刻着“渊鸣宗”三字，字迹如游龙，透着威严浩荡的气势。山门两侧，各有一条青石台阶向上蜿蜒，通往半山腰的广阔外门区域，那里楼宇点点，朱瓦白墙隐映在翠绿山色中。一眼望去，仙鹤灵禽盘旋天际，灵雾缭绕，宛若仙境。

    苏霓裳望着那巍峨庄严的“渊鸣宗”三字，心中悄然一叹。

    或许这一次，她真的得重新来过。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