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姬站在录音棚里,指尖轻轻搭在耳机上。洛杉矶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切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空调的冷气吹不散她皮肤下躁动的热度,耳返里传来自己刚才录制的歌声——清澈、透亮,像冰层下流动的泉水,带着十五岁少女特有的生命力。
制作人已经离开了,临走前只留下一句“Perfect.”,连修音都不需要。录音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首即将发行的单曲。她按下播放键,自己的声音立刻充盈了整个空间,高音像玻璃般剔透,低音又带着微妙的颗粒感。
桌面上散落着几张备选封面照,每一张里她的眼神都亮得惊人,像是藏着某种燃烧的东西。她随手拿起一张,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自己的轮廓。
窗外的洛杉矶华灯初上,车流像一条闪烁的星河。她忽然想起离开东京的那天,在日本认识的好朋友都来送她,机场的广播声淹没在行李箱的滚轮声里,她攥着登机牌的手微微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
耳机里,她的歌声仍在循环,她闭上眼睛,嘴角轻轻扬起。她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和洛杉矶距离8827公里的东京,莲推开LIVEHOUSE后台的门时,泰正坐在沙发上整理乐谱。
他抬头看了一眼莲,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却深不见底。他有事来东京处理点事情,正好见一面兄弟。
“喝一杯?”泰问。
莲没回答,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手指烦躁地拨弄着打火机。半晌,他突然开口:“…我可能喜欢上那孩子了。”
泰的手指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推了推墨镜,语气平淡:“姬?”
莲低低地“嗯”了一声,低头,灯光在他脸上形成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她才十五岁,我 t m 到底在想什么……”
泰静静地看着他,镜片反射着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如果你真的在意她,就等她长大。”
莲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那是当然了……只是很明显对面那个女孩心里爱情占比很小。
而在泰的心里,某种酸涩的情绪正在蔓延。他想起姬当年站在他面前时,仰着头叫他“泰さん”的样子,那双眼睛亮得让他不敢直视。
*
深夜的酒吧里,莲懒散地靠在吧台边,指尖拨弄着玻璃杯里的冰块。巧坐在他旁边,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间,他忽然嗤笑一声。
“听说那丫头的新单曲冲上Billboard了?”巧吐出一口烟,语气随意,但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占有欲。
莲的手指顿了一下,冰块在杯子里轻轻碰撞。他盯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嗓音低沉:“啊,她本来就很厉害。”
巧侧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倒是挺关注她的消息。”
莲没回答,只是仰头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沉默了几秒,他才淡淡地说:“她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得多。”
巧哼笑一声,弹了弹烟灰:“是啊,强到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了。”
莲的指节微微收紧,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滑落。他没接话,但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刺了一下。
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进那家纹身店。
他原本只是路过,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橱窗里的哥特字体样本时,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要纹身吗,弄什么样的花纹?”纹身师问着眼前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
莲盯着那些繁复的字母,脑海里突然闪过姬的英文名——“Cheryl”。
“就这个。”他指了指其中一款哥特式风格的字体。
“明白,那位置呢?”
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胯骨吧。”
足够隐蔽,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针刺进皮肤的瞬间,疼痛让他微微皱眉,但某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也随之而来。
她不会知道,但她的名字已经刻在他的身体里了。
第三根烟燃到滤嘴时,莲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了花店门口。胯骨处的纹身隐隐抽痛,提醒着三小时前那家地下纹身店里消毒水的气味。哥特体的“cheryl”字母边缘应该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自动门感应器发出迟钝的“嘀”声。
花店老板娘正在修剪山茶花枝,剪刀开合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洛杉矶现在是什么时间?
莲摸出手机又塞回去,锁屏照片还是上个月姬参加音乐节时拍的太平洋。
“要打烊了哦。”老板娘把山茶花浸入水桶,血色花瓣突然在透明容器里舒展。
莲想起姬在舞台上时甩头发的弧度,发梢扫过Fender琴头的样子和这些花瓣一样不讲道理。
“包起来吧。”
“全部吗?”
“嗯。”
信用卡划过POS机时,纹身伤口突然刺痛。
莲盯着小票上23:07的时间戳,想起巧昨天醉醺醺说的话:“Billboard榜首的庆功宴…她旁边站着环球唱片那个制作人吧?”当时他把龙舌兰酒杯捏出了裂痕,玻璃碴扎进掌心的感觉和现在胯骨的灼烧感奇妙地重合。
那个制作人的能力非常优秀,年纪也不大,刚23岁。而两个年轻有为的少年少女之间会发生什么呢,好像很好回答……
POS机“咔嗒”一声吐出小票,那声音让莲想起姬的吉他弦绷断的瞬间。
23岁的制作人——才华横溢,眼神清澈,指尖在钢琴键上跳跃的样子像是从未被生活碾碎过。莲盯着自己虎口上的茧,那里还残留着琴弦割出的疤痕。
“那小子看姬的眼神,就像在看下一个白金唱片。”巧昨晚在酒吧里冷笑,杯中的威士忌映着霓虹灯,像融化的琥珀。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和姬某次即兴solo的鼓点一模一样——莲记得那天,巧坐在后台沙发里,目光像锁链一样缠在镜头中的她身上。
莲的指甲陷进掌心。
姬此刻应该在洛杉矶的凌晨,也许刚结束录音,正披着那件他忘在她行李箱里的旧皮衣。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他那个作为人生起点的仓库吻她时,她的嘴唇沾着咖啡味,而他的灵魂像终于找到了一处不会塌陷的废墟。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莲把山茶花护在夹克里,雨水顺着脖颈流进纹身包扎纱布的边缘。便利店屋檐下,流浪猫正在抓挠过期杂志——封面是姬在格莱美红毯的背影,露背礼服勾勒出她后腰那朵若隐若现的山茶花纹身。
手机在防水袋里亮起。巧发来的链接标题刺眼:《新晋歌唱界的天才顶流Cheryl与制作人深夜出入录音室》。
莲把山茶花放在便利店长椅上,花瓣被雨水打湿后呈现出近乎黑色的深红。
回到公寓时,电视正播放着洛杉矶的日出直播。晨光给好莱坞标志镀上的金色。
胯骨的“cheryl”又开始渗血。莲撕开创可贴时,电视里突然响起姬的新歌前奏。十二个时区之外,她大概正穿着某位设计师送的定制皮裤,在某个录音棚里对着陌生制作人笑眼相待。
他摸出手机划开相册——锁屏是姬睡在录音室沙发上的偷拍照,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相册最新一张却是制作人搂着姬腰肢的新闻截图。
凌晨三点的洛杉矶录音棚,本城莲戴着黑色口罩靠在调音台前,指尖随着耳机里的旋律轻轻敲打节奏。监控屏幕显示隔壁录音室的情况——姬正闭眼沉浸在刚刚录制的副歌里,完全没注意到玻璃另一侧阴影中的人影。
“这部分转音需要再调整。”莲把修改过的乐谱推给调音师,纸上署名处写着“Loren”,字母“L”的收尾刻意拉长成烟丝的弧度。这是他第五次为姬的新单曲修改编曲,也是他第十七次用这个假名参与她的制作。
调音师马克吹了声口哨:“老天,你写的这段钢琴间奏简直像在抚摸她的声线。”他指着谱面上铅笔修改的痕迹,“环球那边又在问Loren是谁,说想签你当专属作曲人。”
“告诉环球,Loren只给Cheryl写歌。”莲把变调后的demo导入系统,音轨里藏着他们初遇时那首地下乐队曲子的采样,降了三个半音混在电子合成音里,像深海里游过的蓝鲸。
马克突然凑近监视器:“嘿,那制作人又碰她头发了。”屏幕里,二十三岁的金发制作人正帮姬调整耳机,手指在她鬓角停留了太久。莲的铅笔“啪”地折断,笔尖在谱面上划出尖锐的降调符号。
马克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说刚那句话的,死嘴!
录音结束时莲已经从后门离开,桌上留着洒了咖啡渍的乐谱,修改处墨迹未干。姬拾起乐谱时闻到熟悉的烟草味。她的指尖无意识描摹着“Loren”的签名,没注意到最后一个“n”收笔时习惯性上扬的弧度,和莲以前手写签名的习惯一模一样。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莲通过手机监控看着这一幕。屏幕蓝光映亮他新纹的英文花体字——“L&C”刻在右手无名指内侧,与左手的蛇形戒指形成微妙对称。
电梯下行时,他收到环球唱片的高额邀约邮件,发件人盛赞这位神秘作曲人“对Cheryl声音特质的理解近乎灵魂共鸣”。
莲删掉了邮件。在酒店顶楼,他弹着姬十四岁时写的幼稚旋律,把它改编成华丽的夜曲版本。
黎明前这段音频会传到马克的邮箱,附言写着“Cheryl专属第18号作品”,就像之前十七次一样。
当姬在早餐时听到新编的夜曲,草莓酱突然从吐司上滴落。
这个转调方式太熟悉了,和莲两年前教她吉他时即兴弹的旋律完全一致,姬勾起唇角,心里暖暖的。
莲正坐在飞往东京的航班上,膝头放着填到一半的入境申报表——在“访美目的”一栏,他勾选了“商务会议”,而非下方那个被铅笔反复描画又擦去的“探望重要的人”。
高木泰士站在东京法务局大楼的落地窗前,指间的钢笔在文件上洇开一小片墨迹。洛杉矶此刻应是深夜,他推算着时差,钢笔尖无意识地在便签纸上划出几个音符——那是姬最近单曲里的旋律。
玻璃映出他一丝不苟的西装轮廓,也映出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从不摘下的银戒。戒面内侧刻着“Cheryl”的哥特字母,这个秘密连当事人都不知道。
“高木律师?”助理敲门的声音惊醒了他。泰收回目光时,发现便签纸上除了音符,还写满了“蓝调时刻”,姬曾经在海边摩托之旅时,用发亮的眼睛向他解释过的魔幻二十分钟。
“把下周一的会议改期。”他突然说,手指抚过抽屉里那台老式唱片机。助理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位以严谨著称的律师从未因私事调整过工作日程。
等办公室重归寂静,泰解开领带最上方的纽扣。
他记得自己盯着诊所电视里姬的演唱会直播,她转身时礼服镂空处恰好露出那朵新纹的山茶花,姬好像格外喜欢山茶花。
唱片机开始播放姬翻唱的《I'll Be Seeing You》,带着刻意保留的复古杂音。泰从公文包夹层取出塑封的照片:摩托观景台上,他抱着举相机的姬,她耳垂的痣在夕阳下像一粒砂糖。照片背面是姬用荧光笔写的“给泰さん”,三个假名被她画成了音符形状。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轨迹。高木泰士想起最近一次见姬时,她发梢挂着洛杉矶的雨水,把热可可杯贴在他手背上说“泰さん的手总是很凉”。
现在他的手机相册里还存着那天偷拍的视频,十七秒,她踮脚调整录音设备时,后腰的山茶花从衬衫下摆若隐若现。
姬那天穿的是CHANEL家分体套装裙,显露出完美的腰臀比。姬绝对有健身,泰心想。
唱片转到B面时,泰拨通了越洋电话。响到第七声,他听见姬带着睡意的声音:"泰さん?"背景音里有钢琴声,可能是那个二十三岁的制作人和姬制作出来的demo。
“北海岸的日出,”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半个八度,“下周一看得到吗?”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声,姬应该正把脸埋进枕头。泰能想象她蜷在被子里的样子,像他们第一次合作录音时,她窝在沙发上午睡的模样。
“泰さん要来看我吗?”她的问句裹在哈欠里,尾音扬起熟悉的弧度。
钢笔又在纸上划出长长的线,泰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有个知识产权案要处理。”谎言。他订的明明是周日下午的机票,行李箱里装着姬爱吃的零食和一台能拍蓝调时刻的哈苏相机。
挂断电话后,泰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
他打开电脑里的监控软件——姬不知道她洛杉矶公寓的门禁系统连着东京的某个终端。屏幕亮起时,正好拍到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转身将在客厅玩耍的猫咪叫出来,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泰关掉画面,从保险柜取出摩托钥匙。
雨已经停了,东京塔在夜雾中亮起橙红的光。
他想起姬说过这种颜色像“令人流口水的完美的煎蛋”,而现在他的手机屏保还是前年的她踮脚去够东京塔灯光的背影。
发动机轰鸣声盖过了心跳。泰驶向海岸线。
后视镜中,事务所的灯光越来越远,而前方海平线上,第一缕晨光正在刺破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