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是有什么疑问吗？所以想点些什么呢？”
见两人没有回应，侍者的语气依然彬彬有礼，却带上了一些催促的意味。
“这菜单……”莲雾敏锐地觉察到邻桌的几位宾客正悄悄地盯着他们，她立刻把下意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她迅速改口：“就给我们上一个招牌菜吧。”
“之前没有顾客这样点菜哦。”侍者笑了一下，“我们这里没有‘招牌菜’这种东西。”
“……”莲雾愣了一下。
在他们对话时，更多的人向他们看过来，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变大了。
莲雾的后背警觉地发凉——她能感到，越来越多的眼睛黏住了他们。
他们显然不是因为对这她和成澈感兴趣才看过来的。
“……给我们和旁边这桌客人一样的菜品吧。”莲雾又说。
她的表情依然显得很冷静，还带了一些微笑。
“我们之前也没有遇上这样点菜的客人呢。”
侍者还是微笑，这次回答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从来没有客人用这么‘奇怪’的方式点菜。”
侍者话音刚落，他的身后探出了另外几位。他们面孔相似，身高相同，仿佛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他们或远或近地站着，露出弧度相同的微笑，身体却绷得笔直，冲莲雾和成澈笑出白森森的牙齿。
“所以，您是不懂这里的规矩吗？”侍者轻轻地说，眼睛里已经没有一丝笑意了，“不说出菜品的名称，我们是没办法上菜的。”
“……啧。”
莲雾环顾整个餐区，只一会的功夫，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了。
他们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木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停下了说话，刀叉握在手中，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停滞住了。
只是盯住他们。
“……组长，” 莲雾不甘心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咱们好像被盯上了。”
“看起来是的。”成澈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他一沉浸在思考里就容易心不在焉。
他的头还凑在菜单上，同时微蹙着眉头，在回忆着什么。
不仅是客人在望着他们了。
远远的，能看到更多的黑衣侍者也向他们这边慢慢聚拢过来。
莲雾开始有些焦躁。她不是很明白成澈在白费什么力气。
他到底在干嘛？是想用视线把菜单上的字截停吗？
“所以客人，您选择是……？”眼前的侍者还在询问着，莲雾用余光瞟过去，他的手已经伸进西装的侧衣袋里做好了准备。
莲雾知道，那里应该藏着尖刀或者手枪。
他们才不像表面上那么彬彬有礼。
这些包裹着斯文制服的家伙，如果发现自己和成澈是侵者，以“把入侵者击毙”为目标，毫不犹豫地掏出武器。
“组长，”莲雾看着依旧没说话的成澈，忍不住小声问，“他们看起来快动手了，需要暴露身份吗？”
黑衣侍者的嘴巴已经咧开到一个诡异的幅度，快要连到耳朵根：“二位一直没有反应，你们不会是……从‘外面’来的吧？”
银光一闪，莲雾看到他怀从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剔骨刀。
攻击要来了！
出于本能，莲雾下意识地凝聚起意识，她掌心里瞬间凝聚出一把手枪。
因为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会攻击，她要比黑衣侍者的速度更快，赶在他们全力进攻前出手。
既然成澈不做决定，那就随机应变，现在就准备上……
“花冠泡芙。”成澈突然开口了。
“啊？！”莲雾的身体正准备蓄力冲出去，听到成澈的话，迅速来了个急刹车！
这个刹车太突然了，她猛然停住身体，整个人撞了上桌子，厚实的木桌发出沉闷的“哐”的一声。
他在说什么东西？思考了半天就说出来这么一个玛丽苏的食物名字？这是从哪个童话故事里冒出来的甜品？
莲雾在心里疯狂吐槽。成澈已经按住了她的枪口，冲她摇摇头。
他冲黑衣侍者轻快地笑了一下：“我们不太饿，所以刚才一时决定不了。麻烦给我们上一份‘花冠泡芙’，一份‘金苹果蛋糕’和两杯‘星河奶昔’吧。”
成澈的话音刚落，黑衣侍者接收到了正确的登录密码，表情又恢复了空洞的谦恭。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把剔骨刀又收了回去。
“呼……好险。差点就要打起来了。”成澈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所幸没有，还好，还好。我紧张的要吐了！”
“哈？我可没看出来你紧张，反而觉得你很怡然自得呢。”莲雾揉揉被撞痛的侧腰，有点不满意嘟囔着，“……‘到最后一刻才说出答案这种’八点档桥段，组长你不会是为了耍帅才这么干的吧？”
“哎呀那么紧张的环境我怎么可能耍帅嘛哈哈哈……所以真的帅吗？”
成澈乐呵呵地连连摆手，显得嘴里说出的话更加没有信服力了。
莲雾轻轻地翻了一下眼睛。
“组长你怎么知道菜单上写的是什么？你看清了？”莲雾问。
“那当然不是。原本我也是毫无头绪。直到我突然注意到了这个。”
成澈拿起菜单，展示给莲雾看。
在成澈脱口而出甜品名称后，诡异的菜单竟立刻就变正常了。
每个字都大大方方的待在原地，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烫着金箔，享受着与世无争的富贵日子。
不过菜单上只写着成澈刚刚说过的三道菜品，再没有其他了。
“看什么？这些字的字体？还是颜色？”莲雾没看出异常。
“你看这儿，有没有觉得哪里眼熟？”成澈的手指指着菜单精致的边框，说：“我们那时去南星小姐的房间调查，在她的床头柜上有一本故事书……”
“那本看着很旧的书？”莲雾回忆着，脑海里闪过一些记忆碎片。
“我翻了一下，全是一些轻飘飘的童话故事。啊这图不会是……书里面的插图？”
“对！就是那本童话书的插图。”成澈用手描摹着菜单上的边框花纹，“你看这边框花环的形状，花环上的还长着金苹果，啊，还有这里！点缀在菜单顶端的闪光银河，都和那本书上的图样一模一样！”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配图……配的好像是一个‘永生魔女’的故事？”
莲雾脑海中的回忆渐渐清晰起来。
“就是那个没错！”成澈把手一拍表示肯定，“这个魔女的故事，也很有意思……”
他正欲继续往下说，黑衣侍者的到来打断了他。
侍者变魔术似的把甜品送到了桌子上：“打扰一下，这是您要的点心和饮料。”
没有让人失望，与童话般的名字相匹配的，是甜品同样梦幻的造型。
“好漂亮的甜品！”
虽然说着“要保持严谨和专业”，莲雾的视线还是忍不住黏在了这些精致异常的甜品上，无法移开。
两杯奶昔像是缓缓流动的液态银河，深蓝、银白、淡紫……这些颜色交织在一起，光芒碎钻似的跳动着。
放在莲雾面前的是花冠泡芙。它像一块松软的淡金色积雨云，悬浮在粉白的甜品盘上，从云朵中簌簌落下细腻的金粉，为盘子正中的天使浮雕更增添了一份神圣。
而成澈面前的甜品就是金苹果蛋糕了。造型简洁的一如它的名字——一颗金灿灿的苹果安静地立在装饰着浓绿藤蔓花纹的高脚点心瓷盘里，看起来非常昂贵。
“这外面是金色的硬壳巧克力吗？”
成澈用餐刀轻轻敲了敲，金苹果外壳硬脆，很快形成的龟裂纹路。
不一会，暗红色的汁液从其中缓缓地渗出来。粘稠，浓郁，还显得有点……诡异。
“……呃，这颜色……” 成澈沉默了一下，放下了餐刀，尴尬地笑了一下，“我还是不吃了吧。”
“唔咳咳……组长，你不吃也不用遗憾咳咳……”
莲雾早已等不及，她在成澈之前就尝了泡芙。
等她费劲地把嘴里的奶油咽下去，她眼里光都消失了。
“一点味道也没有，”莲雾干巴巴地说，“只能看，吃起来像嚼风干的馒头片和洗衣粉泡泡。”
“……那这杯奶昔……”成澈把视线转向手边的玻璃杯。
奶昔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暗紫色的泡泡，泡泡破裂后出现的凹陷像一个个黑洞。
“……”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奶昔推开，将话题转回到之前。
“说回到‘永生魔女’，莲雾，你还记得故事内容吗？”
成澈看到莲雾茫然的眼神，心下了然，继续开口。
“魔女非常慷慨，不仅自己能够永生，还专门开了一家甜品店，售卖一些吃下去能延年益寿的魔法甜品。”
“那我们吃的这几样，就是她做的健康食品？”莲雾用吸管把饮料泛上来的闪光气泡戳破，一边接着成澈的话问，“这么诡异，也能延年益寿？”
“不，我们眼前的甜品属于后一种情况。”成澈摇头，继续说，“魔女还有一类定制甜品，因为制作原料稀有且昂贵，制作过程也复杂，还需要耗费魔女大量的魔力，所以只提供给愿望十分强烈的客人。”
“那它们一定卖的很贵？”
“比用金钱交换更加昂贵——需要客人用自己精力和生命来交换。”成澈说。
“果然符合刻板印象，精明的魔女不会做赔本买卖。”莲雾说。
接着她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强烈的愿望‘指’是什么？只要足够渴望，什么愿望都能实现？还是指‘永生’这种所有人都孜孜追求的宏愿？”
“和永生魔女许愿也要专业对口嘛。想实现‘升大官’‘发大财’‘赚大钱’这类愿望得找别人。”成澈笑着说，“强烈的愿望只有一个，不过并不是永生。”
成澈轻叹一口气，有点怅然地笑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获得永生的，但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已经死去的深爱之人复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