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时皇上正在慈宁宫喝茶。
小太后将入内,殿内侍奉的宫婢尽数退到殿外,商量好了一般。
凉少荇不解道:“这是何故?”
“朕知嫽嫽喜静,今日朕在自然用不着他们服侍。”寥深朝她招了招手:“嫽嫽饿了吧,来,先用膳。”
小太后乖巧坐到一旁,见皇上熟练给她盛汤夹菜故意调侃:“皇上九五至尊,怎的做起这般侍奉人的差事来了?”
寥深搁下筷子笑着看她:“朕也纳闷这事儿。”他倏忽靠近,贴在她耳侧轻声道,“嫽嫽究竟给朕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朕心甘情愿伺候嫽嫽,嗯?”
末尾那个“嗯”字余音绵长意有所指,听得小太后羞红了一张脸。她害羞推了推他的胸膛,自然是没推开:“哀家这里可没有迷魂汤,皇上莫要冤枉哀家。”
“是。”他在她耳边低笑,“嫽嫽不用做什么迷魂汤,因为嫽嫽自己就是。”
一番话撩得小太后面红耳赤,她忍不住娇嗔一句:“皇上又在欺负人。”
寥深挑了下眉,一脸玩味在她颈侧蹭了蹭:“这就是欺负人了?那嫽嫽是忘了朕真的欺负人时是什么样子,比如……在床上时……”
“好了皇上!”她抬手捂住他的嘴,满脸羞红,“一大早的皇上提那个做什么?”
“做什么……”皇上暗笑一声:“分明是嫽嫽控诉朕欺负人在先,朕这才好心解释一二,怎么反过来倒是朕的不是了?再说了……”他贴得更近一些,几乎是蹭着她的耳尖道,“一大早怎么了?之前又不是没有过,嫽嫽这般害羞做甚?”
“皇上!”凉少荇羞臊难耐,毫无威慑力的拳头轻轻砸在帝王胸口,“皇上快别说了……”
她这副娇羞模样寥深是百看不厌,他情难自禁将人揽入怀中:“嫽嫽当知,朕心悦你,故才忍不住想和嫽嫽亲近,嫽嫽莫要嫌弃朕才好。”
凉少荇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如今他再次直抒情思她亦觉得幸福非常。她回抱住他,声色娇柔:“哀家心系皇上又怎么嫌弃?这种胡话皇上往后莫要再说。”
“好好好!不说。”寥深宠溺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朕以后都不说了,你……”他声音突然顿住,眸间瞬间有寒潮涌现,“嫽嫽,你脖子上怎么了?”
“脖子,怎么……”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坏了!那颈间印记是温绍在马车中时所为,此事断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温绍小命难保,届时她该如何跟郦棠交待?得赶快找个由头搪塞过去才好,不过片刻她自然露出个娇羞的笑,“怎么了?皇上还好意思问?”
寥深被这话说得有些懵:“朕?”
凉少荇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两下:“皇上近来就是睡着也不安分,这痕迹就是皇上昨晚弄的。”
“原来是朕。”寥深眼底有了笑意,且那笑愈发浓厚,“这就要怪嫽嫽了。”
“怪哀家?”
“不错。”寥深趁她不防在她唇角亲了一口,“都怪嫽嫽如此撩人,叫朕即使睡着也难免惦念。”
“皇上……”凉少荇叫他说得雪腮生粉,她轻轻锤他两下:“不过,皇上往后可别再乱咬人了,叫别人瞧见了哀家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好好好,都听嫽嫽的。”寥深宠溺一笑,“那往后朕在别的地方留印记就是。”
“皇上……”凉少荇面色绯红,却也不想继续这茬儿以免被他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不久就是万寿节了,皇上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寥深在她鼻尖轻轻一点:“嫽嫽就是上苍送给朕最好的礼物,朕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想要。”
“皇上又在胡说了。”她拉了拉他的衣角,“万寿节是为皇帝祈福祝寿的大日子,不要礼物怎么成?”
“既然嫽嫽这般坚持那就看着送吧。”说着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反正不论送什么,只要是嫽嫽送的朕都喜欢。”
“那哀家好好想想。”
“嫽嫽慢慢想,不急。”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
小太后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还算不上,不过这事的确让朕有些不痛快。”
凉少荇紧张坐直了身子:“怎么了?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这倒没有,就是右都御史的婚期怕是要往后延了。”
“这是为何?”
寥深叹了口气:“太傅发妻因病过世,如今她家幺女正在孝期不宜成婚。”
今早姜少琮那心情舒展的模样在她面前一闪而过,不知他今日心情格外好是不是与婚期延后有关。
“母亲过世作为子女理应守孝,此事的确不宜操之过急。”转念一想补了句,“那温指挥使的婚期……”
“他?”提起温绍寥深就一肚子的火,“自打从云南回来温绍隔三差五就以身子虚亏为由告假,他杀敌有功又落下一身伤,朕不好太过强势以免寒了朝臣的心。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将婚期往后延了又延,朕不得不怀疑他是刻意为之,说不定心里还在打嫽嫽的主意。”
说起温绍,皇上面黑如铁,瞧着已是怒极。
“说不定他是真的旧伤未愈呢。”寥深虽贵为一国之主,但毕竟根基尚浅,同他一同出生入死的旧臣除了温绍便是身边的侍卫长,偏偏温绍如今这般违逆圣意。可若逼得急了难免会再生事端,不若先顺了温绍的意将婚期往后拖一拖,“不然就下旨命温绍年后完婚,毕竟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来月,足够他将养着身子,若到时他还想拖便说不过去了。”
寥深稍作思量:“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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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便是万寿节。
按礼制,万寿节当日群臣携内眷参加夜宴午夜方回,算是一年之中难得一遇的君臣同乐之日。
夜宴将至,皇宫内外一片喜气洋洋,前来赴宴的臣子接踵而至,且都精心备了寿礼。
臣子按官阶依次入席,半刻钟后皇上太后先后落座。
皇上头戴十二旒冕,身着十二章纹冕服,一身龙威摄人心神。
端坐一侧的太后亦是一身衮冕,云髻高拢,头戴九龙九凤冠,贵气逼人又不失端肃。只因一张脸生得太过娇嫩,即使是老成持重的颜色依旧叫她穿出了少女独有的娇俏感。
在座朝臣内眷不免多看了几眼,自然向来恪己守礼的右都御史也未能免俗,即使刻意压制心中妄念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眼底爱意几欲压制不住。
温绍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轻轻扫过一眼便不再多看,只是神色平静吃着桌案上的佳肴美酒。
皇上暗含审视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姜少琮面上。
两人目光凭空对上,姜少琮不卑不亢也不闪躲,就那般落落大方停在原地,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寥深心里倒是生出几分欣赏来,只是再欣赏此人也是对太后心怀鬼胎之人,于是面色一沉,语气也跟着沉了沉:“今日朕头一回过万寿节,不知往年都是何等流程?”
这般能露脸邀宠的机会户部尚书田阔自然是首当其冲,他托着肉乎乎的腮帮子挤出个奉承的笑:“这万寿节意在为皇上祈福增寿,往年流程乃是吃席,敬奉寿礼,待到子夜之后方才酒酣散场。”
皇上这话不过就是刻意寻人引个话头,然后再顺着话头往自己想要的方向接。听罢,他淡淡掀起眼皮看向田阔:“寿礼?还有这流程?”
这话礼部尚书崔明礼听得是云里雾,万寿节的流程不是都一一跟皇上对过么?皇上为何会这么问啊?
果然,话音方落,一道道探究的目光便朝他扫视过来。
崔明礼不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驳了皇上面子,只能装聋作哑不吭声。
他虽不想将事闹大,可总有人不想叫他安生。
田阔听了皇上的话立即将话锋转向了崔明礼:“我说崔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万寿节此等要事既然没有事先跟皇上校对流程,这可是失职啊!”
他说话一顿三扬,极尽揶揄:“好在皇上心胸宽大不同你计较,否则渎职之罪可是逃不脱了。”
从头到尾皇上对此事都不置一词,崔明礼权当吃个哑巴亏就是死憋着不吭声。
好在田阔还会审时度势,晓得在万寿节这等重要节日上做事点到为止万不可太过,便也没有再多话,转而朝着皇上一作揖:“寿礼承载着祈盼皇上身体康健的美好祝愿,断不可缺。”说着露出个讨好的笑,“臣今日献给皇上的寿礼乃是文坛大家文远先生的画作,松鹤延年图。”
说着双手将画作奉上。
皇上示意岁荣将画接下,转而看向姜少琮:“既如此,不知右都御史想要送朕什么寿礼?”
姜少琮缓缓起身:“臣亲手为皇上抄了一本祝寿经,愿皇上龙颜驻千秋,帝业存万古,还请皇上笑纳。”
话和礼毫无破绽,寥深眉角微动却并未打算继续刁难。
温绍却在此时起身:“刚好,臣也有寿礼赠于皇上。”说罢不作揖不奉礼,只是一味瞧着皇上。
寥深眉角微沉,声音也跟着沉下去:“寿礼所在何处?”
温绍淡淡扯动唇角落出个阴鸷的笑,下一刻,他大手一挥,即刻有人破门而入。
胄甲森森,尽是锦衣卫……
温绍面向御座得意笑开:“不知这份礼皇上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