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姜绫风早就醒了。
此时他正乖乖地坐在床上,他的背部缠了很大一圈绷带,医生将一圈圈的绷带解下为他换药。
看到夏四月醒了,他扯出一抹微笑说:“早。”
“早。”夏四月盯着他裸露的上半身,脸倏地一红,赶紧移开目光。
医生建议夏四月再多住院观察两天,说她这次的晕厥可能是上次的脑震荡引起的。
到了中午,外婆回了趟家帮夏四月拿换洗的衣服。
想到姜绫风已经快一天没进食了,夏四月问他想吃什么,他摇了摇头说没胃口吃不下。
她的脑海里顿时自动播放童年广告,孩子不吃饭,儿童装江中牌健胃消食片。
随后夏四月冥思苦想了一会,说:“还是要吃一点不然身体怎么撑得住,要不吃点清淡的?粥怎么样?”
“好。”
已经中午了,医院的食堂早就没粥了。
夏四月只能跑到医院外面买,跑了好多家早餐店才买到。
听说苹果和橘子可以开胃,她就又到水果店买了一些苹果和橘子。
买完回去时,谁料刚打开病房门夏四月就看到自己的外婆跪在床边。
姜绫风站在外婆面前,全然一副吓坏了的表情。他想将老人拉起来,却在弯腰时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直不起腰。
滚烫的粥立刻撒了一地,夏四月跑过去蹲下,拉住外婆的手:“外婆您别这样,您快起来呀。”
外婆甩开她的手,继续对着姜绫风求情:“我求求你了孩子,不要追究我们家寻舟的责任,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没了哥哥。他不能坐牢啊,他要是坐牢了,他的前途该怎么办呀。”
顾寻舟已经被警方带走拘留了起来,如果不能和解,他真的会坐牢。
虽然顾寻舟是她的表哥,她也不希望他坐牢,但是夏四月还是很想问问外婆,那姜绫风怎么办,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姜绫风沉默了一会儿,虚弱地说: “我从来就没想过追究他的责任的,您快起来吧。”
夏四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这句话,她心痛到眼泪流了出来。
她有些难堪,觉得她们这是在欺负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外婆起来后依然不停地道谢。
夏四月也恍惚地站了起来,这时她终于注意到了疼得一脸细汗的姜绫风,眼眶中又重新蓄满了泪水:“小绫你没事吧,我去叫医生。”
“别走。”姜绫风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像是在绝望时抓住的最后一束光。
他紧紧咬着嘴唇,血已经染透了后背的病号服,大颗大颗的汗水从苍白的脸上滑落。
看到这一幕,夏四月心脏猛然一紧,哽咽地说:“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
“恩恩,我去叫医生,你陪着他。” 外婆一边往外走一边焦急地说。
医生推着治疗车进来后都无奈地笑了:“不是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不要下床走动吗?这不扯到伤口了吧。”
外婆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都怪我,都怪我。”
医生重新换好药后,叮嘱道:“这次好好在床上待着。”
姜绫风忍着剧痛点点头:“好。”
外婆愧疚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问夏四月:“我回家给你们做些吃的带过来,四月你想吃什么。”
其实夏四月也没胃口了,但她不想辜负外婆的好意:“我想吃宫保鸡丁还有糖醋小排。”
“好。”外婆眼带笑意又看向姜绫风,“你呢,孩子想吃什么,都怪我这老太婆,害你受伤。”
“谢谢您,我就和四月吃一样的就好了。” 姜绫风继续说,“已经没那么疼了,您不用感到抱歉。”
外婆走后,夏四月蹲在地上收拾刚刚打翻的粥。
这时江见天和俞樱推开病房的门一起走了进来,俞樱提了提手上的保温桶:“绫风,我给你煲了鸡汤。”
“谢谢,但是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姜绫风婉拒道。
“矫情,人家俞樱一大早给你煲的,不喝拉到,我喝。” 此时看到一旁的夏四月,他川剧变脸般柔声询问道,“四月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你昨天突然晕倒,差点吓死我了。”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夏四月收拾完残局后站了起来,将纸丢进垃圾桶后去洗手间洗好了手才出来。
梁言进来的时候,夏四月正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姜绫风,她一脸疑惑地说:“梁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梁言勾起嘴角,连带着笑容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幸灾乐祸:“我听说他被人砸了,特意过来看好戏,真是活该啊。”
夏四月收起笑容,护在姜绫风身前,第一次用那么冷硬的语气说:“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江见天也暴跳如雷地指着他说:“不会说话就滚。”
梁言也不生气,不急不慢地说:“江氏的小少爷也在这啊,你父亲昨天才来找我谈投资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他要是再口出狂言,投资的事就黄了。
江见天想到最近家里的状况,他爸江见山因为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天天出去应酬,已经好久没回来了。
几秒后梁言仿佛也失去了和他们聊天的心情,指了指夏四月说:“夏四月,你跟我出去一趟,小幻醒了,说想见见你。”
听到席幻醒了这个消息,夏四月发现,姜绫风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而姜绫风开心,她就开心。
“而你我的朋友,我正式封你为21世纪最大的圣母。”江见天在病房走来走去恨铁不成钢地说,“他把你砸成这样,你怎么还能放过他。”
姜绫风低着头,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奶奶刚刚对我下跪了。”
江见天一脸黑人问号:“什么?!天哪,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而且顾寻舟是四月的表哥,我不想让她夹在我和她家人中间为难。”
俞樱站在一旁,手指握成拳捏紧,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相认,为什么不告诉她当年发生的事,为什么……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生命呢?”
姜绫风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地说:“你知道的我不能。”
“你!算了我说话比较难听我不说了。”江见天双手叉着腰背过身,生着闷气。
夏四月随着梁言来到医院的花园时,席幻正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身旁还站着两个保镖一样的人。
少年乌黑的头发刚过肩,用银白色的发带在耳后随便扎了个低马尾,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睁眼望向她时一双眼睛很漂亮,却空洞无光。鼻子恰到好处并不高挺,小巧精致,与他其他的五官搭配干净清冷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太过白皙,在午后的阳光下仿佛会发光。
梁言走到少年身边柔声说: “小幻,她就是四月,你们好好聊。舅舅公司还有事,忙完就来陪你。”
席幻有气无力地说道:“好的舅舅。”
夏四月此时也来到了他身边,刚想开口就被席幻打断。
“你就是救我的人,为什么救我?”席幻张了张苍白的嘴,情绪逐渐激动,“我明明应该去死的。”
夏四月听后低垂着眼眸,心情很是复杂。随后她蹲下身与他平视:“其实人生的很多个难过的时刻我也曾跟你一样想过一了百了。但是我总觉得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希望你也能好好活下去,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 如果没有希望那要怎样活下去。席幻停顿了一下,“算了,谢谢你救了我。”
夏四月他被说得哑口无言,好几次开口都作罢,她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难道要对他说你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好起来这些对他来说太过冰冷且苍白的话吗?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别人所受到的伤痛。
她知道,有些人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很幸苦了。
席幻这时缓缓开口道:“我听说你是顾沉舟的表妹。”
夏四月整个人都懵了:“你认识顾沉舟?”
席幻抬起头看向蓝蓝的天空,神色微微恍惚道:“认识很多年了。”
夏四月走后,席幻望着远处飞舞的蓝色蝴蝶,又想起了这几天昏迷时一直重复做的那个梦。
也是一直困住他的梦。
八年前,少年顾沉舟父母白手起家的家业因为被席楦的收购计划沦为一空,还欠了一大笔高利贷。
他的父母在高利贷凶残的追债中被残忍的杀害了,那时顾沉舟也才刚上高三,家庭的剧变让他只能辍学像个亡命徒一样带着弟弟东躲西藏。
父母出事后亲戚们全都避而不见,全然没有了父母还在时那副上赶着的巴结嘴脸,人情的冷暖他也算是感受到了。
从那以后顾沉舟彻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不忍弟弟跟着他走向一条不归路,将他送到奶奶身边就离开了。
他处心积虑地策划了一场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