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人

    铃乐坊花娘们境遇实在是令人痛惜,罗景明接手掌管以来不知道多少女子因他而被折磨惨死,死在他手上的饱受了折磨被他转手送出的也没落到好下场。

    “天下多奇观,牲畜穿了衣服也能遍地走了。”

    裴今遥语出惊人,她没觉得如何可旁边的宋主事和底下专管乐妓放籍事务的司务杂役们却个个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这是在骂谁?骂他们吗?还是连他们一起骂了?

    “裴大人这不好吧。”司务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的脸色,实在没想到这种小事侍郎大人也会亲自过问,“娼妓之辈全放出去反而会造成动荡吧。”

    其实他早已收了银钱,只等风头过去上面的人淡忘了这回子事他才好让倚花楼、醉风楼等青楼的老鸨来挑拣挑拣。

    从铃乐坊倒了血霉起另两家青楼笑得睡梦里都能乐出声来,早早就打算好了要把铃乐坊里长得俏盘儿顺的给收到自己这。这一个女子就意味着一大笔金银,放过岂不是暴殄天物。

    司务心里苦,心想也不怪自己不情愿,再说了这几家青楼谁背后没点势力权臣倚靠,他们这些九品的、不入流的小官小吏,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动荡?”裴今遥偏头思忖,“什么动荡?”

    “呃……她们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保不齐会当什么外室、暗……”

    “你在跟谁说话。”

    正说话的司务突然一卡壳,愣怔怔,“小的在,在跟裴大人您说……”他浑身一震面目惶恐!

    裴大人!

    裴大人是谁?!他们户部新官上任的右侍郎、名震天下的裴三元、破案如神疾恶如仇、一己之力清洗了整个鸿胪寺和半个礼部、将禺东一派干翻的裴大人!

    拒绝了老鸨无非是损失点许诺好的银子、被背地里骂几句,背后的官员连瞥自己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可要是因为眼前的蝇头小利抗拒了裴大人,那他这位子也甭想做了。

    “能做能做!”司务忙不慌地连连称是,“裴大人放心,小的保证三天、不,两天这就能处理完。”

    裴今遥温和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有这份心就行了不着急慢慢来,不用太劳累。”

    她分明笑得好看又炫目,可司务却被她温热的手掌烫得浑身发汗却又不敢乱动,胡乱点点头。

    说好的亲力而为自然不是虚言。

    乐妓脱籍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与官妓相比是容易不少,无论是乐籍还是青楼妓子但凡有人际关系的那必然是一切顺遂,反之则难上加难,就像花娘们赎身会遭受老鸨刁难、脱籍小吏刁难,揩油敲诈都不在少数,脱籍后还会遭受旁人白眼轻视。

    若是寻常哪怕圣上有意让铃乐坊的花娘们放籍也免不了出现磋磨波折,所幸她们的裴大人来了。

    自罗景明被抓老鸨被抓,铃乐坊被关被耽搁延误了数月,放籍一事在裴今遥走马上任户部后没几天,就全部处置好了。

    裴今遥早早盘下的清月坊数间店铺也陆陆续续开了张做起了各式各样的小生意。洛花的女子医馆名气倒没有受裴今遥假夫人而受损,备受不少姑娘夫人信赖。

    的确有些个花娘脱籍后依旧选择去当妾室,裴今遥也并不觉得失望,她只是给了她们能够选择的机会,至于如何选择则由她们自己思索后决定。而非被迫不得不选择这一个,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还有些花娘准备离开京城这个徒留伤心之地,只是她们想亲眼看见罗景明被问斩后再远行。

    在这之后,裴今遥才再次来到罗景明书房内的石室,将那些悬挂得密密麻麻的女子画像一幅幅取下收好。

    画上的那些女子她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大理寺也曾纠结过要不要将这些画像收进卷宗留存,最后还是裴今遥拍板决定等一应事了后再收存起来。

    一日未收存便一日在提醒她,还不够,还不足以慰藉无辜死去的女子们的在天之灵。

    -

    从大理寺绕了一圈方才回户部的裴今遥,一进门就看见几个青绯色身影唰的一下从眼前掠过,很快,快得惊奇。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其他几部的官员往来户部,户部官员人数向来是几部中最多的建造的也更大,来来往往人数众多也不见拥挤。

    这些都是来旁敲侧击要钱的,什么兵部工部礼部吏部刑部通通都要钱,今天来磨一磨明天来敲一敲。

    “鸿胪寺的人见了裴大人您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旁边的圆脸员外郎哈哈一笑,“这是来送颜料库的。”

    裴今遥了然点头,所谓颜料库其实是存放杂料的户库之一,存放如文房四宝、陈列摆件、香料等,番邦贡品也多归于此。中秋将至周围番邦为表诚意早早就送来了,换句话说她在户部想要拿捏鸿胪寺更是手拿把掐,轻而易举。

    拜别了圆脸员外郎,她径直回了耳房继续处理公务,没听见身后别人在议论自己。

    “鸿胪寺怎么见了裴大人这么害怕,按理来说不应该感谢他?要不是裴大人他们也不会被提拔上来吧。”有人不解。

    “能把你提上来自然能把你扔回去。”圆脸无奈摊手,“更怕得罪他罢了。换做是你,经过这么些天,你对裴大人什么感受?”

    开始问的那人语塞,回想起裴今遥来的这些时日:

    先是让放籍回归至它本应该有的宽中带严;再是户籍管控落实一人一籍尤其是改籍和外迁不得随意变更;路引更是严格也因此还真抓到不少买卖假路引的人来;甚至还上疏倡议为他们这些低品级官吏涨俸禄;倡议变更木匠、铁匠等手艺工匠后代,三代即可子孙参加科举……

    “真是让人又恨又爱啊!”痛并快乐着。

    “可不是。”

    没一会儿,裴今遥又出来了似乎要出去。

    “裴大人要去查商户吗?小的跟你一起吧!”当即有人看见就要跟着一起,甭管户部其他同僚心里想着什么但大抵都不讨厌裴今遥,而且户部人多想出头拔尖也更难。

    “不必。”裴今遥拒绝了,“我去北城流民安置处看看,这几日虽有世家施粥但户部也不能落下。”

    “知道了!”大家都很瞅眼色的没有跟着去,应声附和。

    裴今遥刚出了户部没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裴大人!”

    左右环顾片刻,她才看见户部大门处石狮子旁的荫凉处站着个男子。那男人面生的很,长得有几分好看只是脸色惨白如纸,光是从荫凉处走到她面前的短短几步就让他胸膛不住起伏,看上去体虚得一阵风就要吹跑了。

    “足下是?”她确认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体弱男子灿烂笑着对着她不偏不倚地行了一大礼。

    “在下窦谷乔,久仰裴大人大名今日才终有幸得见!”

    “竟然是窦兄。”裴今遥很早就听过这个名字了,曾是大理寺原右寺副后因救了广齐王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那位谷乔兄,“窦兄这伤应当还未痊愈吧。”

    即使不通医术也能看出他很虚弱。

    窦谷乔下意识摸了摸心口,苦笑:“大难不死,今日前来是为道歉也是为道谢,其实早该谢过大人的只是先前卧病不起没来得及,实在是汗颜。”

    “为何?”

    裴今遥将许多事在脑海中一一回想遍,忽而想到一人不由生出几分意想不到的诧异。

    “蒋二秀。”窦谷乔提起的名字映证了她的诧异,“她是我内妹,牵扯到大人实在是歉疚,也感念大人一直为二秀奔走。”

    裴今遥想起了,蒋二秀的姐姐蒋大秀的确有一位即将成亲的未婚夫,却没想到如此之巧竟然就是他!

    同时也解决了她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蒋二秀被改流放应该是广齐王插手了,也正因如此赵太保不敢有怨言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窦谷乔的确只是来以表谢意和歉意的,并没有说太久便表示不打扰她了。

    她也没觉得自己在蒋二秀一案中出到什么力,受不起他郑重的谢意,十分客气的辞别了。目光掠过道旁停放的奢华马车,依旧向北城走去。

    在她身后,窦谷乔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直到消失不见才没忍住嗓子里的痒意,咳得捂住了心口腰都直不起来了。

    路旁的奢华马车帷帘被一只白皙的纤纤玉手挑开,一位衣着华贵的漂亮女子没好气地跳了下来隔着几步就开始抱怨。

    “你伤都没好逞强什么?都说了本县主送你来你偏不要,再说了道谢什么时候不行好不容易能下床走路了就这么对待自己,真想把自己折腾死吗?”

    女子伸手想搀扶他,却被窦谷乔躲了开。

    “不必县主费心,实在不用在意小人。”

    “谁稀罕你啊!!”女子尴尬收回手,恼羞成怒跺了跺脚真不管他径直回了马车。

    窦谷乔从怀里掏出一方布料算不上好却在角落用精湛的绣功绣了一对并蒂莲图样的手帕,本想擦拭嘴角丝丝血痕却还是没舍得,只珍惜不已地贴在心口。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没法为还未过门的妻子报仇雪恨;他也不是一个好兄长,无法阻拦代替内妹报仇;同时他也不是一个好男人,不能够再赤忱回报别的女子的情意。

    -

    裴今遥今日深觉自己格外受人青睐。

    离开户部时遇见了一位访客,走在北城街道上又格外受某些人群的喜爱,若不是她出门没有带钱袋,想必早已就感受到更多更热情的喜爱了。

    在看完安置处运转良好又在附近走走看看了好一会儿,裴今遥心里有了底准备回去继续写她的奏折。

    谁知还未到户部,竟意外又撞见了一位来找自己的人。

    女子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远远看见裴今遥后方才一展笑颜。

    “裴大人,我来还你银子了!”

    是在宁安府衙当捕快的苏寻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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