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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才清醒过来

    客厅里没有人,整个房子里都静悄悄的。储藏室里摆在祝染遗留的装置上的杂物全被挪到了地上,只有一个打开的满是不明液体的罐子立在上面。

    齐雾跪坐在这堆杂物中间呆呆地看着地面,眼神却并没有聚焦。

    祝雨绝回家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忐忑地站在门口喊了几声她的名字,看到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抬脚就要冲进去,却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别过来!”齐雾终于有了反应,发出了自己的第一声怒吼,“出去,出去!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离我远一点儿!”

    “齐雾……”

    没有人开灯,装置在昏暗中发出点点微弱的光芒。正上方,几张医生的面孔最后出现,然后投影消失,房间内真正归入寂静。

    没有人做出下一步动作。

    下一秒,投影开始重播。一半是齐雾熟悉夹杂着陌生的画面:学校的日常,父母的葬礼,一个房间连着一个房间的船,和祝家人的交流,和白遥一起去硕能。画面最后再次定格在硕能的医生的脸上。

    不止有画面,上面还有身体情况的实时监测,还有部分心理活动监测。

    另一半画面即使是只有画面,齐雾也完全能明白这是什么。里面最经常出现的就是她自己的脸,以另一个人的视角、以旁观者的视角,以她最好的朋友的视角。

    祝雨绝愣住了,僵直身体看着那些资料倍速略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齐雾今天就这样跪坐在这里,看着投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从白天一直到黑夜。

    又是一遍结束,祝雨绝终于找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抬脚又要往房间深处走。

    “不要过来!出去,出去,你出去啊!”齐雾再一次吼道。

    “不,齐雾,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祝雨绝沉默了一瞬,勉强回答道:“是。”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立刻就被崩溃的齐雾打断了:“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你们,你们——”

    祝雨绝不再尝试靠近她,但也没有听她的离开这里。

    黑暗的环境更适合情绪宣泄,被照亮的环境会让人有被审视的感觉,所以他也没有尝试打开灯光仔细地观察齐雾的情况。

    他站在门口听着她不通畅的呼吸声,听着她低声啜泣,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无数个自己一个人呆坐在空荡荡的房间中的夜晚。

    孤独,绝望,迷茫。

    祝雨绝感到难以呼吸,眼前的情景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里,但只是偏过头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又转过视线但又注视着房间里那个蜷缩在一起的模糊的轮廓。

    他见过真正的她,所以即使是在这种环境中,下意识也能补全这个模糊的轮廓真实的样子——一个活生生的、独一无二的齐雾。

    “我去找过程澄了。”她突然说,“我去找过程澄了,我想问她这是什么意思,我想问她为什么,但是她不肯见我。她在那面窗户的背后,在她家里她的卧室里。她看着我在她家楼下打转,她看着我压抑地、疲惫地要见她,但是她不愿意见我。我想问她难道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所谓的兼职吗,监视我?可是她不愿意见我。”

    “……”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意思?耍着我好玩是吗?那我呢?我的愤懑,我的绝望,我的自责,我的一举一动,看着我上蹿下跳觉得很可笑是吗?我像这套装置一样是一个方便使用的工具是吗?”

    “不……”

    她猛地仰起脸,流着泪看向他:“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我是模式生物吗?还是试验中的机械生命?祝雨绝,我在你们眼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存在吗?你们就这样,就这样看待我是吗?天呐,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直到现在!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每个月,我每个月去更换眼睛保护装置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检查眼睛的小机构,一直都是你们的实验室!直到现在,直到我在之前去硕能取出来的装置里发现了这段被储存起来的资料,直到我发现陈良口中一直念叨的仅存的实验资料!什么家人,什么养女,什么兄妹,什么朋友,什么恋人,我在你们眼里可笑极了是吗?哈,难怪你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难怪你一点也不惊讶我这个参与考核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场,难怪你即使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搬家也坚持带着我……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抓进实验室,现在?”

    “齐雾,不要这样说。”祝雨绝痛苦地靠在一边的墙上,“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十二年前,我只知道他们都很关注你。我没有你说的那样的想法,不要那样想我。”

    “哈,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但我知道的都只是猜测而已!我想过要告诉你的,我想过要说的,但那些都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我该怎么说?我没有那样做,我永远也不会那样做的。不要这样说,拜托你了。”

    眼前一片漆黑,身后是明亮的客厅。祝雨绝站在交界处,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光线一分为二了,齐雾的视线又将这死去的躯壳切割成了碎片。

    “我的整个人生,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段谎言,剩下的一切都由谎言堆砌而成。我没有父母和弟弟,我没有最好的朋友,我没有无论做了什么都会被接纳的养父母,我也没有……你们都是谎言,到底有什么是真实的?我甚至没有掌控自己记忆的权利。我恨你,我恨你们!”

    祝雨绝既苦涩又疲惫,无力地轻声说了一句:“别恨我,齐雾。”

    齐雾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知道的,研究所一直在做和场有关的研究,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彻底消除掉那些越来越接近人类居所的场。”所以他对这种情况感到意外但并不感到震惊。

    “是的,所以为了伟大的所有人的幸福,我和那个已经被抓住的人就活该被控制一生。”她恨恨地咬重了“人”的读音,“你们在做这些之前有问过我的意愿吗!”

    “不是这样的!”他立刻意识到现在说这些话是在伤害齐雾,“抱歉。不是这样的。为了效率,或者是为了其他目的,即使目标再高大,也不能伤害具体的人。你说过的,慢慢来、一步一步来,关于实验室保护机制,你还记得吗?”

    祝雨绝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希望能将她带离这种绝望的氛围之中。

    齐雾立刻冷冷地说:“是啊,或许我们根本就是‘人’。”

    “……我认识你,我知道你是谁。”

    “我也知道我自己是谁。我现在才知道!我现在才清醒过来!”她已经冷静下来很多了,只是每句话依旧带着哭腔,还是时不时有眼泪挂在睫毛上又坠落,“我要去找维希亚。”

    “别去!”

    祝雨绝立刻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他一脚踏进漆黑的房间中,然后越来越靠近她,期间她一言不发。

    他在靠近齐雾的地方坐了下来,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清晰地听见了她呼吸间的哽咽。

    “袭击案的嫌疑人危害性太高了,已经被转移到研究所控制起来了。”他继续说。

    “那正好,要抓就把我们两个都抓起来吧。”他们一个人是林安实验室里的实验对象,一个是祝染实验室里的对象,齐雾都不敢想他现在被转移去了研究所会被怎么对待,“没把我抓起来,我就一定要做点什么。”

    “他和你不一样,他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没必要为了他这样!”

    “伤害了人应该受到惩罚,但不是被关进实验室里。你记得你之前说被判定为‘人’的对象都拥有走出实验室的权限吗?我走出来了,他也是。或许他根本不需要逃出实验室和逃出那家工厂。他是人,他本来就可以通过权限识别走出来。他该被关进实验室吗?他的年龄比我大,十年前他只比现在的我们年轻一点点,可是我看过对于当时的他的记载,他那时的身体……我都不敢想他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齐雾的声音在发抖,整个身体也在发抖。

    祝雨绝抿唇,更靠近了她,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握着他的手转过头来看他,眼中水光盈盈。

    他呼吸一滞,抬起另一只手顺着她的下颌往上擦拭她脸上的泪水,但越擦越多。

    “他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对吗?”她流着泪问。

    “是的。”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是你这样做改变不了什么。”

    “即使是这样,我也会做的。”

    “齐雾,我重启实验项目的申请已经通过了。这意味,他们已经在调取之前的实验数据了,而相当一部分人在看到那些实验数据之后就会看向你。结果就是,你们两个都会陷入他当年的那种境地中去。有了前车之鉴,你觉得你们还有下一次逃跑的可能性吗?”

    齐雾一边发抖一边说:“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祝雨绝心情复杂,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垂着头靠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

    他想说“我害怕,我很害怕”,但他只是说:“这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你不是实验品,不应该被关进实验室里。即使是想要揭露这件事,想要向研究所发出抗议,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前提是你没有被抓进去。”

    他还担心齐雾的身份问题。如果她被发现身份、被认证为实验对象,即使是研究所被迫放弃了这样的实验,她又该怎么办呢,她能怎么生活下去?

    “他们现在没有关于这件事情的确切证据,有的只有猜测,难道你要亲手把证据送到他们手上去吗?想一想,先想一想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你的身份彻底滑向研究所的实验对象,他们甚至有理由把你带走,还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比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场的存在更让我感到恶心。人,实验对象,这到底是怎么界定的?我到底算什么?我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像每一个人那样为自己的学业和其他小事担心,毕业之后像每个人一样为自己的未来寻找落脚点。我的未来……我现在不知道我的未来该落在哪里了。告诉我吧,祝雨绝,那天你进实验室的时候带了什么?”

    “……”

    祝雨绝没有说话。

    齐雾轻笑一声,说:“你什么也没有带,是我被识别出来了实验对象的身份。我既被它识别为实验对象,又被它识别为人。所以我到底是什么?”

    “抱歉。”

    “我会有答案的,我自己的答案。不是你们定义的,也不是识别权限的机器定义的。”

    “不是只有你们是研究对象,我在一定程度上也只是他们的实验对象而已。我一直不明白他们当初为什么会把我从育儿所里接出来,不管是在玉东分区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里的时候还是后来三个人住在一起却鲜有交流的时候。他们总是看着我,或者说观察我,除此之外,除了她偶尔心血来潮逗弄我一下两下,我一直呆在透明的罩子里。”

    所以不要一直想着那个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被带走的人,也看看我吧,我和你是一样的啊!

    “我讨厌蒲逅分区,我讨厌阴沉沉的天色,讨厌自以为是的人,讨厌这里总是一成不变。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对,这里只是一个令我讨厌的沉闷的地方,我要离开这个我不喜欢的分区!去哪里都可以!我可以去玉东分区,我可以在那里摘玉东树叶;或者其他任何有列车的分区,安全员的工作我都知道该怎么做;或者去倚霞分区,可以考那里的治安部门,或者是更远的地方!去伊得斯!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她越说越振奋,泪水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干涸。

    “对,离开蒲逅分区!”祝雨绝动作一顿,突然也激动起来,刚刚还沉浸在找不到解决之法的阴霾现在郁结已经一扫而空,“他们不能把这件事情闹大。他们已经完成了实验室的集中转移,现在基本上只在蒲逅分区活动了。离开蒲逅分区他们就没办法对你采取强硬的手段了,离开这里就不受控制了!”

    “我们要离开蒲逅分区,我们一起离开,在一切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他强调道。

    “我们一起离开?”齐雾往后退了一点儿,抬头去看他的脸。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现在就提交辞职申请。”他想触碰她,想抱住她,但同时也想她看着自己,纠结之下松开了手,身体前倾,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还是没忍住说道,“看看我,看着我吧。我和你是一样的。”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齐雾一怔,居然从他的语气中觉察出了祈求的成分。

    两颗心脏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狂跳,混乱地应和着对方的节奏。

    “好,我们一起。”她最后听到自己这样轻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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