栢玉抱着小猫坐进车里,“能先送它去宠物医院吗?如果你忙的话,把我放在外面有信号的地方,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司徒璟发动车子,“你信耶稣吗?”
栢玉:“不信,怎么了。”
司徒璟冷笑,“真是亏了,你要是信的话,肯定能变成天使。”
他浑身湿透,定制皮鞋上沾满了黄泥巴,车厢里满是雨和泥水的味道,车尾还被撞掉漆,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时候了。
结果那只小脏猫还是上了他的车。
小猫打着颤,喵喵叫两声。
“乖乖,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栢玉轻轻摸小猫的头,见司徒璟一直黑着脸,对他说:“我也不是爱心泛滥,什么小动物都捡的,只是凑巧看到它了。”
车子开上大路提了速,司徒璟的话音依然冷冷的,“是吗?”
栢玉想起小时候的一件糗事,为了让气氛缓和下来,把这件事讲给司徒璟听:“十岁那年,我在树林里捡了一窝蛋,因为不知道是什么鸟蛋,我就带回家让家里的母鸡孵,你猜孵出来的是什么?”
“不猜。”
“结果是蛇!栢莉那天去捡鸡蛋被吓惨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捡蛋了。”
司徒璟眼神阴翳,叹息一声,寻着方位转向,“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栢玉低着头,小声嘟囔,“你不用懂,反正你只是用这副身体而已。”
“你说什么?”司徒璟看向栢玉。
栢玉眼神无辜地和他对视,“没有啊。”
司徒璟用指节敲着方向盘,“我听到了。”
栢玉沉默了,不知道司徒璟会如何反应。
“你说得对,你留在我身边的时间或长或短,我们的关系都会有什么本质的变化,金主就是金主,笨鸟就是笨鸟。从头到尾,都是钱货两讫的交易。”
这样说的司徒璟,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松弛,甚至比之前的眼神更加阴翳。
他自认为自己的心境和以往没什么不同,那些潜移默化的改变,亦或是妥协,只是受病情的影响。
姜洺说过,beta不能给alpha信息素安抚,所以让栢玉做伴侣,易感期后的戒断反应会更强。他找栢玉,是物尽其用,理所应当。
他的怒意来自于对方为了一只小脏猫,而违背金主的意愿。
“只有你才敢这样怠慢金主,你再这样下去,以后也没有机会继续留在我身边。”司徒璟冷冷地对栢玉说了一句。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栢玉脸上没有一点错失良机的恐惧和愧疚感,反而如获大赦般的松快。
栢玉谨慎小心地隐藏住自己的松快,注视着盆子里的小猫咪。
两人穿过城东开发区,开往主城区的路上,手机恢复了信号。
司徒璟挽起潮湿的袖子,结实的小臂上不知被什么咬了,红肿了两三块,有拇指那么大,“你看。”
栢玉脑子嗡的一声,凑到司徒璟身旁仔细看他的小臂,“我怎么没有?肯定不是小猫身上带的,应该是在外面被什么虫子咬的,有点像小蚊子。”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是谁把车开到城东开发区的?你最好祈祷我不会得什么疟疾、登革热!”
栢玉磨着牙,他再也憋不住了。
从带着小猫上车开始,他就在试图缓解气氛,可是司徒璟一直黑着脸,说的话越来越让人气愤。
“有那么严重吗?搞得好像从来没被蚊子咬过一样,你是只喝露水的仙子,娇气的金枝玉叶,被蚊子叮了两口就会嗝屁?!要死一起死啊!”
司徒璟也不顾手臂上肿起来的包是什么了,轻蔑地哂笑,“你很搞笑,知道吗?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和我死在一起?你连给我陪葬的资格都没有!人和人天生就不一样,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S级alpha,你是哪来的?我的命能和你比吗?!”
栢玉瞪着司徒璟,“我只是打个比方,你真以为我想跟你死一块啊?想多了,你活着的时候我一秒都不想多待,别说躺进坟墓里。我是投胎不如你,但我也一点不羡慕你的生活,alpha或者omega又怎样,beta最自由!!!”
什么玩意儿?
栢玉气鼓鼓的回到自己的位置,抱着小猫盆子看向车窗外。
司徒璟冷哼:“那最好。”
过了阵子,栢玉回头一瞥,司徒璟手臂上的包比之前更肿了,现在和保温杯盖子的大小差不多了,越挠越红。
司徒璟的家里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夏天也看不见一只蚊子,他不会真的没有被野外的蚊子咬过吧?
也许有过,但是很少。
万一,这真的不是蚊子咬的呢?
无论怎么说,如果司徒璟染病,耽误他的工作就不好了。
栢玉偷瞄着司徒璟的手臂,心里慢慢泛起不安。
司徒璟拍了一张手臂的照片发给姜洺,打电话准备让姜洺看看是什么咬的,需不需要用药,但是姜洺一直没接。
栢玉注视着窗外快速掠过的杂草堆,突然指向路边的一簇野草,对司徒璟说:“停车,停车!”
“你又想捡什么?”
“不是,是一种可以治蚊虫叮咬的草,敷了就没事的。”
司徒璟看一眼手臂上的红肿包块,终究还是停下车,“你最好不要认错草药,毒死我。”
“我用智能识别给你看,现在有信号了。”栢玉下车去摘了几片叶子,用手机识别植物,跑回去给司徒璟,“看,青蒿。”
屏幕显示:青蒿有抗疟、抗内毒素、抗病毒、镇痛抗炎等多种药理作用。
栢玉在手中揉搓青蒿,揉出青色汁液,然后托起司徒璟的手臂往红肿处涂抹。
司徒璟注视着栢玉的动作,没有阻止。
栢玉的湿发贴着白皙后颈,低头时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低眉顺目的模样,身上的无花果香让浮躁的心绪安宁下来,指尖微冷。
涂抹好青蒿草汁液后,栢玉咬了一下唇,抬头对司徒璟说:“对不起。”
司徒璟的眼神游离于栢玉的唇瓣上,手指一颤,猛地把涂成绿色的手臂抽离出来,“现在知道认错了。”
栢玉:“还痒吗?”
司徒璟:“你可以试试。”
栢玉侧坐着,注视司徒璟的手臂,“除了青蒿,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帮你快速消肿,我们回市区先去医院挂急诊看看,然后再去安排小猫的事情?”
司徒璟用一种毋庸置疑的眼神看向栢玉,“这还用问吗?别忘了,在这个车里,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难道我还要先把小脏猫送去宠物医院,才能去治我的手臂吗?”
“……”栢玉望着司徒璟冷峻的侧脸,“能告诉我撞车是怎么回事吗?”
司徒璟轻叹了一口气,“关上车门走了。”
车门关闭,黑色迈巴赫继续行驶在路上,雨渐渐小了。
司徒璟的脸上没有太多外露的情绪,栢玉只能试着揣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你在回来找我的路上撞到其他车的吗?我当时在巷子里听到了一阵刹车声……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找我,雨天路滑,太危险了,幸好只是车被撞掉漆了,你没有受伤,不然我会内疚很久的。”
司徒璟打断栢玉,“别说了,不要让那只小脏猫跑出来,否则我会让它和这辆车都进废品站,直接碾碎。”
栢玉低头看了眼小猫,正乖乖窝在盆子里:“它不会的。”
进入主城区,栢玉和司徒璟去了最近的一所医院挂急诊。
司徒璟手臂上的包已经消了一些,只有硬币大小。
栢玉仔细看着他的手臂,手指在上面摩挲,“感觉怎么样,还痒吗?”
“不了。”
司徒璟不喜被小虫叮咬,医院里吵闹拥挤的环境也让他烦躁,但是莫名的,很享受栢玉担心的这副样子。
特别是在那只啃着火腿肠的小脏猫面前,更有优越感。
此时,司徒璟心里的气愤消解了大半。
急诊室医生给司徒璟检查后,坐在电脑前沉吟着打字做记录。
栢玉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严肃地说:“幸好你们来得及时,不然——”
栢玉:“不然?”
医生:“就好了。”
栢玉看向司徒璟,“……”
司徒璟耸了一下肩,“没事就好。”
医生:“普通的蚊子叮咬抹一点花露水或者用肥皂清洗就能止痒,你们俩以后不要为了丁点儿小事挂急诊。”
“还有问题吗?没有就可以出去了,帮我关一下门。”
从医院出来,栢玉和司徒璟带着小猫去了一家宠物医院。
兽医检查后说,除了身上有跳蚤,左后腿有轻微骨折,没什么毛病,洗干净,打了疫苗就好了。
等待兽医给八宝治疗的时间里,两人去星级酒店开了一间总统套房,洗澡换衣服。
从金台山回来的时候,司徒璟今天说过要去公司加班,所以栢玉以为他洗了澡,换衣服就会去公司。
栢玉洗了澡出来,发现司徒璟还没走,“你不是要去公司加班吗?”
司徒璟淡淡地说:“不用去了。”
栢玉用毛巾擦头的手停了下来,“不用了?”
司徒璟打开烟盒子抽出一根烟含在唇间,咔嚓点燃一簇火,透过火焰的暖光看向栢玉。
“在城西开发区耽搁的那会,损失了一笔上千万的项目合作,我准备从你身上找补回来,怎么样?”
栢玉在脑海里重复了“上千万”这三个字,站起身,“不能补救吗?”
司徒璟轻吐烟雾,“能补救,我还会在这里?”
栢玉捏着毛巾,朝他走了两步,“其实你不会回去找我的,雨也没下多久,现在怎么办?”
司徒璟看着栢玉担心的模样,火气全消了,继续逗弄他,“我说了,从你身上找补。”
栢玉眼里涌出了水光:“……我?”
上千万,那么多钱,要是还的话还有多久,在他身边多久?一个月八万,一年九十六万,至少要十年!
到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还能再组建家庭,过平凡的生活吗?
司徒璟拉着栢玉搂坐到自己怀里,像醒花时剥掉花苞外壳一样剥掉他的浴袍,栢玉的身体打着颤,不停地问:“真的损失那么多钱吗?上千万?”
“对。”男人亲吻着把栢玉抱起来,面对着落地窗。
栢玉闭紧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父亲会不会问起来是怎么回事?”
司徒璟没回答。
“对不起,我……我以后不开你的车了,能不能告诉我具体损失了多少钱——”
“别说话。”司徒璟捂住栢玉的嘴巴。
栢玉的眼泪流了出来,他不明白,一个下午的时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司徒璟为什么还有心思用在床上?
司徒璟的表情如此轻松,电话也没有响几次,上千万的合作说丢就丢,却把责任全部压在他的身上,这次的事情能完全怪他吗?
“呜呜……”
两滴湿热的泪水落在了司徒璟的手心。
司徒璟松了手,让栢玉转过来,看着他委屈落泪的样子,暂时停了下来。
本以为逗弄一下会更配合,怎么就这么容易就哭了?
在混乱的一天后,罕见的,司徒璟还能拿出一点耐心向栢玉解释,“骗你的,不会损失什么。”
栢玉眼神恍惚,再问了一遍,“没有损失?”
司徒璟搂着栢玉,擦去他眼角滚落的泪水,温声说:“别担心,就算再忙,也没有上千万的项目需要周末谈。”
时间已经耽搁了,下午三点去公司也没太大意义,只能挪到晚上再去做那些工作。那么现在就该把晚上做的事情做完,才能放过他。
“你为什么骗我?!”栢玉使劲推了一下司徒璟。
司徒璟不知栢玉竟然反应这么大,人虽没被推动,却定定看着他,唇线绷直。
栢玉也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反抗过司徒璟,但是他真的很生气,试想看看如果你顶多还有半年就能刑满释放,重获自由,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开车开错路,给你加了十年刑期,然后又告诉你,是逗你玩的,谁不生气?!
太恶劣了,坏人!
栢玉握着拳头,胸口起伏,但也不知道是进是退,气鼓鼓的又有点畏惧直视着自己的高大男人。
室内一下沉寂了,只有拖鞋摩擦地毯的细微响声,外面街道上的车辆鸣笛声。
这沉寂没持续多久,栢玉听到男人的低沉冷笑。
天旋地转间,栢玉被司徒璟一把放倒在床上,床垫松软弹动了两下,但栢玉还是吓得叫了一声,“啊!”
司徒璟按住他乱动的双手,高举头顶,“你还有气了,谁叫你随便进别人的家!谁的话你都信,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好人?”
“我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吗?我还没有笨到那种地步!照你那么说,这世界上除了你,都不是好人,都是吃人的妖怪!”
“如果你不跟着他们进了那条破巷子,我的车就不会撞掉漆,修理费至少要几十万,还赏给那个拉冻货的肥猪佬二十万。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开个车让我赔了一百万,还让我淋雨,被咬了那么多蚊子包,我的人生从没这么狼狈过,这都是拜你所赐,还不能讨回来一点?!”
栢玉急促地喘着气,眼里含着泪光,“一百万?”
“对!你满意了吗?”
钱,司徒璟发现栢玉对钱的数字极其敏感。不论是妹妹的医疗费,高档餐厅的价目表,海洋馆一百来块的门票,捏造的千万项目损失,还是修车费。
这让司徒璟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嘲讽和冷意。
“你这是什么眼神?!”
栢玉使劲挣脱双手,推着司徒璟,甚至抓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可以走的,是你自己要回来找我!为什么你要回来?唔——”
司徒璟堵住栢玉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狠狠撕咬,抱紧他冰凉的腰身,埋进被子里。
被子里干燥、激烈的气息中,任由栢玉怎么踢踹,都没办法挣脱男人的束缚。
逐渐的,低低的呜咽从不停起伏的被子大包里冒了出来。
*
在家休息的周秘书,正惬意地躺在沙发上和对象打视频,突然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周秘书和对象隔空亲了个嘴,挂断视频,坐起来清清嗓子,才敢把电话接起来,“老板?”
对面依然是熟悉的冷峻嗓音,“身体好点了吗?”
周秘书疑惑起来,老板怎么突然变得有人情味了,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好事?
“休息两天确实好多了。”
司徒璟:“那就好,我发了一个定位给你,你马上去把那辆迈巴赫开去4S店修理,全车清洗三遍,再用紫外线灯消毒。”
周秘书:“???”
司徒璟:“还有,姜洺不接我电话。告诉他,今年的年终奖别想要了,以后也不准用砚庭的高尔夫球场。”
又是修车又是找医生,这是……
周秘书:“老板,你出车祸了?!”
司徒璟:“只是车撞坏了,不要告诉董事长。”
周秘书:“好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