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王茅发摔断了脚,李家自是人人拍手欢呼,这个害得自家鸡犬不宁的祸害总算是遭了报应。可见人还是不能干坏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旦到了便能要了他的小命。

    就连一向举止斯文,菩萨心肠的李苏木也暗搓搓在药方子里多加了二两黄连,想的也是我毒不死你,我还不能苦死你?

    叫你害我们李家……

    杏娘自打听了侄女的话后,心里一阵翻涌,直呼亏大发了。

    丛家发生的事,她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娘听。结果娘家的大小事,她娘的嘴闭得可真紧,是一字不漏啊,这个买卖不划算。

    在娘家的日子总是欢乐而短暂的,杏娘觉得还没说几句话呢,怎么就吃了晚饭要回家了呢?

    再不情愿两口子依旧挑起装了娃娃的箩筐,跟两个老人挥手告别。

    杏娘手里提着的篮子仍是严丝合缝,装满了杨氏特意准备的各色零嘴吃食点心。

    冬天天黑得早,怕女婿一家走夜路误了时辰,杨氏准备晚饭的时间也提前了不少。

    一家子五口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是微微透着光亮,陈氏才送走回娘家的丛娟,一桌子碗筷还没来得及收拾。

    杏娘只扫了一眼,事不关己关了门回房,左右又不是她吃的,她才懒得洗漱。做完了还得不着一个好,她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慌。

    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丛娟回娘家一次,接下来的几天陈氏必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心里憋着一股火,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想找她李杏娘的茬。

    刚嫁过来时不懂,还以为是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婆婆,过了这十几年,多多少少也摸清楚了一些门道。

    无非是看她娘家得力,夫君有出息,又有儿有女,吃穿不愁,生活无忧,眼气罢了。

    丛娟自家过得鸡飞狗跳,生活困顿孩子又生得多,自然看不惯这个事事强她一头的弟媳。

    大弟媳是读书人的娘子,现如今跟着丈夫在镇上过得光鲜亮丽,且本身不是个好拿捏的。两家的差距相隔太远,也就死了攀比的心思,无从比较。

    小弟媳则不然,都是庄户人家的婆娘,怎地她过得水深火热,天天吵不完的嘴掐不完的架?

    杏娘优哉游哉跟未出嫁的姑娘似得,没有半点烦心事。

    这么一想可不得五内俱焚,邪火冲天,原本丛家才是她丛娟的家,她才是丛家人。

    结果她在家时吃肉的日子都少有,等她一走嫁了人,小弟倒是赚了银钱。家里的好日子来了,大鱼大肉也能吃得起了,连带着嫁进门的弟妹也跟着沾光。

    你说气人不气人,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走到哪都要过苦日子,老天爷专门跟她作对。

    丛娟是不能把小弟媳怎么样,毕竟出了嫁的姑奶奶,夫家穷得靠着她男人,在杏娘面前摆不起姑奶奶的款儿。

    可她能挑拨离间,添油加醋,左右陈氏是个耳根子软没主见的,现如今连女儿都发现了她的愚蠢。

    从而利用这点蠢笨,说些似是而非,或羡慕或抱怨的话。

    “杏娘的命可真好啊,不像我,生来就是个命苦的,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李老爷子本事大,听说他们老两口对几个儿子抠搜小气得紧。

    要不然也不至于李老三欠了一丁点赌债,就被他老子打断了腿,这是恨他赔了银子呢!”

    “他们两个老的一把年纪了能花多少钱,那白花花的银锭子又不能带进棺材里头,指不定都给了这个最小的女儿。

    怪道杏娘花钱大手大脚,想买什么东西说买就买,三个孩子穿的衣裳都是崭新的。哪像我们家,大的穿完小的穿,一条抹布烂了都舍不得扔……”

    “……我就是替娘你不值,好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小弟抚养成人。结果眼下摘桃子的倒是她老李家,凭什么,他们家是出了钱还是出了力?

    小弟也真是的,跑岳家倒是积极,指不定置办了什么贵重物件讨好老丈人,平常的东西他岳父哪看得上?不像咱们,得着一根草都当成了宝,跟别人没法比……”

    就这般小火一拱一拱的,拱得陈氏心头的小火苗轰然成滔天巨浪,势不可挡。

    要不是杏娘不在家,非得冲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直要把她骂得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不可。

    老李家算个屁,敢在她面前充大头,简直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

    她这小儿媳刚进丛家门时还像个样,说一句听一句,叫她做什么没有二话。现如今越发不成个样子,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不说,行事愈发有主见,软硬不吃。

    如此这般下去,这个家里哪还有她这个婆婆立脚的地儿?

    小儿子也是个不争气的,放在旁人家里能挣钱的大老爷们儿,哪个不是翘了脚只等着媳妇把泡脚水端到眼跟前来。

    水温调得好好的,冷了热了都要踹翻了重新倒一盆才行。当媳妇的低眉顺眼只有依从的份,敢开口说一句话试试,拳头立时就挨上了身。

    这才叫当家爷们的派头,外人见了哪个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出息,艳羡得眼红。

    她小儿子可倒好,每日里巴巴倒了热水屁颠颠端回房里,伺候那母子几个洗脸泡脚。在她跟前何曾有过这般孝顺的行径,白白便宜了外人,叫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可惜回到家的杏娘不接她的茬,缩在房里不出门,陈氏纵是有心想发难,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且走着瞧,她是不会这般善罢甘休的,此时的陈氏就如同昨天清晨摆好的鞭炮,只等引线一点燃,立时就能炸得火光冲天,烟雾四起。

    好叫大伙都瞧瞧,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无冕之王?

    ……

    年前小夫妻准备年货时说的玩笑话,杏娘早忘到了耳后根,丛孝却是记得牢固。

    从初三开始,家里的一日三餐换了掌厨人,左右冬日里闲着没事干,晚上睡得也早,丛孝早早起床准备饭食。

    早饭清淡简单,煮一锅汤多米少的稀饭,配着酱菜和卤菜稀里哗啦刨得爽快。

    两顿正餐做起来也异常方便,卤菜轮流着来,男人掌厨的日子少。但是当起厨子来倒是像模像样,非但做事细致认真,还比妇人多了几分耐心,每顿还讲究个新鲜花样。

    晌午吃了卤千张、海带和蹄膀,晚上就吃卤豆腐、五花肉和鸡蛋,主打的就是不重样。他还额外耍了个小心眼,每次从卤菜的盆里捡出来小小一碟,切得薄薄的,依着每个人的饭量正好吃完。

    有些妇人嫌麻烦,一顿卤菜拿得多了吃不完留着下顿吃,一餐接一餐。到了后头卤菜回锅得变了色,成了漆黑一团,看得人食欲全无,无从下筷子。

    扔又舍不得扔,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年过下来,天天都在吃剩饭剩菜。

    丛孝就不一样,每顿饭下来碗碟盘子都是空空如也,放下筷子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要是能再夹两筷子就好了。

    丛孝心里的得意自不必说,就是杏娘也大出所料。

    她还以为当家的只是说着玩玩而已,勤快不了三天搭两个早晨就要撂了挑子。没成想他还越做越得心应手了,每顿饭当了正经事对待,菜色也是花了心思的。

    除了卤菜,一盘青菜是少不了的,还额外添了一个锅子。

    晌午饭吃的就是霉豆渣炖粉条,锅子里切了几片腊肉添油气,最后再撒上一把蒜叶,闻着味就流口水。年前做的那批豆渣球长出了细小的白毛,每过一天长得更长,正是吃的时候。

    豆渣炖煮时吸饱了浓郁的料汁,吃起来带着本身特有的发酵香气,又有辣酱带来的辛辣刺激,极其富有层次感。嚼在嘴里软绵而粗糙,不是那么柔嫩,却别有一番滋味。

    本地人也只过年不怕繁琐才能享受这道美味,气候正恰当,做出来容易发霉长毛。大人孩子都爱吃,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越是这般带着些霉味的食材越是合他们的胃口。

    人老了舌头就退化了,爱吃重口的东西,偏爱腐烂发霉的口味。

    喜欢吃得人多,却不是人人都有耐心做这些吃食,也有些人总是做不好。捏出来的豆渣球不长白毛长绿毛,这样的就不能吃,或是还不等长毛呢就碎成了渣渣。

    故而送人两、三个霉豆渣算得上是厚礼了,收礼的人当成宝拿回家,一天切半个炖汤,鲜美异常。

    丛三老爷吃得胡子眉毛一把飞,黑炭般的脸上见了汗,“今年的豆渣霉得好,紧致结实入味,带一点酸又开胃,实在难得。”

    “可不是,我吃着也觉得好,”丛孝点头附和,夹一片豆渣塞进嘴巴,“要我说霉豆渣比肉也不差什么,好吃又下饭,可惜镇上没得卖,爱吃的人多着呢!”

    听得杏娘心里一动,她可以做这门营生啊,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个奇货可居,越是独一门的生意越容易做。

    念头一转想到等开春了河水化冻,气温一升高也做不成霉豆渣,只得作罢。

    这些时令吃食爱吃的人多,卖的人少,总是有缘由的,世上的聪明人也不只她一个。能想到这一茬的更多,只不过没成功外人不知道罢了。

    不知道想起什么,丛孝好笑地说:“原先在府城做工时,杂役匠人众多,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说起老家特有的吃食,好些地方的人都不知道有霉豆渣这道菜。

    他们只当豆渣是喂猪的,人怎么能吃呢?听我说炒豆渣香,霉豆渣更是美味,都不相信,说我家是穷得吃不上饭,把豆渣吃出了肉味。”

    “还有这回事?”丛三老爷惊奇道,眉毛挑得高高的。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豆渣是道菜啊,请酒的宴席上要是有一道霉豆渣炖汤,主家都格外有脸面,能得吃席的人高看一眼,多稀罕的菜。”

    顿了片刻,老人家总结陈词:“说到底是咱们这里的人太聪明,明面上能吃的不用说,不能吃的也能想方设法做成吃食。

    吃到肚子里就是粮食,还能省下米面呢,多划算的事。外头的人笨得很,连霉豆渣都想不到,想必咱们这里的有些东西他们见都没见过。”

    丛孝想了想,赞同地点头:“还别说,就拿藕哨子来说,光屁股的小孩都知道要去水沟里抽藕哨子吃。有些外头的人只知道莲藕这个东西,没听说过藕哨子。”

    父子俩说得眉飞色舞,杏娘听得津津有味,外面的天地多大啊,连人都千奇百怪的,好玩得紧。

    只有陈氏拉着一张老脸面无表情,心里头酝酿着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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