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灯时，路临之转头去看后座的徐楠，她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已经睡着了。
刚才，徐楠急切地要求尽快离开那家酒吧，路临之当即带她走了，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什么。路上徐楠看他不住打量自己，说了句：“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喝多了。”
多年的相处，路临之很少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在餐厅坐着，看到那条【速来】的消息时，他的心脏缩成了一团，几乎是一路跑过去的，完全没顾忌可能会被认出来。
车到徐楠住的公寓楼下，她还没醒。这边不能久停，路临之想了想，启动车子，回了自己的住处。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他试着去叫徐楠，没有叫醒，干脆直接把她抱起来，用脚踢上车门，上楼了。
当年买房时，考虑到不会在这边常住，没人打理花园，就没买独栋屋，选了一栋豪华公寓的顶楼。路临之这会儿庆幸公寓的电梯和家门都是可以面部识别的，不然他抱着徐楠，还有点麻烦。
徐楠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她猛然做起来，想着‘完了，完了，上课要迟到了’，随即又想到今天是周六，马上躺回去。松弛下来，她意识到没在自己的小公寓，倒是不慌，昨天睡着前是和路临之在一起，不用担心。
打量了一下四周，认出来是在路临之的房子，之前来旅游或者陪他在这边工作时，在这里住过。
头还在隐隐约约作痛，不知道昨晚那罐可乐到底加了多少料。徐楠从床上下来，去卫生间洗漱。她洗完澡，一边擦身体一边伸手拿衣服，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昨天穿的那套，而是一件淡粉色的睡裙。
回到卧室，看到另外半边床很平整，昨晚路临之没在这里休息。徐楠走到衣帽间，打开自己那半边的衣柜门。里面的衣服不算多，但是很齐全，从短到长、从厚到薄、从内到外，一应俱全，甚至连泳衣、遮阳帽、墨镜这些零零碎碎的，不常用的，也都有。
看着这些，徐楠心里涌起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她挑了一件简单的浅灰色T恤和一条白色休闲裤换上，推门出去。陆临之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徐楠一个一个房间找过去，打开书房的门时,看到了他。
路临之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穿着一套灰色的睡衣，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徐楠轻手轻脚地后退，准备关上门出去，还是惊动了他。路临之睁开眼睛，看起来还有点迷糊，喊了一声：“楠楠。”
“嗯”，徐楠停下来，问他：“你要不要回房间去睡？”
“没事，准备在这里坐一会儿的，有点无聊，就睡着了。”路临之站起来，走近徐楠。徐楠仰头看他，注意到他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眼下还有点青黑色的阴影。
“你昨晚没睡？”
陆临之顿了一下，“嗯 ”
“那你赶紧去睡一会儿。”
“不睡了，我去给你做饭。”
“不用，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吃点就行。”
“我也饿了，一起吃吧。”
陆临之昨晚用电饭煲预约了粥，已经烧好了，他又做了两个简单的小菜，很快就开饭了。徐楠一边喝粥一边佯装不经意地问：“昨晚你给我换的睡衣？”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不是她自己换的，路临之也不可能找别人给她换。陆临之看她，她却低头去看粥碗。
“昨晚先送你回你的公寓，实在叫不醒你，带你回来抱上楼，依然叫不醒。你那身衣服，穿着睡觉不舒服，就帮你换了。”
“哦”，徐楠有点赧然，其实他不光给她换了睡衣，还帮她卸了妆，给她涂了基础的护肤。
“你昨天从酒吧出来时，神情很慌张，没事吧？”路临之想起了昨晚的情形，皱了皱眉。“你昨天的衣服上有股很臭的烟草味，我给放洗衣机洗了，嗯，内衣我手洗了。”
徐楠脸都红了，她昨天穿的是一套真丝材质的蕾丝内衣，是不能放洗衣机，但是他可以留着给她自己洗的！为什么要强调帮她手洗了！
她转移话题：“昨晚过生日的女生是夏天的朋友，之前见过一面。前两天在学校碰到了，再三邀请我去参加她的生日Party，实在推辞不过，就去了。本来计划送了礼物就走的。”
“昨晚夏天也在？”路临之问。
“没有，他在国内。我去之前还发消息问过他，他没回。小姑娘太热情了，我就答应了。”徐楠脸上交织着后怕和沮丧的神情。
“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还算正常，后来他们好像开始吸大.麻，我很害怕，就赶紧告辞了。”
“嗯，在这边合法，很多年轻人都会这样。你和人出去玩要当心点。”
“以后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邀请了。”
“你喝了很多酒？”路临之了解徐楠一向谨慎，奇怪她怎么会在不熟悉的场子喝酒。
“没有，我喝的是罐装可乐。看到我醉了，夏天那个朋友才告诉我那是特别定制的，加了很多高度的伏特加。”
路临之清楚她的酒量，想到她昨晚一睡不醒，笑了。
徐楠看他笑得开心，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不服气。“我很努力在保持清醒的，就是见到你之后，一下了放松了，才会醉得那么厉害，不然......”
她突然停下来，路临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徐楠忽然意识到，自己昨晚见到他就全然放松了，上了车更是倒头就睡，包括今天早上，在不熟悉的环境醒来也毫不慌张，是因为她在潜意识中，对路临之有着坚定的信任和依赖。她笃定地知道，只要他在，她就是安全的，无论是遇到昨晚那样的情况还是衣食住行的生活细节，她什么都不必担心。
这种信任和依赖，之前只存在徐正元和姜旭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路临之变成了让她可以全然信任的第三个人，那怕现在，在法律上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但他给她的安全感却一点都没有消失，完整地保留在她的潜意识中。
徐楠在路临之的注视中有点无措，愣了一会儿，低下头去，“吃饭吧，你需要赶紧休息。”
路临之并不追问什么，答应了一声，继续吃饭。吃完饭，徐楠洗碗，催着路临之去睡一会儿，他顺从地按照她的安排去主卧了。
徐楠从厨房出来，站在客厅里，有点纠结。她想去看看路临之睡着了吗，又担心自己像吃饭前一样，推门进去就把他惊醒了。
手机震了一下，进来一条消息：【楠楠，来一下可以吗？】
徐楠推开卧室门，“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见她不回应，也不动，他又跟了一句：“你在我旁边就行，我很困，但是怎么也睡不着，又不想吃药。”
徐楠没说话，走到床边，在空着的那边半坐半躺下，也不看他。“睡吧，我在这里看会儿手机。”
“嗯”
过了一会儿，“我能拉着你的手吗？”
徐楠侧目，面无表情，语气平静：“你觉不觉得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很渣男？后边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路临之的表情很无辜，“我真的很困，也真的睡不着，我以前习惯拉着你的手睡。”
一只手递过来，“赶紧睡！”，口气满含威胁，路临之要是敢再提要求，估计徐楠要炸了。
他见好就收，握住徐楠的手，把头往她的方向凑了凑，很快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路临之感受到了酣睡后的满足感，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久违的体验。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快一年了，他和徐楠基本上处于分开的状态，而他的睡眠随着这种状态，越来越糟糕。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睡了多久，从身体的感受上可以推测时间应该不短，想到她一直半坐着，应该会不舒服，他赶紧欠身起来看。
屋子里一片昏暗，天竟然都黑了，一时之间，看不清楚床上的情形，只知道那只柔软的小手，还握在他的手中。
对于路临之的动作，徐楠没有任何反应，他只能听到一点轻微均匀的呼吸起伏。路临之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默默等着眼睛适应黑暗。
渐渐地，屋子里的一切有了模糊的轮廓，他看到徐楠躺在他旁边，脸朝着他的方向，蜷成小小的一团，睡得很沉静。
路临之默默躺回去，向徐楠的方向凑近一点，在稀薄的光线里，用眼神描摹着她的面容。
非常熟悉的一张小脸，又因为这一年的距离，多了一点陌生。两弯眉毛在黑暗中不甚清楚，依却然看得出清秀的走向；那总是含着一汪秋水的圆眼睛轻轻阖着，秀气的鼻子线条流畅；嫣红的小嘴，在满室昏暗中，像是黑白画里的一抹留彩，虽然因为光线原因，看起来饱和度不足，依然格外诱人。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再靠近，感觉自己尽量克制着的呼吸，也已经扫上徐楠的脸，但还是没有贸然吻上去。
就在他疑惑徐楠还能睡得着的时候，她蓦地睁大了眼睛。路临之没有被吓到，一动不动，继续保持刚才的距离，他和她饱满粉嫩的唇瓣之间，只余一点点温热气息。
徐楠也没有动，她应该醒了一会儿，声音很清醒：“我说过了，这样得寸进尺很渣男。”
“我要是够渣男，早就吻上去了。发乎情，我无法控制自己被你吸引；止乎礼，我尊重你的意愿，是在硬控着自己和你保持距离。”
徐楠发现这一年来，路临之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你管这叫保持距离？”
“不然呢。”
这么近距离的交谈，两个人的声音不免都压得很低，不像是在斗嘴，反而更像是在遣倦低语。路临之再靠近一点点，徐楠觉得他的嘴唇，其实都已经挨上了她的。
那熟悉的清冷气息，早在她睁眼之前就包裹住了她，现在那熟悉的清凉柔软的触感，在这似碰未碰，似挨未挨中，已经传递过来。
路临之眼看着徐楠动了一下，似是要往后退，他迅速跟上来，在她唇上印了一下，很轻的一个吻。给徐楠带来的酥麻感，却不亚于缠绵的深吻。
路临之在她怔忡之时，转向她的耳边低语：“不要骂我，楠楠。太久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你，我的心都要被焦躁感烧成灰了，你发发善心，权当是给我浇点水。”
徐楠醒过神来，最后一句话听得格外清楚，推他，“你耍什么流氓？”
路临之愣了一下，接着就把头埋在徐楠的颈间，笑得停不下来，“楠楠，有句话你听过吗？仁者见仁，淫者见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