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温子书的背影,衣湘感慨着他可真是个热心大方的好人。
人都要走了,还特意走回来送了她三颗奶糖。
衣湘一向坚持别人敢给,她就敢要的态度,所以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他主动的。
衣湘笑眯眯冲着温子书道谢,就接过那三颗奶糖,握在手心里。
她还偷偷往手心里瞄了一眼,闻起来散发着香甜奶香,奶糖被蓝白色的糖纸裹住,中间画了只跳跃的白兔子,兔子上头写着大白兔奶糖的5个小字。
供销社都没有这种奶糖卖,估计挺难买的。
衣湘将奶糖揣进上衣的荷包里,想到今天的新药膏还没有给谢淮序换上,她从竹筛里捡了块晒得比较干燥的三七,轻快地走到厨房,放到石臼里,疯狂敲捣着,衣湘手都酸了才捣成碎渣,可还不够,她又继续捶捣,直到变成细细的粉末。
已经被种了些时日的三七,被浇灌了灵气,与普通三七大不同,衣湘虽然选的是三七的须根,却跟主根没有差别,可以与市场上的精品三七相媲美,所谓圆柱根体有不均匀鼓包,外形如铜皮,坚硬若铁骨,不易折断。
又加上当归的根和黄凤仙叶子,以及连翘的果实一起,加上适量温水,搅拌捣碎成糊膏。
衣湘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望着石臼里的药膏,药膏味道浓厚不好闻,衣湘捂住鼻子,却露出期待的微笑。
前几次药膏的材料是用的野菊和积雪草,可能药不对症,作用不明显,这次再试一试,要是还不行,她就再试试其他的。
一定能把谢淮序的右腿治好的,不然那么好看的人,不是明珠蒙尘、白璧有瑕,实在太可惜了。
衣湘揉了揉酸痛的手肘,又甩了甩,然后心情很好的把石臼里头的药膏舀进碗里,里头的药膏量总共可以用三次呢。
把盛好的药膏放置在碗架里,衣湘又拿出之前剪过的那件棉纱睡衣,拿了根小椅子坐在厨房里,开始剪剪剪。
之前谢淮序用的那白色纱布,就是衣湘剪了她夏天穿的睡衣得来的。
这睡衣是棉纱做的,也不知道兰姑从哪里买到的布料,真的又轻薄又透气,穿上轻巧舒服极了。
当时想到药膏敷在腿上,会滑下来,裹上棉纱就不会了,而且还能让药膏更好的渗透到皮肤里头。
衣湘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居然能想到这个!
而且用过的棉纱,可以洗干净后,用开水消毒,再反复利用。
消毒这个倒是听温子书说的,衣湘觉得自己可以多和他学一点,也许以后会用得着呢。
“衣湘?”
“?”
衣湘手上挥动的剪刀顺势一停,抬起头,往声音的地方望过去。
谢淮序站在厨房的门口。
她迅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脸诧异地问道:“谢淮序!你怎么就下床了!”
“谁准你乱动了。”
谢淮序看着她手上的碎布,喉头微哽,浓密的长睫遮住了一半的眼眸,“这不是你之前说,兰姑专门给你做的,你最喜欢那套睡衣吗?”
看着完整的衣服,被剪裁成一条一条碎布,聪慧如谢淮序,已经猜出了衣湘剪裁它的用途。
“你……”
衣湘看了看手里的碎布,又望向他,谢淮序静静望着她,深邃的眼眸里幽幽泛着波光。
“我的问题,你每次都选择性跳过……”衣湘轻笑了一声,状若无奈道:“算了,随便你吧,反正你哪里会在乎我说的话呢。”
说完,衣湘就转身想离开厨房,右手却再次被谢淮序紧紧拉住。
谢淮序攥紧她的手指,定定地望着她:“你说的话,每一句我都记着。”
“我没有乱走,我今天感觉它已经好很多了,我不想拖累你……”
“不,”衣湘摇了摇头,看着他笑道:“我相信你在乎我,但是你不相信我。”
“你在乎我,却也可以随时放弃我。”
“谢淮序,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呢?“
“我……”
谢淮序望向她,嘴唇张了张,又沉默了下来,缄默不语。
衣湘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下午温医生会来帮你换药,他医术应该还行的,你有什么新的问题,都可以和他说。”
“谢淮序,我们先分开几天吧,老实说这段时间照顾你,我其实有点累了,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累。”
衣湘俏皮的用两根手指比了比,她觉得疲累的程度。
谢淮序愣愣地看向她,松开了攥住她的手,似乎没料到,有一天她真的说出了这些话,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让谢淮序被钉在了原地。
衣湘把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被他宛如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破碎表情,逗得轻笑了一声。
“开玩笑的,骗你的。”
“谢淮序你可真笨啊!”
衣湘悠悠哉哉地看着谢淮序抬起眼眸,一片幽寂破碎的模样。
她摸了摸脑袋,看着谢淮序渐渐开始发红的眼尾,他眉眼深邃秾丽若上好的水墨丹青,一向平静淡漠清冷,任何都不以为意,入眼不入心的人,此刻漆黑眸子里碎星残点,神情落寞凄凄。
衣湘看着他抬起眼,有些不好意思,又嘴硬道:“我是学你的哦,你每次说的那些话,就是这样的。”
“说真的,有时候被怀疑和被推开,都很伤人的。”
衣湘后退了几步,为自己辩解。
突然,她脚步一顿,发现谢淮序正用那双深邃幽黯的眼定定望着自己。
衣湘心虚地抿了抿唇,悄悄低下头,可随即又想到谢淮序还不是每次都是这样,在自己开心的时候突然说一些让人难过的话,她不过是让他尝一尝这种滋味罢了。
在衣湘暗暗走神时,突然之间,被拉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怀里是那人熟悉而干净的冷冽皂香。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