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清晨的后山，天高云淡，伴随阵阵凉风袭来，沁得人心生寒意，但周红军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衣湘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抿了抿嘴唇，刚想说话，蓦然一阵清越悠扬的口琴声破空而起。

    声声低低凄凄，山水迢迢无凭，人去去无信，在急促的转音后，终究归于虚无。

    凉风轻轻带起乌黑垂顺的发丝，衣湘把发丝别到耳后，转过脸对周红军笑了笑：“大队长，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相信我自己，也相信他。”

    周红军哪里知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是谢淮序在吹口琴，他只是被突然响起的悲音吸引住心神，却听得心下悠悠恻恻，恨不能让吹曲人换个欢喜高兴的。

    从恍惚着回过神，周红军嘴唇颤了颤，被声音引得多愁善感了起来，话匣子打开，不由缓和了脸色，叹息道：“是最近大队上针对谢知青的一些风言风语太多了。

    “前两年我忘了具体哪个大队，他们大队长就把他家姑娘嫁给了来下乡插队的知青，那知青也长得很俊俏，又有能力，结果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后面那知青抛妻弃子回城，还向公社检举了那大队长，那大队长一家特别是他小女儿，对那知青的心真是巴巴实实。”

    “我这一辈子看得太多了。”

    最近谢淮序和其他女知青的流言蜚语，让周红军想起之前的事，担心起衣湘一颗心落在男知青上，最后也落得个被抛弃的结局，无论衣湘的出身如何，她好歹都是他们大队上的人。

    衣湘听了微微一笑，声音很轻：“大队长，您说听到别人说谢淮序不好的话，是不是说他和石知青有不正当的关系？”

    周红军错愕的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这您别就管了，这谣言您去偷偷查一查张志强就知道了。”

    “您管理大队一向严格，风气清正，可别因为这一颗老鼠屎，影响了整个大队团结向上的好风气。”

    周红军看她神情坦坦荡荡，也跟着严肃道：“好，我这就去弄清楚。”

    自觉事情全交待完，周红军听见口琴声又再次响起，实在不想被惹出更多莫名伤春悲秋的情绪来，连招呼都顾不上和衣湘打，就慌不择路地跑下山。

    也侧面反映，谢淮序的口琴，实在是吹得太好了，让周红军情绪上头，苦口婆心的和她说了那么多。

    口琴声很好听，就是好听得让人有点郁郁，衣湘莫名想到了一些遗憾，失去，难过的一些画面。

    这致郁的氛围，让衣湘脚步一顿，她站在房门外，没有推门进去，想了想，转而拐去了厨房。

    ～

    门外似乎彻底没了动静，谢淮序低敛着鸦黑的长睫，嘴唇轻轻吹完最后一个音符。

    那么久，还没回来。

    难道……衣湘，和周红军去卫生室看新来的那个年轻医生了？

    谢淮序眸底沉沉，墨色氤氲一片。

    算了，她还小，难免好奇心重一点。

    厨房后院里，衣湘小心翼翼避开那些长得生机勃勃，已经是深深浅浅的碧色的植物，不要踩到它们。

    慢慢靠近那株金桂。

    衣湘扬起脸，看着头顶如伞撑起的金桂，不管她看向哪个方向，小小柔嫩的鹅黄花朵都映入她的眼帘。

    山风拂过树梢，鹅黄的小花朵簌簌下落，带着秋日桂花的香气，温柔地拂了衣湘一身。

    衣湘也温柔地笑笑：“我保证，我会很小力，不会弄疼你的。”

    金桂同样温柔，“不必这样，对我们而言，有花堪折留待有缘人，莫待雨打风吹，零落残花。”

    虽然它那么说，但衣湘还是轻轻地一撇，折下金桂的一根小枝。

    那一根枝桠上，一朵一朵小小的、娇嫩的鹅黄色小花都已经绽开。

    带着馥郁的桂花香气，小小柔嫩的四朵花瓣，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生命力，可爱极了。

    大自然的生灵，总有一种格外让人感动，蓬勃而向上的生命力。

    真希望谢淮序也能拥有这种力量。

    踮着脚，衣湘悄悄推开门，但尽管她动作再轻，但木门的挪动，总会发出一种叫人牙龈痒痒的声音。

    衣湘朝门里探了探，发现————

    谢淮序似乎睡着了。

    衣湘手指捏着一枝金桂，近距离地打量着谢淮序。

    他精致的眉紧紧拧住，深邃优越的脸庞轮廓似乎带着阴郁的阴影。

    谢淮序似乎在梦里也睡不好呢。

    他紧闭着眼，低垂着眼睫，鸦黑的睫羽投下一片让人心动的阴影。

    衣湘忍不住悄悄探出一根手指，朝着他的眼睛方向伸去，她想摸一摸他浓密的长睫。

    还没戳到，谢淮序浓密的长睫颤了颤，随即睁开了眼。

    衣湘光明正大的迎上他投来的清冷目光，趁他没有防备时，就像一只小鸟亲吻一朵花儿般，啾得一声——娇嫩的唇瓣轻轻落在他漂亮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