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珠儿和兰心一起收拾被翻乱的物品。
“他们可找到凶手了?”柳珠儿将衣物放回柜子,闲聊似的问起。
兰心撇了撇嘴,对他们大手大脚的搜查很不满:“没有。”
羽林卫浩浩荡荡的来,搜查时随意翻动东西却不负责收拾,所到之处一片杂乱。然而他把王府弄成这样,却什么都没找着,只能灰溜溜地回去复命。
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然而等到他们走了,王爷比较亲近的侍卫问他昨晚时怎么个情况,王爷说,昨夜刺客单枪匹马闯入王府,趁守卫不备,砍了他一刀,又逃之夭夭。
可是羽林卫啥都不知道,他们也不敢问摄政王,只能一味地搜查,最终失败而归。
摄政王伤了手臂,在府中修养。
后院的美人们摩拳擦掌,都准备去大献殷勤,柳珠儿却没什么想法,收拾完东西便准备回卧房躺着。
王府的日子平静,平日里没什么事情,正巧她昨夜没睡,刚好补眠。
谁知她刚躺下,兰心喊她起来,声音着急忙慌:“姑娘,王爷找您!”
柳珠儿就这样被她拉着起来,梳发上妆。
她看着铜镜里被插上发钗的俏姑娘,终于回过神来:“王爷找我何事?”
兰心摇头表示不知,只说是揽月来传话,叫她去王爷房中。
柳珠儿想起摄政王贪声逐色的传言,不由抬头望向窗外,青天白日。
遂放心。
她很快被揽月领去摄政王房中,王爷正坐着品茶。
端起茶盏,杯盖划过,热气蒸腾,茶香四溢。
柳珠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端起茶杯的右手,然后便俯身行礼,王爷不知为何轻笑一声,让她起来。
“昨夜睡得可好?”
柳珠儿低眉顺眼:“托王爷的福,珠儿昨夜睡得很好。”
“是吗,本王昨夜睡得可是不太好。”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
柳珠儿心下一跳,谁知李朝风只是随口一说,很快便转了话头,让她坐下。
“这几日在府中可还适应?本王事务忙碌,还未有时间关心美人。”
柳珠儿不知他是何意,先是问昨夜睡得可好,接着又谈起她这几日状况。她只能顺从回答:“王府甚好,珠儿再没去过更好的地方了。”
这是实话,摄政王不光好色,还贪财,是以王府富丽堂皇,无一处不豪奢,就是她那小小偏院,也比她从前见过的最好的房子还要好上几倍。加上王府好吃好喝地侍奉着她,她虽不习惯他人伺候,但确实比一人做事轻松许多,过得简直是神仙的日子。
李朝风微微扬唇:“那便好。”
此话题揭过,室内一时无言。
柳珠儿还在思索他方才的话,垂眸使劲回想,莫非是她昨夜露了馅?然而任她怎么回想,都没有发现一处不妥。她昨夜的样子任是她娘亲来看都认不出来的,想不出来她索性不想了,回过神来却发现李朝风正瞧着她。
她一愣。
却见王爷眼眸微弯,缓缓笑了。
“美人似乎很喜欢发呆?都在想什么呢?”
柳珠儿摇摇头,想的事情都不能跟他说。
李朝风没得到答案也不在意,喊了下人把药带过来,然后看着柳珠儿发号施令:“你来帮我换药。”
柳珠儿老实点头应了。
解开摄政王右手上的绷带,又长又深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她好像应该要变一下脸色?柳珠儿心想,于是她手抖了一下,露出一个皱眉又害怕的模样。
看了一眼李朝风,还是动手继续。
李朝风很淡定,仿佛后知后觉般问道:“你从前换过药吗?”
柳珠儿点头:“我帮爹爹换过。”她一边说,一边仿佛不经意间触碰到李朝风的伤口。
李朝风:“你爹以前干嘛的?”
“爹爹以前在茶楼做伙计,后来年岁渐长,身体不好,便没干了。”
“你娘呢?”李朝风似乎打定主意要刨根问底。
柳珠儿一愣,手狠狠一抖,压在伤口上,但她似乎没有察觉,露出一个伤神的表情:“娘亲在我八岁那年离开了。”眼泪在她眼中凝聚,变成珍珠大小滚落下来。
李朝风没有喊疼,看见她的眼泪右手动了动,然而他的右手正在上药,他也意识到了,换成左手,将柳珠儿的泪痕拭去。他叹息一声:“本王的错,美人莫哭。”
他的动作很熟练,这会儿就很有流连风月的浪荡子模样了。
柳珠儿看着他,不得不承认,摄政王的确长得好极。
摄政王残暴不仁,杀人如麻,却偏偏长了副玉面观音善人相,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像斯文书生。他还贪财好色,但是生偏长了这么一副温润气质,这么一张脸,着实不像。
这便是以不能雄辩的事实告诉我们,人不可貌相。
谁说面善不杀人,谁说气质好长得好就不贪财不好色。
何况,丑人都可以好色,美人不行?这是对美人的苛待。
柳珠儿自认是个美人,她也好色,故而她看着李朝风晃神也是正常的,她心想。
她很快避开李朝风的手,摇摇头,接着继续包扎伤口。
李朝风盯着她给自己扎了个结实的结,忽然问:“美人手中的茧,怎么比本王的还多?”
柳珠儿闻言一惊,下意识看向李朝风却发现他正盯着她的手。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蜷缩了一下。
“家中贫苦,父亲不易,我常做些活为父亲分担。”她轻声说。
李朝风一顿,接着便弯了嘴角:“倒是苦了美人了,美人放心,今后本王定保你荣华富贵。”
美人美人美人……
柳珠儿怀疑他是没记住自己的名字。
“王爷若无事,珠儿便退下了。”柳珠儿起身告辞。
李朝风没再说什么让她如愿走了。
柳珠儿转身往外走,她感觉到李朝风仍在看她,直到她跨出门槛,下人关门,隔绝了一切目光。
今日之事皆为试探,柳珠儿下了结论。
她昨日的确没有破绽。
昨夜一身黑衣,蒙头蒙面,加之夜色模糊了视线,她与他几乎能说只匆匆打了个照面,他不可能发现刺客是女的更不可能发现那是她。
摄政王应当是因为贪生怕死,因此非常谨慎,就算是一个美人也要查探清楚来历。
能查出来什么呢,京城柳珠儿,性格孤僻,少于外人交往,唯一的亲人是她的父亲,现在已经入土为安。纵使她不是柳珠儿,谁又能查出来呢。
她的确不是柳珠儿,她名唤柳珍珠,江湖人士,来京城刺杀摄政王。
十日前,她北上来到京城,本想找机会行刺。谁知摄政王贪生怕死得很,甚少出行,就连上朝都必带护卫十余人,这是明面上的保护,隐秘处暗卫不知又有几何,实在是没有破绽难以下手。
机缘巧合在茶楼听到说书先生讲摄政王的爱恨情仇,柳珍珠这才想起来,摄政王骄奢淫逸,极为好色。
柳珍珠想着想着便抚上了自己的俏脸蛋,
美人计吗?
倒也可以!
正巧她没两日就碰见了一个身世凄惨的可怜女子,年幼丧母,又逢父亲遭遇不幸,甚至没有银钱让父亲入土为安,十分崩溃,几欲轻生。
柳珍珠救下她,问她姓名。
她瑟缩着,小声说:“柳珠儿。”
于是第二日,“柳珠儿”来到摄政王回府必经的医馆门前,卖身葬父。
入府当日她便探查王府的巡视守卫,没想到却撞见了摄政王杀人,也是证实了他杀人如麻的传闻。
她确定自己摸清了摄政王的位置和王府守卫之后,昨日夜里,穿上黑衣蒙上脸去暗杀摄政王。
夜深人静,她直径来到摄政王的卧房,房中一片漆黑,只依稀看见影子,柳珍珠不作他想,直接拿刀向床榻砍去。
锦被破裂,床榻断开,唯独没有人影。
柳珍珠心下一跳,几乎要怀疑是否早已被发现。
然而房中一片寂静,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
她半是惊半是疑地走出房门,却发现隔壁书房亮着烛火,她悄声走近,顺着窗户缝隙往里瞧,正坐在案前的男子不是摄政王又是谁。
一个奸臣,半夜三更不寻欢作乐享春宵,反倒来到书房点灯夜读?!
柳珍珠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被欺骗的怒火,故而不等深思熟虑,直接破门而入,提刀砍杀摄政王。
摄政王听到声响抬头,见到她似乎有些错愕,接着就笑了。
案桌破裂,烛火摇曳。
李朝风早已躲闪到另一边。
“阁下此行是为了杀死我吗?”
他看着四分五裂的案桌,云淡风轻地问,面上看不到丝毫被暗杀的觉悟。
柳珍珠在人在江湖飘,深谙打斗时不要和对方废话的道理。
否则容易死于话多。
因此柳珍珠不语,专心搞刺杀。
李朝风也不恼,继续笑道:“阁下今日的目的是达不成了,在下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不能死于今日。”
柳珍珠心说达不达成岂能由你说了算?
摄政王有点武功的底子,从他可以躲开柳珍珠的刀法就可以看得出来,然而也就如此了。柳珍珠自诩江湖女侠,虽不算刀法虽不算武林第一,可至少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她当下便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向口出狂言的摄政王砍去,本是冲着心脏的方向一击毙命的狠招。
然而李朝风却忽然向另一边倒去,锋利刀刃只划伤了他的右臂。
被推开了!
柳珍珠来不及惊愕,就见长刀被巨剑抵挡,再难向前进半分,剑刃泛着寒芒,冷冷地映在一张冷峻的脸上。
柳珍珠被逼得后退两步,摄政王倒在不远处,他方才猛地被推倒地,脸色苍白,吐了口血,但脸上仍然含笑。
观音白玉面染血,竟也有些惊心动魄之美。
执剑男子将他护在身后。
“阁下……”
李朝风紧紧盯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只是柳珍珠却什么都听不下去了,突然出现的人打乱了她的节奏。此前她仔细打探过摄政王,也在府邸里查探过,但从未见过此人,
柳珍珠看着执剑男子,虽未见过他,也没真正过几招,但是她立刻就判断出,此人武功极高,她虽可与之一战,但硬扛下去只能两败俱伤,伤不到摄政王半点。
她立刻放弃,不再恋战,三两下将蓝衣男子逼到一旁,破窗而出。
银甲护卫赶到,柳珍珠已经跃上屋顶,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刺杀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