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难缠的被调查人。
邱检察官看向面前的男人,仔细地思考着对策。根据报告显示,这位被调查人名叫沈云泽,是江城市云梦珠宝公司的总裁。
而他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配合调查云梦珠宝涉嫌操控股价一事。
屋子里灯火通明,刺眼的白光将整个房间都照的亮如白昼。沈云泽微微垂着头,避开了前方刺眼的光线。
这是他来到谈话室的地二十三个小时。
“沈总,我希望你实话实说,不要再跟我兜圈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邱检察官走了进来,将一沓调查报告放在桌上,直勾勾地盯着沈云泽:“根据我们的调查,你的确存在操控股价的行为。”
“是应对,不是操控。”沈云泽迎上了他审视的目光。
邱检察官的眼皮抬了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将报告摊开在面前,报告内容顺着摄像头迅速展示在沈云泽面前的电子屏幕上。
沈云泽看过去,只见报告中详细地记录了云梦股价下跌、爬起、再下跌、再爬起的全部时间线,以及各种存在的怀疑点。
“沈总,我知道你想说,是启颂先行攻击了你,这是你做出的反制行为。”邱检察官双手撑着桌面,身体朝沈云泽的方向探过去,明显的逼问姿态:“但根据我们的调查,是云梦股价大涨在前,启颂的打压在后。”
沈云泽轻啧了一声,冲他摇了摇头:“但这次股价波动,是从云梦股东抛售开始的。你们的调查并不准确。”
不准确?邱检察官听到这几个字时,明显地愣了一下。他的瞳孔微微转动着,似乎在思考沈云泽话语的真实性,稍许,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房门又被打开,一个年轻的检察官走了进来。
邱检察官将手挡在唇边,凑到他耳边说着什么,一边还不忘斜眼看向沈云泽,用眼神威胁他别偷听。
沈云泽嗤笑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
年轻的检察官应了几声,就拿着调查报告出去了。
邱检察官重新走了回来,提防地打量着沈云泽,似乎在从他的眼神中揣测着他刚刚究竟听到了多少谈话。
“邱检察官,你叫我过来,是配合调查,而不是审讯。”沈云泽有些无可奈何地盯着他,对他这副不分青红皂白就恨不得把人抓进牢里的做法很是不认同。
沈云泽毕竟没有定罪,被他直接揭穿,邱检察官也颇为尴尬。他抬了抬唇角,努力将语气放得和缓了些:“要喝水吗?”
接收到了他的服软,沈云泽也不想计较,冲他笑了笑:“可以。”
邱检察官端来的是一杯咖啡。他将咖啡摆在沈云泽面前,随意地坐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云泽:“困了吧,我给你冲了咖啡。”
“谢谢。”沈云泽接过,没有怀疑地喝了下去。
“你也别怨我太较真。”邱检察官叹了口气,呆呆地注视着包裹着消音海绵的墙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只是,我身为检方,不得不去怀疑。”
沈云泽将杯子放回桌上,正色道:“你很认真。”
像他这样认真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虽然沈云泽被他逼问,但在心里,他却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对邱检察官多了几分敬重。
邱检察官回头冲他笑了笑:“双方博弈而已。沈总,还有二十五个小时。你猜,我能不能查出什么?”
二十五个小时?沈云泽看向他,自信地说:“恐怕,你没有这么多时间。”
没有这么多时间?邱检察官微微皱眉,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见刚刚那个年轻的检察官又走了回来,可这一次,他手中却什么都没有拿。他招了招手,示意邱检察官过去。
邱检察官走到近前,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年轻的检察官将一张纸递到他手中,用手指着纸上的签名,低声道:“邱哥,检查长的签字。”
邱检察官有些不耐烦地朝纸上看去,只见递来的是一张释放证。
“检查长的命令?”他有些怀疑地看向年轻的检察官。
年轻的检察官点了点头。
“这群老头子,为什么总是......”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邱检察官狠狠地盯着释放证看了许久,才转头看向沈云泽:“你找的人?”
沈云泽无辜地摊了摊手:“还真不是我。”
邱检察官明显不信,但他却还是冲沈云泽摆了摆手:“既然有释放证,那你走吧。”
沈云泽勾了勾唇角,大步朝门外走去。
在路过邱检察官的那一刻,男人沉闷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沈云泽,你虽然走了,可我的调查还是会继续的。”
沈云泽瞥了他一眼,继续朝门外走去。
邱检察官看着他的背影,手掌狠狠地握住,几乎要握出血来。他立志公平公正对待每一个人、每一桩案件,可世上总有些意外,让他有心无力。
他叹了口气,刚想回办公室继续查看卷宗,却见那位年轻的检察官依旧站在门边,似乎还有话要说。
“怎么了?”邱检察官微微皱眉,语气很是冷硬,想要将沈云泽被提前释放的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年轻的检察官正了正色,沉声道:“邱哥,沈云泽被羁押期间,股价仍在异常波动。”
“所以呢?”
“所以,”年轻的检察官看向邱检察官,眸光锐利:“他可能没有说谎。”
——
贝筝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盯着大屏幕的眼睛里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曲线,时而变绿,时而转红,错乱地纠缠在一起,乱七八糟扭成了麻花。
沈云泽已经离开一天了,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而唯一的求助方法,她也已经试过了。虽然祝微尘已经答应下来,可她到底会不会帮,会怎么帮,贝筝心里却一点底子都没有。
她只能回到公司,在心里默默地、一遍遍地祷告,希望沈云泽可以平安无事。
或许是祷告见效了,下一秒,她就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许久的男人,再次出现在了视野中。
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憔悴,消瘦了许多。
没理由的,她感觉心脏传来一种被揪紧的痛觉。
“你回来了。”贝筝看着沈云泽,呆呆地说。
“对。”沈云泽站在门口,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唇角一点一点地勾起,贝筝终于站起身朝他冲过去,一把将沈云泽环抱在怀里。
“太好了。”她轻声说:“你没有事就好。”
沈云泽被她撞得一震,稍稍后退才稳住了脚步。他看到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她身上的温暖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到胸膛,沈云泽感觉她距离自己很近,近到恨不得将她揉进血肉里。
许久,垂在身旁的右手缓缓抬起,他轻轻抚上了她的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贝筝才将沈云泽放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坐回座位上,心里终于安定了些。
“我不在的时间,公司最近怎么样?”沈云泽问道。
“你走了之后,波动和缓了许多。”谭憬沉声道:“幸亏有人帮忙,不然恐怕很难稳定下来。”
“你们去找谁帮忙了?”沈云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贝筝和谭憬。
“祝微尘。”
原来是她。沈云泽了然:“怪不得我能这么快就出来。”
沈云泽看着前方的大屏幕,同之前离开时不同,现在的曲线虽然仍有波动,但明显是和缓了许多。
这些,都是贝筝和谭憬在撑着吧。
“谢谢你们。”他轻声说:“谢谢你们能帮我。”
贝筝有些惊讶他忽然的道谢,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客气干嘛,我们也是公司的一员啊。”
“的确,你们也是一员。”沈云泽笑了笑,他看向贝筝,继续说道:“对了,你们去找祝微尘,她说什么了?”
“她说,让我们等着就好了。”贝筝想了想,说道:“她还说,说救得我们一时,救不了一世。”
沈云泽愣了愣,思考着祝微尘话里的意思。从贝筝的话来看,祝微尘是同意帮忙的。但她却并不打算跟他们多说些什么,甚至连计划都不告诉。
而那句“帮不了一世”又是什么意思?她难道是说,启颂还会有其他的行动吗?难道她还知道些内幕?沈云泽的眼眸沉了沉,脸色不太好看。
“你不相信她吗?”贝筝观察着沈云泽的脸色,越看越觉得,沈云泽好像并不太高兴。
“我相信她,”沈云泽叹了口气,眼里划过一丝迷茫:“但我不相信贺颐。”
贝筝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的确,祝微尘说的帮忙,到底是指什么?如果她所谓的帮忙,仅仅是指让沈云泽提前出来呢?
祝微尘帮沈云泽提前出来已经是为他们争取了时间,她做不到去无端揣测祝微尘的用意。
贝筝猜不出来,也没有办法去猜。
而她所说的一切,贝筝第二天就知晓了。
一进公司,谭憬就冲了过来,拦住了贝筝和沈云泽的脚步。
“一个坏消息。”谭憬沉声道:“纪颂今又重新入局了。”
贝筝和沈云泽盯着大屏幕上迅速攀升的股价,脸色阴沉。
与之前试图利用股东炒低股价的行为不同,这一次,纪颂今忽然换了种打法,觉得把价格炒上去比较有趣。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云泽紧盯着屏幕,对助理说道:“召集全体股东,立刻回来。”
沈云泽要召开股东大会?贝筝有些担忧。这些股东早已蠢蠢欲动,她是知晓的。这样关键的时刻叫他们回来,真的会是好事吗?
“有异心的人,留着也是祸害。”似乎是看出了贝筝的想法,沈云泽说道:“如果这些人迟早都要抛出去,不如我提前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