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级居民区

    奥克斯自从成为战乱星球，无需外力介入，有限的资源就已经自动将活人划分成三六九等。

    而今夜，常年吵闹的c级区格外安静。

    淋漓的大雨中，弥散着雨滴碰撞的水雾。

    初临在迷宫似的小路中来回穿梭，他几乎没有停歇，身后的哨兵是天生的夜行者，和他的距离巧妙控制在百米之内。

    手腕上的抑制环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在精神力限制下，他能够探知的区域刚好不过方圆百米。

    初临一跃登上低矮的围墙，踩着破碎的砖瓦屋顶一路向东。脱离了地面遮挡物的地形优势，他几乎完全暴露在哨兵的视线中。

    希尔维亚披在他身上的雨披已经被甩在不知道哪个街角，他全身都湿透了。

    终于，在最后一处屋顶被踏足后，前方只剩下大片被暴雨淹没的田地。

    “怎么不跑了？”哨兵呼吸正常，完全不像是已经夜跑五个小时的样子。初临对精神力的过度使用和精细控制使他无时无刻不承受着抑制环带来的痛苦。

    初临注视着面前的人形，他坐在屋檐边上，与自己隔了一条窄街。

    胃部不容忽视的胀痛提醒他，再跑下去不是好选择。

    “没必要再跑了。”初临面无表情地回着。

    原本被仔细盘好的头发在跑动中已经半松半散，明明被淋透了，面前的向导却一派镇定，仿佛并不知道被追上就会死。

    谁让他刚好就在那里，刚好就撞见了自己。门汀想着。

    “当然，你现在就可以动手，首领大人。”初临拨弄着手腕上的抑制环，只有特定的密钥可以打开。没想到自己还在被怀疑是叛军时，叛军首领就一路追着他到了c级区边缘镇。

    门汀·克莱曼。

    克莱曼是前帝国的掌权者，自帝国建立，直到覆灭，只有克莱曼一任家族。因为克莱曼独特的血统，凡克莱曼直系血亲，生下来就是s级，地面研究院的一例珍稀样本组织就来自某一位ss克莱曼哨兵。

    帝国子民称克莱曼为“宇宙遗藏”。

    不过还是现在的称号更适合他们。

    [叛军]

    希尔维亚给他讲的睡前故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本人。初临右手握拳抵在腹部，呼了口气。他先前打了一针镇痛，现在的身体情况还在他的控制之内。

    门汀摸了摸不知道从哪里跳上屋顶的小狐狸，垂眸思索着。雨水拍打在透明的雨衣上，脑后的马尾随着低头的动作滑落到前胸。

    不久，他站了起来，仿佛做好了决定。比起杀了这个向导，他突然想到了更好玩的方法。

    初临看见门汀向他招手，“向导，过来。”

    初临不为所动，门汀也不生气。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那些联邦人也没多好，对吗？”门汀一跃到了初临面前，与他相差半个身位，抬手拍了拍初临的肩膀，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披在了初临肩上。

    初临无力维持精神力探查，屏息感受哨兵举手投足的气流变化。原本将自己淋得狼狈的雨，被雨衣隔绝在外。

    “多可怜的小向导，联邦人连眼睛都不愿意为你医治。”门汀弯腰贴着初临耳边继续说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初临后退了一步，将身上的雨衣扯下，随便一抛，薄如蝉翼的雨衣被甩到附近湿润泥泞的田埂上。对门汀的心思一清二楚。

    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有很多人在向这边高速靠近。

    “首领大人也会想玩这样的游戏吗？”初临挑眉，“想看我被抓着榨干所有关于你的消息，想让我做你的同党？”

    门汀皮下植入的光脑正在疯狂弹出消息，把手腕内侧芯片大小的皮肤映的深蓝。路笺正在催促他离开。

    “我也很感兴趣。”受到启发，初临找到找到推进主线的方法了，轻声道，“首领大人，我为您殿后。”

    他的声音这样轻，潮湿的水汽中，希尔维亚在不远处，刚好捕捉到被风雨搅碎的那两个字，以及门汀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初临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希尔维亚胸膛微微起伏着，对队尾的一个哨兵吩咐道“带他去避雨，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便掠过初临身侧，去追门汀了。

    他根本不敢想，如果门汀跑了，初临接下来要面对多少麻烦。

    那个哨兵带他到了最近的一栋居民楼，楼梯道昏黄的灯光为他的面部投下一层柔和的阴影。

    初临挨着簌簌掉粉的劣质粉刷墙边上坐着。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应付联邦无聊的审查。但即使没有今晚初临的刻意配合，作为见过门汀的目击者，他也免不了再被质询一番。

    雨不知道什么停了，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的身上。身侧坐着的哨兵站起身来，向那个红发的哨兵敬礼。

    血腥味。

    很重的血腥味。

    初临迎着光，希尔维亚向前走了一步，开出一片阴影，以免直射的阳光将他的眼睛灼伤。

    初临看起来灰扑扑的，头发上还粘有白色的墙粉。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却不知道手上也是灰尘。

    希尔维亚扯出一个笑，他已经超负荷太久了，只是一阵轻风的频率，他现在都无法接受。

    希尔维亚解开了初临手上的抑制环。他想接任务的时候他不应该带上他的，哪怕把他交给叶之远或者关在审讯室里，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门汀跑了。

    这次的任务本来是一次常规的巡查，他们一直知道c级区的条柳巷有一个情报贩子路笺，和叛军来往密切。

    而他们只是摸查路笺的交易对象，无意打草惊蛇。

    初临被希尔维亚提前带到了一家甜品店，抑制环的参数被下调过，他的精神体只能缩居在精神图景中。

    在希尔维亚离开后，初临搅了搅杯子里的劣质咖啡，便想出去散散步，来的路上他们路过了一家花店，初临打算去那儿看看。

    他的行程路线清晰明确，在队内随行官的手环监视中，初临径直走向约定的地点，会见了门汀·克莱曼。然后在暴风雨中为门汀引路，直到他们赶来，看见初临和门汀身形贴近。

    初临说，“为您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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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昭为他倒了杯水，“你的举动很正确，如果把你移交给首都星，那些人可不理会你的逻辑。”

    他将水杯推向初临，“但我会。”

    作为第一军的指挥官，他必须为联邦考虑，但身为陆家人，他不得不生出一些私心。

    基因等级。

    他不能忽略高等级向导为陆家带来的巨大利益。

    初临晃了晃没带抑制环的手。似乎在等着陆昭给他带上另一套抑制环。

    审讯室灼热的灯光让他的皮肤微微发热。他想如果陆昭能给他换个好点的环境，他也许会答应的更愉快。

    “愿为陆家效劳。”初临笑的艳丽，“陆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