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鸣迷茫地点点头。

    “每次都是你来，啊啊啊……不行，不行！我也想做小萌新的第一次啊啊啊——”徐静雯双手捂脸。

    肉墙没搭理她，给祁鸣解释：“王瀚宇太恶趣味，训练失去了本身的意义。徐静雯又太过心软，训练作用太小。所以我说我带合适。”

    王瀚宇在一旁撇撇嘴，手一摊：“诶，不是，你好好说说，我怎么就恶趣味了？”

    肉墙翻了个白眼：“给上个新人挑了个B+等级的患者的是谁呀，谁呀？”

    “……那是他怂！直接给吓僵了，不然我亲自指导能失败？以他的实力，我的指导，本该通过的……”王瀚宇咬牙切齿，“这怂包，坏我名声！不行，咱们三猜拳！公平决斗！”

    徐静雯眼睛亮晶晶：“对，公平决斗！”

    肉墙：“公平你个头。”

    祁鸣不知所措地看着三人争夺业绩大赛。

    最终猜拳方案在一人不同意，十来号同意中通过了。训练生的治疗师们对抢业绩大赛花落谁家万分感兴趣，他们将王瀚宇，徐静雯，肉墙三人团团包围。

    王瀚宇选手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徐静雯选手勾勾嘴角，斗志昂扬。

    肉墙选手面无表情，无语透顶。

    祁鸣还有些不在状态，麻木说出“开始”。

    三只手同时伸出——紧随一声欢呼，众人起哄声中，王瀚宇嘚瑟地窜出人群满场走，双手举起向众人挥舞。

    “哈哈哈！抱歉咯，二位。看来这次新人是我来带了——”王瀚宇一把搂住祁鸣的肩膀，她扭头望去，王瀚宇得意洋洋在对肉墙竖中指。

    肉墙不甘示弱，竖两只手。

    一边的徐静雯似打了霜的白菜，焉嗒嗒的，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围观众人在哄笑中散开，留下王瀚宇和祁鸣。祁鸣这才反应过来，就在刚刚自己已经被这人赢走了。

    “接下来我们要开始训练了。”

    王瀚宇两手揣兜，走路带风。没过一会儿从训练场走进一个与传输室极其相像的房间。除了棕色木门，这雪白一片。但空间较为狭小，走进其中，仿佛被装进内壳白色的礼物盒。

    里头有和传输室一样的躺椅，王瀚宇昂首示意祁鸣坐上去。

    祁鸣慢悠悠地扶着躺椅一边把手，坐上去，闭眼，快速用后脑勺亲吻躺椅头。

    却没出现预想的痛感。

    她抬起眼皮，王瀚宇笔直的站在一边，眼神呆愣。

    “导师？”

    王瀚宇眨眨眼睛，恢复神采：“哎，别急！找数据呢！”说话之间，他又给祁鸣传输去一个文件包。

    “可能有点像病毒，毕竟原理有点像，不过放心，安全得很！”

    有过一次的经历，祁鸣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0基础小白。她自认为做好了充足准备——然而当文件接收完毕的霎那间，突兀的炽热感急促占据脑内。她发现存留意识已经是竭尽全力，再没余力驱使四肢。血管膨胀，经脉仿佛被人揪扯撕拽，痛楚把时间延缓，她清晰感受疼痛依呼吸起伏。全身的青筋通通凸起，狰狞骇人。因疼痛而瞪大的眼睛肿胀酸痛，烧开的泪水交织汗水打湿躺椅。

    王瀚宇的身影在眼泪中模糊，他似乎在说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但他没站很久，下一刻人形的边线开始分解，不断变成更碎更小的色块，无数鲜红乱码从四处弹出，叠加、前仆后继将祁鸣的视野遮挡，直至眼前仅剩赤色。

    一时间呼吸都被凝固。祁鸣满身黏着汗液，隔着热腾的身体，凉意渗透其中。

    王瀚宇面色淡淡，注视着躺椅上神志不清的祁鸣，她似暂停的电视机又受“开始”控制，猝然坐起，两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颤颤巍巍地发出“啊……啊……”的哽咽。

    “别担心……很快会过去的。”王瀚宇从口袋掏出纸巾，替祁鸣擦拭脸庞的汗与泪，“模拟器介入脑神经的过程很痛苦，但是每个治疗师都要体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

    说着，他把湿透的纸巾随手丢进角落的垃圾桶：“好了，你也休息完了。告诉我现在你看见了什么？”

    祁鸣仍心有余悸。

    她不认为自己休息足够，但还是按照王瀚宇所要求，强压下难受，查看起情况。

    “……我看见了……窗户、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好多垃圾……垃圾堆……我坐在垃圾堆上……这里像房子内部，有吊灯、有一些家具……但垃圾太多了，地板是垃圾搭的。另外……嗯。这一切都很破旧。”

    “看得见我么？”

    祁鸣紧着眉，环视四周。

    吊灯灯光是暖光色，但蒙蒙的，脏乱的屋子里可以看清，但并不亮堂。

    “看不见……”

    还有，这里超级臭。

    真实感过于强了。完全不像徐静雯所说“如同看一场电影”。

    不过祁鸣并不意外。毕竟这是训练，受训练的人必然会有所参与，不止观看。

    “很好。”王瀚宇声音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一切正常进行。现在你已经处于实战训练模拟状态了。你可以试试操纵你的身体。”

    祁鸣撑着身下的垃圾，站起身子。因为垃圾零碎，她一个跄踉栽倒了，腰搁到个易拉罐，祁鸣没忍住“嘶”了一声。

    她扶着腰，小心翼翼爬起来。

    “这里不太好走……太多垃圾了。”哪怕她没有刻意避开，这些又轻又小的垃圾堆在一起，踩又撑不住她，走又绕不开。

    王瀚宇很平静：“没关系。不会影响任务。你查看一下病人信息。”

    “好。”祁鸣微微叹息，一手揉着腰，阅读起脑内电子文档。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大头照，一男一女。女的青春靓丽，长得甜美可爱。男的五官平平，看着老实端正。两人都对着镜头腼腆地微笑。

    看不出是会进精神病院的人。

    患者是那名女性，叫做彭丽芳，很有年代感的名字。那位男性则是她的丈夫林峰，两人大一相识，四年情侣，非常相爱。大学一毕业，她就结婚做起家庭主妇。

    结婚第一个月，她还会经常出门与亲朋聚餐玩乐，但林峰觉得她一直呆在家里，还出去乱花钱，于是两人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到月底彭丽芳就一改常态，变得足不出户。天天呆在林峰名下的房子里，只有买菜才出门。

    结婚九个月，林峰买回一只小狗送与彭丽芳。从此，彭丽芳每天多了一项溜狗环节。

    结婚一年半，小狗突发疾病，死亡，彭丽芳不再遛狗。

    结婚两年零两个月，彭丽芳蓄意谋杀林峰失败，被林峰送至医院整治。

    祁鸣一目十行很快阅完，做出初步判断。

    文档通常是经过系统整理，只留下了有用部分的。这里通篇围绕彭丽芳与其丈夫林峰，可以看出，她的病和他绝对脱不开关系。

    而涉及到的地点只有“林峰名下的房子”。

    有的人看完会觉得林峰是个好丈夫，差点被杀死还送妻子来看病。

    但祁鸣莫名想起王瀚宇说过的：

    “他们的意识，思维，灵魂都会被困在痛苦里，反复经历”。

    人是环境的产物。彭丽芳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疯，更何况从文档来看，她应该是被半囚禁了。

    无论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件，毋庸置疑的是：

    对彭丽芳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婚房变囚笼的故事。

    祁鸣见过很多这类案例。因为这是教科书上屡用不爽的材料。贴近现实，存在诸多。

    但其实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要治疗的是她们呢。

    大部分的案例中，她们都是那么无辜。但结局总是出奇的一致。

    明明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那儿。

    光明正大地把她送进来。

    却毫无损失，甚至备受赞扬。

    她感慨万千，王瀚宇见祁鸣一直没回应，扶额开口打断她的思绪：“看完了么？可别说我恶劣，这次难度低的很。”

    “工作和第一次是一样的，找到患者阴暗面，再杀掉。很简单很轻松的活不是么？”

    “哦，不过友情提示一下。”王瀚宇话音一转，祁鸣忽感脚下剧烈抖动，“会有一些干扰哦……”

    地震？祁鸣赶忙在愈发猛烈的震动下，踩着满地垃圾，艰难移到角落倚着墙壁，微曲膝盖，降低重心，尽量保持平衡。

    然而梦境不是正常思维能够判断的。

    “砰”！

    “砰”！

    背部被震得发麻，祁鸣一脸惊恐。

    这特码哪里是地震啊？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祁鸣缓神，身旁墙壁被暴力破开，碎石飞溅，一阵风吹得她半边身子凉飕飕，一只比人大的狰狞拳头擦着她手臂，钻进房子内部，在垃圾地上又捏又抓。

    垃圾在巨人的抓捏之下哗哗作响，如同家犬被主人棍打发出委屈的哀嚎。

    巨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但一无所获。很快抽回拳头，祁鸣正松口气——突然，天亮了，准确来说，天花板被掀起了。

    强光刺眼，祁鸣抬手遮光眯起眼观察巨人。巨人长着张平平无奇的男性面孔，乌头蓬面，扔进人群找不到的那种。

    祁鸣认出这是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