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时节，沉甸甸的稻穗在十月的风里翻涌成金浪，新谷的清香漫过陇亩。田间尽是弯腰收割的身影，偶尔可见放了秋假的孩子混在农人间搭手，泛红的稚嫩面庞沾着稻芒。唯有村口老槐树下的那户人家，迟迟未等到本该归家的女儿。直到某个蝉声渐弱的午后，少女背着鼓囊的旅行包，裤脚卷着干涸的泥浆，发丝凌乱沾着草屑，踉跄跋涉在阡陌交错的田埂上。沾满尘土的球鞋碾碎几根稻茬，终于推开家门时，惊起檐下一串悬垂的玉米，在斜阳里晃出细碎的光。

    【本台最新消息！】电视突然提高的音量震得玻璃柜嗡嗡作响，主持人背后的现场照片闪过半截红色发绳

    【历时72小时解救的人质现已......】

    铝盆撞桌的巨响盖过新闻尾音。少女蜷在条凳上吞咽白饭，米粒粘在下巴结痂的擦伤处。女人把炒青菜掼在桌角，滚烫菜油溅上少女淤青的手背：“阎王殿饿殍岗爬出来的？”

    竹筷劈空声与警笛音效同时炸响。少女前额磕向盆沿的瞬间，晚间新闻正说到【犯罪嫌疑人颈后胎记特征明显】。掉落的木筷在瓷砖上弹跳，最终停在老式挂钟投下的阴影里，钟摆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

    “七天假头两天死哪去了？”女人扯开围裙擦手，油污在‘平安喜乐’刺绣上晕开，“村口王婶今早还问你是不是又进少管所......”

    少女校服衣摆随弯腰动作掀起，腰间纱布渗出星点猩红。腌萝卜的酸味突然浓得呛人，父亲把红糖水推过桌面时，搪瓷杯底划过新闻重播的绑架现场，碎裂的陶土花盆与窗台上那株断茎的茉莉正在同步摇晃。

    【...犯罪现场提取的灰色运动护腕将成为关键物证。】新闻主播的嘴唇在屏幕里开合，男人掐灭烟头的同时按下遥控器，残余的烟灰落在茶几的英文申请表上，烫穿‘监护人’字样。

    落地灯将少年蜷缩的影子投在波斯菊纹地毯上，那团阴影随呼吸轻颤，像被雨打湿的蝶。男人半跪下来时嗅到血腥味，少年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碎屑。

    “桉树国现在刚好是春天。”男人松了松领带结，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被卸掉铠甲的士兵。沙发缝里卡着半板镇定剂，铝箔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天鹅绒沙发突然发出纤维断裂声，少年脊椎凸起的弧度又收紧半寸。男人注意到他后颈新结的痂，形状酷似牙印。

    水晶吊灯熄灭刹那，少年瞳孔终于映出月光。他抖开护腕的动作像展开一封血书，护腕内侧的褐色斑迹在月光下泛起油光。当鼻腔充满淡淡柠檬香精混合铁锈的气味时，他喉咙发出幼兽般的呜咽，这是绑架那晚塞在他口中的口枷，现在却成了救命的气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