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祁院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那个老道士站在那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道士上了些年纪却不显得憔悴，相反看着挺精神，就是莫名给人一种怪异感。大概是因为对方身手太过敏捷，杀死两只巨型老鼠才用了不到五秒给他留下与年龄不相仿的缘故。
李祁院看看老鼠，又看看老道士。
犹豫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道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道士没有看出他的异常，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摸样：“嗷，不过是一些小小鼠妖罢了，不足为奇。”
李祁院再次瞪大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当事人亲口说出和他直接看到的威力不相上下，甚至造成了二次伤害。
“世界上真有妖怪这种东西啊！”
“哼，你面前摆着的还不足以证明其是真是假吗？”老道士冷哼一声没好气。
“……”
那也是，毕竟眼见为实。
李祁院陷入沉默，只感觉自己活的16年像一个笑话。
纵使互联网再怎么发达，也不可能有人给你科普妖妖兽兽的，因为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就在李祁院沉默不语时，老道士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拧眉着看他道：“你是不是被鼠妖碰过？身上怎么会有鼠妖的味道？”
“啊，刚刚确实是被抓到过”
李祁院点了点头。
刚才在胡同里被其中一只鼠妖抓住过脚腕，如果不是他机灵，估计这会半截身子已经被啃完了。
“哦，那你完蛋了。”
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平常偶遇的闲聊：“沾上它的味道就意味着你已经在气息上代替他的存在了，无论是鼠群还是别的是什么，闻到你身上的气息都会来找你！”
李祁院大惊，赶紧嗅了嗅后却发现身上并没有异味。
“真的假的？我怎么闻不到？”
“你不过肉体凡胎寥寥众生中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察觉得到？”
没等李祁院做反应，老道士便接着道：“身上沾有这气味，但凡是与鼠有关联的妖兽都会找来。就比如蛇妖，蛇吃老鼠。又比如鹰妖，鹰也吃老鼠……”
“…怎么还讲究食物链呢”
李祁院无语了，或许是对方情绪太过稳定让他自己也平静下来。
都已经上演牛鬼蛇神还这么科学干嘛!
老道士捋着自己的羊胡子，高深莫测的回了一句：“因为这是世界的规律。”
有道理，很好，唯物主义某种意义上没有塌。
李祁院：“那道长我应该怎么办？”
“遮蔽味道，不能让他们发现。这副香你带回去熏满七天，七天后就可以彻底掩盖住味道。但记住，这七天里你每早晚都必须洗一次澡，把身上老鼠的味道冲洗掉。”
老道士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用黄符纸包裹着的香递到他面前。
李祁院连忙接过，看着这一小块香心情复杂，他拿出手机查看余额。
询问道：“道长这多少钱？”
老道士不屑：“钱？钱乃身外之物”
不要钱？？李祁院表情复杂，试探性报出自己的余额。
老道士沉默片刻，“我要162.3”
李祁院：……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李祁院通过扫码支付的方式把钱直接转给老道士，余额到账提示音响起后李祁院就更疑惑了。
怎么还特地设置提示音，他是开小卖铺的吗？
不过这些和他关系不大，李祁院也没太在意，突然崩塌的世界观让他现在更多是的迷茫和无助感。
他想回家了。
“那道长我先走了”
“嗯”
老道士捋着胡子，一手背在身后，头微微仰起闭眼像是在休息。
李祁院走出几步回头看时老道士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心中疑惑变得更加强烈，但主角一般都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才被卷入纷争之中的。
所以他只问一遍。
“道长你不走吗？”
这次老道长没有回应他，李祁院见此收起自己的好奇心，默默向外走去。
而在李祁院转身后老道长睁开眼睛。
静静凝望着李祁院消失的背影，这时身后几只本该死亡的老鼠突然动了起来，迅速膨胀身形，像是体内有混沌重组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道士回头看着它们，眸光微闪，低声道：“我还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离开巷子的李祁院直接回到宠物店接走发条，之后没有一点停留直坐上最近的一班公交车回家。
从壹谷到白峡村这一段路上想了很多事情。
主要是在后悔自己脑子抽筋，没有向那个老道士多问点，真以为自己是小说男生什么牛鬼蛇神都会找上自己啊，错了这一次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第二次。
突然想到口袋里的香。
要是不用的话，说不定还能看看什么蛇妖鹰妖的。
算了，这不纯找死吗。
李祁院内心给了自己一巴掌，心想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把这念头抛之脑后，却怀有侥幸心理上某度搜索看看能不能搜到类似事件，发现光是结果就有上万条。
在他不断翻阅这些人的在网络上发表的经历，但大多他都刷到过没什么新意。
直到在一个说自己在晚上遇到鬼的帖子下看到一条评论。
“先套个马甲，我是明河郡本地人，这一类灵异事件的帖子看过很多。
然后，在网上发布自己经历的帖子主要都是有这份分享欲，但我搞不懂帖主这条帖子的目的是什么。”
“首先，明河郡根本就没有游乐园，有也只是那种行走的，待不了两个月就会去下一个地方摆。帖主说自己坐摩天轮更是无稽之谈，除非帖主是在梦里去的游乐园。”
“帖主坐标在柳港，却造自己在明河郡的谣言，说谎不打草稿吃相难看。希望网上不要总是传播这些鬼神之说，难道这些是真的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不过都是找乐子罢了!
但有些人他是真的会信的，去年重阳精神病院患者治疗成功结果因为在网上刷到了一条诡异短片导致他再次犯病，据说到现在都还没治好，这些还不能说出问题的关键吗？”
李祁院愣住。
这条评论后都是质疑，他突然想起来前年好像刷到过营销号说这件事，那时有不少人都说记得明河郡有游乐场。
现在帖子下却没几条这样的评论。
是他的记忆出错，还是营销号故意炒作？
这条评论提醒了他。网上信息真真假假，他没办法分辨这些信息是真是假，看这些东西除了给他增添压力外没有一点用处。
李祁院烦躁地关掉手机。
觉得自己光是方向就有很大问题，他居然把希望放在这些有的没的上。
他现在搜这些是为什么？
破坏他本来还算舒适的生活？
太离谱了。
可俗话说得好。越是不能去想的，就越是越忍不住要去想。
李祁院在自己把自己纠结死之前回到家，背着猫包进门后把发条放了出来。
猫哥一到家就往楼上走，李祁院跟在后面，心不在焉上到二楼，抬头突然发现在二楼客厅门口的的爸妈。
他们目光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
李祁院心脏漏跳一拍。
大脑传来一阵嗡鸣一时间没了反应，这家的父母他从来没有见过，狰狞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站在楼梯上的少年抬头怔愣看着自己的父母，从未觉得自己的家人如此的陌生。
“李祁院。”
他爸缓缓开口了，语气比以往都要冷漠，就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李祁院心脏疯狂跳动，血脉膨胀，呼吸好似不受他本人的控制。他尽力压下异常，垂头不再看他们，缓缓说：“没有什么特别的。”
父亲神情阴鸷，进一步确定，“真的？”
“…是的。”
李祁院没有管他们是什么表情，直接迈步继续向三楼走去，这期间他能感觉到两道不善的目光还停留在他的身上，每走一步就更加炙热一分。
直到他彻底在他们眼前消失，身上无形的威压一松，李祁院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忍不住捂住胸口大口喘气。
爸妈这是怎么了啊？
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审问犯人的样子？
家里此时安静得可怕，或许是本就这么安静，只是他从没有察觉。
李祁院心中不安逐渐放大，他想到今天遇到的老鼠。那老鼠放大的脸，那老鼠朝他睁开的血盆大口。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
这时李祁院想起口袋里的香。
他颤抖着手拿出香，把上面的黄符揭开，就在下一秒。
一只老鼠在他震惊的目光下破窗进来。
李祁院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大老鼠，脑子疯狂运转。拧开门把手转身出房门后正要带上门时那双爪子扒上房门大力甩开，李祁院松手及时才没和门一起粉身碎骨。
他头也不回向楼下跑去，期间疯狂大喊爸妈让他们赶紧逃。
在到达拐角时老鼠从三楼一跃而下直接砸在了他的面前封死去路，这画面似曾相识，李祁院心想只要他回头身后没有第二只就直接去三楼厨房拿刀，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可这时在二楼他突然听到了父母的惨叫。
李祁院咬牙冲上楼从刀架上拿起两把菜刀，
少年紧握两把菜刀，眼神坚定。巨型老鼠迅速向他爬来，李祁院抬起双手用力向下挥砍，刀光鼠影，交织在一起。
血腥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次差点拿不住刀，但想到父母每一刀都更加坚定。
所幸老鼠并无智慧，李祁院每一刀都能砍中，同时自己也被拍飞出去。巨大冲力在撞上灶台的那一刻化解了一分，但随之而来的，是被撞击到的腹部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好像听到嘎嚓一声。
是骨头断了吗？
李祁院咬紧牙关，在老鼠再次袭来时再次挥刀劈砍。尽管他每一都竭尽全力，但随后绝望的发现这些伤对这只老鼠来说好像什么都算不上。
血水浸透衣襟，完全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老鼠的血。
老鼠一爪子下来就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三道狰狞的伤口，这样一边倒的战局让李祁院内心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遇到这些？
为什么被道长制服的鼠妖还会找来？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不甘、绝望、愤怒一时间席卷而来，将他的意识侵占了个彻底，接下来李祁院脑中全都是记忆里的屈辱和不服，但动作是一点没停。
当他缓过神来时，手脚麻木。
而那只老鼠已经被剁成肉泥，只剩手脚还在动。
李祁院在懵逼间想起自己的父母，顾不上这一变故急急忙忙向二楼走去。内心祈求他们没事，但又清楚知道这么大动静他们都没出来看怎么可能……
当亲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爸妈时，脑子一片空白，像是加载失败坏掉了，开始不合时宜的播放往事。
李祁院想说话，但声带像是被扣掉一般。
他想说别想了，不要再想了。
回忆和如今无法重叠，血色带来的巨大冲击让每一次回忆都打上一层灰色，就像是逐渐老化的胶卷，随后化为灰烬。
李祁院想要抓住那些灰烬。
不，他不想它们化为灰烬。
为什么？
不该这样!
不应该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该死，该死!!”
李祁院嘶吼着让自己不要再想了，冲向正在啃咬父亲尸体的老鼠，高高举起菜刀，毫不犹豫挥了下去。
一边砍，一边骂，他让自己不要回忆，他骂死老鼠。
强烈的割裂感让李祁院难以分辨此时。
焚烧的回忆的让大脑痛苦不已，嘶吼，试图阻止但都无济于事。
就像梦境的旁观者，没有插手的权利。
头疼，特别特别疼。
要炸开的一般疼。
从来都没有那么疼过，就好像要死了。
鼠妖的身体被李祁院砍得血肉模糊，将人拍飞出去后嘶吼一声要上前，但这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声，听到铃声鼠妖停下没有再动。
当老道士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失去意识的男人，还有一口气的女人，尚有呼吸的李祁院。这血腥的场景让他不忍直视，血几乎将李祁院整张脸迷住，还在不停往外吐，嘴里喃喃喊着爸妈。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李祁院扶了起来带到他妈妈身边放下。
“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今天过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随后转身离开。
李祁院没听清老道士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他只知道现在在他身边躺着的，是自己的母亲。
他费力转头，不停喊着妈。
李和英看着李祁院费力的样子，眼里逐渐蓄满泪水，明明早已麻木疼痛，现在心脏却疼得她想哭。
她大概知道那老道士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多年来她对李祁院来说都算不得一个称职的母亲。但在这种情况下，李祁院依旧在喊她。
她有些释怀，又有些惋惜。
觉得自己有这个儿子似乎也不错。
“李祁院你听好，之后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我只是一个没见识的人，也没什么能教你的。”
李和英感觉到生命流逝，前所未有的轻松，语气也逐渐加快。
“你要变强，强到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那都是你的一部分，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真是可惜啊……
李和英瞳孔逐渐失去颜色，好不容易容易看到自己妈妈的李祁院正好见证了这一时刻。
李祁院张嘴想说话，但他好像又哑了。
他没妈了。
也没爸了。
他什么家人都没了。
一口鲜血吐出，伴随着剧烈地咳嗽，李祁院脑中不断重复他没家人了这句话，泪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流进嘴里又被咳了出来。
湖泊中心的鸟雀发出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