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

    “吉时到!”

    鼓乐回响,猴八穿着嫁衣走来,南疆的婚俗没那么规矩,不必披着红盖头处处小心谨慎,天地万物皆为点缀。

    元僧盯得入迷,心跳顿时加快,一颗心四处乱撞,紧张得不知该作何举止。

    也良提醒着:“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牵着阿姐!”

    “哦哦。”

    元僧走上前,朝她鞠礼,郑重的伸出手。

    猴八从未见过他穿得这般华丽,眼中宛若布满星辰,一时竟看得有些入神。

    七月在一旁嘀咕:“怎么,想悔婚啊?”

    “啊?”

    猴八慌忙抬手落在他的掌心,元僧这才松了口气,两人相视而笑,十指交叠牵动着彼此,一同走到长老面前接受祝愿。

    “这是女煞神吗?怎么不像嘞?”

    “她是神女嘛,神仙会法术的呀!”

    “那她可以把瓦变大吗?这样瓦就可以跟老师去江南啦!”

    学生目瞪口呆的看着新娘子,也良揪起最小的一只,“小混蛋,交代你的事都忘了?”

    “瓦没忘!瓦没忘!”

    小孩赶紧擦擦沾在嘴角的米酥,端着一对酒杯小心谨慎的走前上。

    “唔。”

    猛然间,一股痛感袭遍小小的身躯,小时候被爹娘脱裤子揍都没这么疼!

    他已经很痛了,手中仍紧紧抓着盘子,生怕自己打翻。

    “啪嗒!”

    酒杯落地,碰撞出刺耳的声响,学生缓缓倒地,嘴角涌出乌黑的毒血。

    霎那间,一把金箭刺入元僧的胸膛,细微得无人察觉,就连猴八也没反应过来。

    她本能的出手阻拦,一瞬间紧紧握住箭尾,她已经比别人快很多了,依然无法阻他受伤。

    半截金箭刺入他的身躯,差一点就贯穿而过。

    “阿僧!!!”

    元僧强撑着身子,“没事不用管我,快去救人!”

    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待到反应过来,身边已有人中毒倒地不起。

    四周万籁俱寂,大地的咆哮震耳欲聋,再度勾起血腥的回忆。

    铁蹄阵阵,当年推倒了文山寺又踏破了空桑寺,他们曾被这份恐惧包围,如今又卷土重来!

    “老七也良!这里交给你们!”

    “好。”

    “你要小心。”

    猴八抬手吹起口哨,天魁蹦腾而至,她越上坐骑向着铁骑奔去。

    “停。”

    指挥长一声命令,皇家铁骑停下前行的步伐,四处寂然无声,远处的波动朝他们逼近,沉闷的呼啸响彻云霄。

    “生擒天魁,活捉逆党!”

    “是!”

    指挥长一挥手,前排的人下马单膝跪地,整齐划一抬起手臂上的箭弩。

    “放!”

    眨眼间,箭弩齐发,勾起一张巨网铺天盖地的落下。

    猴八径直冲向铁骑丝毫没有避让,仰头望着巨网扑面而下,天魁困在原地发出嘶吼。

    “擒!”

    战车里四人拉起一支巨大的箭弩。

    “放!”

    巨箭发出厚重的闷响,仿佛宣誓着一场从天而降的审判。

    猴八抬手凝气,甩手落下,大地沉默无声,巨箭砸进皲裂的土地,连她的一丝头发都没碰到。

    巨网缓缓升起,下一瞬竟反扑回去,一片铁骑倒下。

    马蹄跪地,有的从马背上摔落,有的人仰马翻。人马皆被巨网压在地上,网间裹着层层内力不停的向下压制,顷刻间犹如天塌了一般。

    猴八拉满竹弓,数不尽的箭气悉数落下。

    天魁再度踏蹄飞奔,径直冲入军阵踏破坚硬的盔甲,再硬的铁骑在真正的神罚面前不堪一击。

    猴八不问缘由,她知道他们因何而来,绝不允许重蹈覆辙。

    天上下起了飘雪,大地冰封,血流成河。

    鲜红的嫁衣浸染在血泊间,飞溅的血迹晕过脂粉,一双眼眸杀得通红。

    猴八踏过尸群,竹棍挑开执行长脸上的黄金面具,原来刽子手的脸上也会露出恐惧。

    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家铁骑,不过是一群藏于黄金面具下的死囚,他们本就该死!

    先祖穷尽兵力之时,剑走偏锋,选中一批下手狠辣的杀人犯赦免其罪,自此集结成军得皇权庇护,只听令于掌权者。

    执行长见过这个女人,当年在文山寺上的那个小女孩,小小年纪就敢拎着棍棒抵挡,他亲眼看着铁蹄将她的天真碾碎,没想到她竟还活着。

    猴八冷眼质问:“为何来犯?”

    他理所当然的说着:“南风家贩卖人口无恶不作!南风家主风玖歌罪不可赦!陛下令除之!”

    很久以前她也听过相似的话。

    南风家大小姐风珩行刺陛下,家主风廷骁意图谋逆,陛下令诛之……

    “有种,让他来杀!”猴八扬起竹棍,眼中只有狠厉,“但在他杀我之前,我必会杀了他!”

    凄厉的哭喊淹没在漫天飞雪中,寒冬再度降临,顷刻又变得格外荒凉。

    元僧紧抱着学生,不停的往他嘴里灌药,小小的身躯却越来越凉。

    也良又把了一次脉搏,无奈阻止他,“没用的,年纪太小承受不住,毒素已经蔓延全身,他已经……”

    “不会的!咳咳咳!”

    元僧咳了口血,也良更紧张他,“你再这样下去不行的!”

    “不用管我!”他一激动伤口撕裂得更深。

    也良怕他再度伤了自己,只好让他先冷静一下。

    “好,你不要乱动,我很快就回来。”

    学生缩在他怀里不停的发抖,“老……老师……瓦是不是……要死了?”

    他无措的抱着他,“别怕,老师在,你不会死的。”

    “老师……对……对不起……瓦会好好读书的……呜呜呜……瓦不想死……”

    他早已不信神佛,此刻却也只能卑微的祈祷佛祖庇佑。

    “是不是……瓦没有乖才不能长大?”

    元僧强忍着泪水,“你很乖,很乖。”

    “老师……你还没……带瓦去……江南。”

    “好,老师带你去……呜……老师一定……”

    耳边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哽咽。

    他的学生素来吵闹,明明在他身边却不声不响,从未如此安静。

    有时他也忍不住嫌他们吵,如今却真的不吵不闹了。

    远处传来鸣声,众人往远处望去。

    天魁背着主人回来,察觉身上起伏不定的气息,双蹄跪地轻柔的将猴八放下。

    猴八近乎脱力,强撑着身子站稳,一身破碎的嫁衣红得令人畏惧,成婚之礼变成葬礼。

    “是你!是你害了我儿!”

    一把酒樽朝她砸去,猴八没有避开,烈酒浸着伤口淌落,刺得生疼。

    “是你连累了我们!”

    “你不是神女吗?为何带来灾祸!?”

    猴八自顾自的笑了一下,缓缓转身离去,她不能在他们面前倒下,直到四处无人,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嘴角涌出一口心头血。

    神女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她是天魁的主人,修得风行九霄诀九层境。可她一路受过的伤早已损耗根基,身子无法承担如此强大的内力,强行运转只会折损自己的元气。

    她原以为今后终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必再靠厮杀生存,不用杀戮也可以守护重要的人,没想到又被拽入地狱,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猴八仰头倒下,飞雪一片片落在红衣上,仿佛不层染过血腥。

    “臭猴子,你不要命了!?”

    七月紧张的盯着她,眼睛微微泛红。

    猴八醒来,也良和阿婆也在身边,她的情况只有他们知晓。

    方才七月见状急坏了,也良不得已才告诉她。

    也良蹲在床边哭唧唧的,猴八躲避七月的目光,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屁孩,谁让你瞎说了。”

    七月瞪了她一眼,恨不得掐死她,“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猴八避重就轻的笑了笑,“我只是折损点内力,又不是马上要死了。”

    她撑起身,随即收起笑意,“阿僧如何了?”

    七月转过身,也良回道:“他没事。”

    “那……孩子呢?”

    也良沉闷的摇了摇头,“中毒者大多没事,但也死了些人,还有几个是外族人,必然要向南风家讨个说法。”

    猴八起身,“我知道了。”

    七月阻拦道:“你又想做什么!?”

    “老七,你知道的。”

    “风玖歌,你疯了?”

    猴八脚下一顿,紧紧攥起掌心,“我要他死!”

    堂中议论纷纷,长老与族人争执不休,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下毒的又不是南风家!凭什么要同他们道歉?”

    “就是,家主只身一人阻挡铁骑,他们非但不感恩反而责怪南风家!”

    “铁骑因何而来,大家心里没点数吗?”

    “外族人死在南风家并非小事,好不容易有几天安生的日子,谁还想再打起来?”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

    “都别吵了。”猴八步入堂中,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比我更清楚,一直以来究竟是谁在针对南风家,今日之事,意在挑起南疆部族纷争,借机再度开罪南风家。”

    她冷静道:“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南疆的外族人,南风家也好,外族也罢,在这片无人之地皆是逃难至此的流亡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族人面露难色,年长的长老凝重道:“家主这是何意?”

    猴八郑重的同长老行礼,肃然道:“长老唤我一声家主,我必然担起家主之责。谁敢伤害我的族人,哪怕是皇家,我也绝不饶恕!”

    “家主难道想与皇家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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