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露露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暗金色的竖瞳在灯光下收缩成细线，鳞片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耳尖——这是龙族极度兴奋时的生理反应。

    "艾琳娜在军警总部地下三层！被关在黄金笼子里！每天被迫吃十斤胡萝卜！！后面还画了三个感叹号！"她像捧着圣旨般将纸条举到中也面前，连呆毛都激动地翘成了惊叹号的形状。

    ——这情报假得令人发指。不仅用廉价圆珠笔书写，角落还沾着可疑的酱汁渍，连标点符号都透着一股街头诈骗的拙劣气息。

    中也一把抢过纸条，钴蓝色的眸子扫过内容时瞳孔地震。

    "黄金笼子？十斤胡萝卜？"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这种连三流漫画都不用的设定你也——"纸张在他掌心被重力碾成齑粉，"——信？！"

    "万一是真的呢！"米露露的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苍蓝火星随着动作迸溅，将高级羊毛地毯烧出焦黑的龙爪印。"艾琳娜最讨厌胡萝卜了！上次实验室喂食测试时，她宁可饿三天也——"

    "所以重点是这个吗？！"中也的怒吼震得水晶吊灯剧烈摇晃，某颗装饰用的玻璃坠子"啪嗒"砸在文件堆里。"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军警总部是能随便闯的地方？猎犬那群疯狗正愁没理由——"

    他突然噤声。

    米露露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指尖还维持着捧纸条的弧度。那些总是闪着狡黠光芒的暗金瞳孔此刻蒙着层水雾，像是被暴雨淋湿的蜂蜜。

    该死。

    中也烦躁地扯开领带。他当然知道那个名字对米璐露意味着什么——实验室相邻的牢笼，黑暗中交握的指尖，以及五年前那个雨夜，被遗忘的约定。

    米露露的指尖迸出苍蓝火星，将空气灼烧出扭曲的波纹。"中也先生明明答应过帮我找她！"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火星迸溅的噼啪声。

    中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黑色手套下青筋暴起。米露露的鳞片应激浮现，在皮肤上刮擦出细小的血痕，但他纹丝不动。

    "但不是让你去送命！"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暴风雨前的闷雷，"森先生说过这事牵扯到很多事，必须等——"

    "等等等！你们就知道等！"她猛地甩开他的手，龙鳞在剧烈动作中割裂了他的手套。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如果被关在那里的是我呢？如果是我呢？"

    中也的呼吸停滞了。

    ——这个假设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精准捅进他最脆弱的软肋。

    他的眼前闪过那些被列为绝密的实验室档案：编号D-12与E-07的少女背对背捆在手术台上，脊椎被植入闪着冷光的金属控制器。米露露的瞳孔在照片里是涣散的，而艾琳娜的指尖正死死掐进妹妹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五年了。

    她从未真正忘记过那个约定。

    办公室的玻璃窗开始震颤，重力场不受控制地扭曲了空间。中也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至少等我制定好计划。"

    米露露的尾巴突然炸开鳞片，像一把湛蓝的折扇在身后展开。"我自己去！"她转身冲向窗口。

    米露露的爪子抠在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放我出去！"她的吼声带着龙族特有的震颤，震得天花板簌簌落灰，"中也是个大骗子！"

    门外，中原中也背靠着金属门席地而坐。黑色手套上还沾着她挣扎时抓出的裂痕，指节处隐约透出血色。他沉默地拧开威士忌瓶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精灼烧喉咙的刺痛感，才能勉强压住胸口那股莫名的窒闷。

    真是疯了。

    居然用异能禁制把她关起来。

    但总比看着她去送死强。

    房间里突然传来"砰"的闷响，像是有人用身体狠狠撞上门板。中也的指尖无意识收紧，酒瓶在重力挤压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你以为这种破门关得住龙吗？！"米露露的声音隔着金属传来，带着扭曲的哭腔，"等我烧穿它——"

    "试试看。"中也终于开口，嗓音比平时低哑三分，"每烧穿一扇门，我就多加一天禁闭。"

    房间里霎时寂静。

    他知道这话有多残忍——米璐露最恐惧封闭空间。实验室的惩罚室记录显示，D-12实验体曾在2平米的黑屋里连续尖叫七小时直到失声。

    酒液顺着瓶身滑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琥珀色水洼。

    中也盯着那摊液体发呆，突然听见门缝下传来纸张摩擦的细响。

    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被推出来，上面用焦黑的痕迹写着：

    「我讨厌你」

    字迹边缘还沾着疑似泪渍的圆形斑点。

    中也盯着那个歪歪扭拙的"讨厌"，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米露露蜷缩在医疗床上，高烧到意识模糊时，抓着他的手指反复念叨："中也先生...不要讨厌我..."

    现在倒是学会说反话了。

    他摸出钢笔，在纸条背面写下回复，又从门底缝隙塞回去：

    「随便」

    「晚饭是咖喱面包」

    五分钟后，纸条被愤怒地撕成碎片扔出来。但中也敏锐地注意到，那些碎片被刻意撕得很粗，甚至能拼出他写的全部内容。

    米露露抱着枕头坐在禁闭室门口，尾巴尖烦躁地拍打着地面。自从三天前被中也强行紧闭，她就被禁止踏出总部大门一步。

    "这是变相囚禁！"她对着路过的樋口一叶控诉，暗金色的瞳孔委屈地缩成细线，"我要向劳动仲裁委员会投诉！"

    樋口推了推眼镜："米露露小姐，我们是黑手党。"

    "抗议！"

    中也的办公室气压低得吓人。

    部下们轮流以"文件签字"为由探头，实则只为确认干部大人是否还活着——毕竟他已经三天没骂人了。

    第五天深夜

    月光透过通风口洒进禁闭室，米露露蜷缩在墙角，鳞片黯淡无光。门外突然传来窸窣声响，一个纸盒被推进来。

    她警惕地嗅了嗅——是银座那家限量版草莓蛋糕的香气。

    "......中也先生？"

    没有回应。

    但当她打开盒子时，发现蛋糕旁边放着一枚生锈的硬币，边缘刻着「Lucky」。

    横滨的雨来得突然。

    米露露偷偷跑出黑手党，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蹲在便利店屋檐下，尾巴无精打采地垂着，贝雷帽湿漉漉地搭在头顶。三天没回黑手党，她身上的钱只够买一包鱿鱼丝——现在连最后一片也吃完了。

    “哎呀，这不是迷路的小龙吗？”

    一把透明的伞在她头顶撑开。米露露抬头，太宰治正笑眯眯地俯身看她，风衣下摆被雨水打湿，绷带缠着的手腕上，水滴顺着“艾琳娜”的刻字滑落。

    “太宰……”她闷闷地别过脸，“我现在没心情和你玩。”

    “真伤人~”太宰假装抹眼泪，“我可是特意来告诉你艾琳娜的消息哦。”

    米露露的尾巴“唰”地竖起来。

    太宰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军警大楼前，艾琳娜撑着伞走过，金丝眼镜下的暗红色瞳孔淡漠疏离。

    “她现在很好。”太宰轻声说，“只是……记不清回家的路了。”

    米露露的指尖轻轻触碰照片，鳞片在雨水中泛着微光：“那个黄金笼子的情报……”

    “噗！”太宰突然笑出声，“十斤胡萝卜？艾琳娜最讨厌胡萝卜了，要是真的，她早就把笼子炸了。”

    米露露鼓起脸颊：“可万一是真的——”

    “那中也该担心的也不是胡萝卜。”太宰蹲下来与她平视，“是某个笨蛋龙会不会被做成龙肉刺身。”

    米露露“噗嗤”笑出来，眼泪却跟着掉下来：“中也先生最讨厌了！他根本不懂……”

    “没错没错！”太宰立刻附和，“小矮子脾气差又没耐心，还总爱管东管西——”

    “但他会记得买限定的草莓大福……”米露露小声反驳。

    “动不动就用重力压人！”

    “我失眠的时候……他会让我睡在办公室……”

    “上次还凶巴巴地撕了你的任务报告！”

    “那是因为我把墨水打翻在上面……”

    太宰眨眨眼，突然笑了：“你看，你明明记得他所有的好。”

    雨声渐密。

    米露露把脸埋进膝盖，声音闷闷的：“我只是……害怕艾琳娜需要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

    太宰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龙角：“你知道吗？在实验室的时候，艾琳娜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米露露要好好活着’。”

    谎言。

    艾琳娜根本不会记得说过这种话。

    但米露露的瞳孔微微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辰。太宰笑着起身，朝她伸出手：“要不要去侦探社躲雨？乱步先生新买了限量版焦糖布丁哦。”

    “所以这条龙是中也养的？”与谢野医生挑眉。

    “才不是！”米露露嘴里塞满零食含糊不清地抗议，“是我养着中也先生！”

    乱步快乐地分给她半盒巧克力：“说得好！下次见到小矮人就这么告诉他！”

    太宰靠在窗边，看着米露露和侦探社众人闹成一团。当她终于被乱步的魔术逗笑时，他悄悄退到楼梯间——

    “还不出来？”

    阴影中，中原中也的黑帽檐滴着水，显然跟了一路。

    “你骗她的技术倒是熟练。”中也冷声道。

    太宰耸耸肩：“善意的谎言嘛~总比某个连追人都不会的暴躁监护人强。”

    中也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实验室里，她经常挨饿？”

    太宰的笑容淡了些：“D-12实验体代谢率是常人的五倍。犯错惩罚是三天禁食——艾琳娜试过偷藏营养剂，被电击了七次。”

    雨水顺着中也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是其他。

    “三楼会议室。”太宰突然转身，“她现在应该和乱步先生玩累了。”

    米露露蜷在沙发里昏昏欲睡时，熟悉的柑橘混火药的气息突然靠近。

    “蠢龙。”

    她猛地睁眼，中也正别扭地站在面前，手里拎着滴水的纸袋——三盒草莓大福，全是她最喜欢的牌子。

    “我……”中也别过脸，“不该说你蠢。”

    米露露的眼泪突然决堤。她扑进中也怀里，龙角撞得他胸口生疼，尾巴死死缠住他的腰：“中也先生笨蛋！大笨蛋！！”

    中也僵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指尖触到她凸起的脊椎骨——比三天前更明显了。

    这白痴……肯定没好好吃饭。

    太宰站在走廊阴影处，看着中也用重力护着米露露不被雨淋到，看着那个总张牙舞爪的龙族少女哭到打嗝还死死抓着中也的衣角。

    他摸了摸动脉上的刻痕，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横滨的霓虹在水洼里破碎又重合，像某些永远无法修复的记忆。但此刻，米露露找到了归途。

    回到黑手党总部的路上，米露露的尾巴一直不安地卷着中也的手腕。

    “森先生会不会扣我工资……”她小声嘟囔，鳞片随着呼吸微微开合，“财务部上次说旷工三天要扣绩效奖金……”

    中也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

    米露露瘪着嘴，爪子无意识地抠着他风衣的扣子。直到电梯停在顶层，她还缩在中也背后，只露出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偷偷观察——

    森鸥外正在泡红茶，白大褂袖口沾着一点果酱。

    “啊啦，小米露回来了？”他笑眯眯地推过点心架，“尝尝新买的马卡龙？听说比法国本店的还甜哦。”

    米露露的呆毛“咻”地竖起，又警惕地趴下：“……不骂我吗？”

    “为什么要骂呢？”森鸥外托着下巴，“为重要的人冒险，是很美好的品质呀。”

    如果忽略他桌下正用手术刀刻着「赔偿金+300万」的备忘录的话。

    中也翻了个白眼。

    “不过——”森鸥外突然翻开菜单，“我刚刚签发了新规定。”

    鲜红的印章盖在【港口黑手党食堂第114号令】上：

    「即日起，本部所有食堂禁止出现胡萝卜及相关制品。违者交由重力使处置。」

    米露露的瞳孔瞬间放大成圆滚滚的星星。

    “另外。”森鸥外补充道，“鉴于某些成员对黄金过敏，保险部新增了『笼子相关意外险』。”

    中也：“……BOSS您别太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