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歪头，他完全忘记了还有惩罚这么一回事。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肖离山，他的脸更黑了。
不远处的姜纠本来好像打算过来找陆子玉，一看这情景，丢过来一个节哀顺变的眼神立刻光速灰溜溜跑掉。
陆子玉看了看一个黑到死的眼神，一个冷若冰霜的面庞，对姜纠的举动表示无比理解。
“肖老师，惩罚内容是什么？“陆子玉顺从的站在原地，低头毕恭毕敬的问肖余清。以他在梵五学院这些年的经验来看，肖余清这种老师没办法反抗也没办法说不公平，顺着他说不定还能减轻惩罚内容，对着干只能是死路一条。
“跑步。“肖余清果然对他的态度表现出满意的样子，开口语气都没有那么冷冰了，但说出来的话依旧让陆子玉如坠冰窟，”跑一晚上，直到明天起床铃，铃响了回宿舍收拾洗漱吃饭，再迟到明天继续跑。“
陆子玉双眼一黑差点没站稳。
他不知道0班这些人有几个被肖余清这么折磨过，也不知道这些能力者和普通人的基础体力有没有区别，他只知道他过了那么多年的普通人生活，是不可能在经受过如此刺激和体力消耗后还能坚持跑步一整晚。
他抬头看了一眼肖余清，他的脸上只写了四个字“不容置疑”。
“陆子玉你是第一次接受惩罚，我先告诉你，跑步期间可以休息但是不能超过20分钟，休息不能多于5次，可以用能力，一旦离开或者做任何多余的休息，我立刻就能知道。至于被我发现偷懒的额外惩罚…再议。“本期待着肖余清能对他这个新生有那么多一丢丢的宽容，他的补充却又给了陆子玉当头一棒。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只要以后仔细遵守这个倔脾气老师的所有规则，那么这次惩罚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陆子玉一咬牙，点点头跟着肖离山开始绕着这个巨大的训练室大厅跑圈，身后传来了肖余清离开的声音。
诺大的训练室就只剩两人鞋底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陆子玉低头闷声不响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昏昏沉沉总感觉自己要倒下。
他勉强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肖离山，他面色冷酷速度不疾不徐，肩膀上还扎着他自己用外套做的简易包扎。
虽说已经是初春，但太阳彻底消失的夜晚还是颇有些冷的刺骨，尤其是这栋建筑好像不完全封闭，时不时吹来一阵寒风。在这种天气下，肖离山肩上的血液早已渗透衣服布料，凝固成一块一块的，像是暗红色的老旧墙皮，还会随着肖离山的动作一片一片剥落。
虽然从这一天的相处来看，肖离山臭屁喜欢摆架子，喜怒无常，也确实让陆子玉打心眼里觉得没办法和这个人好好的交心相处。但陆子玉心软，第一次看到如此情景，心里还是不由得为肖离山紧张。
他真的不疼吗。
夜晚寂静，只有寥寥几声乌鸦凄厉的叫声。寒风吹，树叶响，陆子玉跟在肖离山身后，看着他的肩膀不知不觉出了神。
“你撑不住的吧，陆子玉。“
突然，肖离山开口打破了这个只有风声的沉默。
陆子玉被吓了一跳，一阵酥麻感从头蔓延到脚趾，想要开口，声音却已经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肖离山回头看了他眼好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弯了嘴角轻笑一下，停下来绕到通向训练室的通道，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瓶水，抬手抛了过来。
陆子玉接住水瓶，停下来迫不及待的拧开盖子就开始喝，肖离山也站在不远处没有继续跑，而是叉腰看表演一般欣赏陆子玉狼狈的灌水。
陆子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双颊开始发烫，呛了一口水之后颇有些难堪，赶紧拧好盖子又把水丢了回去，小声道：“谢谢...”
“不谢，被他折磨了这么多次，早就有经验了，还好你今天是和我一起受惩罚，别人还真不一定能给你找到水喝。“肖离山呲开牙笑得贱兮兮，口中尖利的狼齿在昏暗的训练室灯光下闪着亮光。
看来这是个经常犯事的主...
陆子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含含糊糊应了两声就打算继续跑。
“都停下了就休息20分钟吧，不然你浪费了一次休息时间。“肖离山靠着一旁的墙壁，把陆子玉喝过的水放在地上，自己又拧开一瓶水仰头开始喝。
陆子玉脚下一顿，实在不想浪费这宝贵的休息时间，只好停下来蹲坐在离肖离山老远的墙根处。
又是一阵尴尬的寂静，打破沉默的依旧是肖离山。
"你说，我能信薛延吗，你真的是来帮我的？“
陆子玉扭头看向他：“嗯...我想你应该可以。”
“怎么帮？那只大鹅都给你说了吧，我干过些什么，你不怕？“
“你刚才见过我的能力了，我没必要怕。“
“嗯...也是，挺强的防御力，没见过，但也不一定能阻止我爆发。“
“能。“
“哦？你怎么这么肯定。“
肖离山的眼神变得无比好奇，满眼兴趣直勾勾盯着陆子玉看。
不知道为什么，陆子玉鬼使神差诚实的开口应了：“因为是绝对防御，没人近得了我的身。”
“哈哈，这么强，怪不得我复制不了，我修行还不够。”
和陆子玉猜的一样，果然是复制别人的能力这种无比特殊且强大的变态能力。
他眨了一下眼睛，心道：和修行无关，就算你的能力再强大，我的能力你怎么都不可能复制的...
"我的能力你是破不开的，以后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行，那我就相信你好了。"肖离山又喝了一口水，看不出说出口的是真是假。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20分钟很快就到了，肖离山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就继续去跑了。陆子玉也没敢多偷懒，虽然20分钟完全不够他休息，身心俱疲筋疲力尽，但他还是赶紧跟过去和肖离山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坚持跑着。
这次两人为了保存体力谁也没多说话，沉默不语，整个大厅安静的有些诡异，但好在已经感受不到之前那尴尬的气氛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子玉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沉重，然后又变得轻飘，好像灵魂被拽到半空中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都已经数不清休息的次数了，完全仅凭本能跟肖离山，他停陆子玉就停，他跑陆子玉跟着跑。
直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肖离山呼吸也开始紊乱，模模糊糊传进陆子玉的耳朵里，他突然感觉眼前一片缭乱，世界都在虚晃重影，脚底轻飘。
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叫醒陆子玉的，不是以前家里床头柜上熟悉的木质萝卜形状的闹铃，也不是母亲轻柔的呼唤，而是一阵刺耳的门铃声，伴随着混乱又急促的啪啪拍门。
"陆子玉！陆子玉！快起来，再不去吃饭你今天又要被罚啦！！！"
陆子玉扶着脑袋，艰难的从柔软的床铺中撑起半边身子，却没想到胳膊整个脱力，一软又栽回了床铺中。
头晕，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像被利爪撕扯一样生疼，他缓了很久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怎么了。
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恢复一些体力和知觉，但门外那人却坚持不懈的大声烦他，他不得不赶紧驱动自己全身所有的感官来让自己快速爬起来。
他扶着墙壁，终于走到了门口给那人开了门，这才慢慢感觉到自己身上到处都在痒，转头一看，刚好对着立在门旁的落地镜，看清自己的模样。衣服裤子全部粘在皮肤上，银色长发也不如之前柔软服帖，而是炸上了天，整个人凌乱不堪。重重的黑眼圈挂在眼下，身体也像脱了骨，靠在墙壁上，这要是不知道，还以为镜中是个残疾人。
他想起来了，如噩梦般的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记得自己失去了意识，然后记忆就像喝醉酒断片一样掐断了，直到现在。
他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难道是肖离山？
不过门口那人没有给陆子玉多余的时间思考，看他的样子显然也吓了一跳，赶紧进门一下接住差点倒地的陆子玉，把他扶到床上坐好，抬手摸摸他额头。
他抬眼看向那人，是姜纠。
他正想开口问姜纠他是怎么回来的，看了一眼他的样子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只能闭嘴。
"哎呀，好烫，你怎么成这样了！"他吓了一跳，赶紧把陆子玉安顿好，跑去厨房倒水，一边跑一边嘴里念念叨叨，"不过也能理解，那肖魔头太过分了，你之前可一直在普通班，这种惩罚除了肖离山还没有第二个人承受得住，你还能来给我开门算不错的了。"
陆子玉皱着眉头，接过姜纠递过来的水杯，整条胳膊却依旧颤抖不止，他沙哑着开口道谢："谢谢…"
"哎呀谢啥，我住你对门又是你同桌，应该的。不过啊，我们确实需要快点收拾了，你就算成这样也必须得去上课，肖魔头不给请假的，除非病重的爬不起来。"他看了看墙上挂钟，显得有点着急。
陆子玉的思绪慢慢开始恢复，他早就猜到肖余清不会网开一面，做好了第二天继续受折磨的准备。于是他点了点头，喝了水之后赶紧拽了件干净的衣服躲到浴室里快速换好，然后拿跟皮筋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束起来扎成一个马尾，洗干净脸就出来了。
虽然整个人还是脏的难受，但他耽误自己也不想耽误姜纠被罚。
0班早饭的食堂就在宿舍一层，一进门就飘来一股浓浓的玉米浓汤的味道，满眼都是健康美味的的菜色，有厚实的肉食也有清淡的蔬菜，惹得陆子玉的肚子咕咕叫。
陆子玉看着玉米浓汤，身心都在叫嚣着想要痛饮三大碗，但可惜胃部一阵酸痛，凑近了食物还头晕目眩的恶心干呕，再加上他们耽误了蛮久，已经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饭了。
本来陆子玉胃疼的难受不想吃东西，但姜纠还是强行塞给他了两个软乎乎的奶油小面包，说万一饿了中午之前都不可能有东西吃了，让他拿着以防万一。陆子玉听着有道理，就点点头包好面包放进兜里。
两人踩着上课铃到了教室，第一节课又是肖余清的，他早已站在讲台上准备掐点开课，看到陆子玉和姜纠的时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陆子玉感觉到身前的大白鹅明显周身一震，掉了一层鸡皮疙瘩。
两人缩脖子弓身飞速回到座位上，陆子玉余光瞥到隔壁桌的肖离山投过来一个冷漠的眼神扫视他一番，又把视线挪回到黑板上。
昨晚带他回宿舍的只能是肖离山，不知道刚才的眼神那么冷漠又是怎么回事。陆子玉不禁脸红。
再一想想自己晕倒的时间好像没有完成惩罚，今天会不会有更严酷的等着他。
他一多想就浑身颤栗，赶紧先坐回座位上，却没想到身体瞬间就又散架一般瘫倒，陆子玉原本因为害怕肖余清而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怎么都不舒服。一晚上没睡还疯跑了不知道多久，他就算是想集中注意力也完全做不到。
好在姜纠这个一上课就睡觉的人告诉他，肖余清是不管上课睡觉的，只管最终成绩只要合格就好。陆子玉唯一紧张的点抹去，累得趴下就和姜纠左一个右一个呼呼大睡了一整节课，连下课铃都没听到。
就这样，一天都昏昏沉沉的度过，陆子玉连午饭也没有去吃，被姜纠扶着回去闷头大睡了一中午，上课时间又被姜纠拉着回到教室继续睡。
咕噜噜——
到下课的时候，体力虽然恢复了，但肚子早就饿扁了。
陆子玉揉着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看着姜纠。
“那个，今天多亏了你才没有又迟到，不然你等会儿来我宿舍我给你做饭好了…”陆子玉最忌讳欠别人人情，但一想到在这里全封闭上课，他没办法买什么礼物，只能用自己还算拿得出手的手艺来还姜纠人情。
“嗯？好呀好呀，你会做鱼吗！”姜纠的嗓门大的震破天际，开心的揽着陆子玉的脖子。
“会。”陆子玉无奈的笑了一下。
“等等，你也欠我人情，怎么只请他。”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姜纠翅膀上的毛都差点抖飞，就连陆子玉也被吓得不轻，一个蹦跳窜出去老远。
等到冷静下来，回头一看，肖离山还伏着身子站在刚才陆子玉站的地方，单眉挑起，轻笑着露出一旁脸颊深深的酒窝。
“啊啊啊…啊啊啊，等等，啊，那我就不去了，哈哈。”姜纠一看是肖离山，尴尬的笑着立刻转身就准备跑，没想到却被肖离山扯着翅膀一把拽了回来。
“唉，陆子玉先邀请的你，我就这么霸占了也过意不去，你也得来呀。”
姜纠欲哭无泪。
陆子玉有些尴尬，在他俩之间来回看了一圈，硬着头皮问肖离山：“我怎么欠你人情了？”
“吼？这位龙族小孩是不是记忆力不太好，昨晚的事今天就忘。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肖余清今天没罚你，还有你是怎么回房间的？”
“啊？”陆子玉愣住了，第二个问题他倒是猜到了，但他完全没想过第一个问题。
“我昨晚背着你跑完了后半夜，跑圈没停就算惩罚完成了，所以他今天才给你好脸色，这还不算一个大大的人情吗？”说着，肖离山的酒窝在他脸颊上印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