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呐!我真没那个意思啊。
周书琦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心想今天怎么回事,说话总是不经大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周书琦连忙解释,“我是说,是你来我这儿领走它,还是我送到你那边去。”
“嗯……那还是……”江澈故意拖长了语调,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深长地说:“去酒店吧。”
“……”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
周书琦:“呃……那我给你说下地址,……”
江澈:“我大概十分钟之后到。”
周书琦挂断电话,脑子一团乱麻,不知好好的对话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莫名加速的心跳,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
酒店门口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她站在路灯下,看着小狗欢快地围着她的脚边打转。
突然,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离周书琦不远处的停车位上,车门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迈门而出。
他迎着路灯的光晕走来,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最上面两粒扣子解开,露出一截精致凌厉的锁骨。
头发像是精心打理过,额前几缕发丝被发胶固定成随意的弧度,在眉骨上方投下细碎的阴影。褪去了少年气,下颌线更加棱角分明了。
这身打扮,像是刚刚参加了什么重要宴会。
看清来人,周书琦怔在原地,大脑空白了一瞬。
记忆中的少年总是穿着宽松的校服或是休闲的运动装,而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叠又分离,让她一时恍惚。
脚边的小狗已经欢快地扑向来人,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周书琦僵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倒是江澈看到她,镇定许多,像是见到朋友寻常寒暄般问道:“来榆阳出差?”
“不是,”她摇头,“公司调任,刚来这边没几天,还没找房子,就暂时在酒店住几天。”
江澈弯腰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借着这个动作,唇角微微上扬。但当他直起身时,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而周书琦看着江澈淡然从容的模样,胸口那股滞涩感缓缓散去。
他能够这样平常地和她说话,想来是早已释怀。时间果然是良药,能将那些年少的爱恨都化作云烟。
如今见面,能像普通朋友般随口寒暄几句,没有疏离怨怼,这样再好不过了,周书琦心想。
江澈像是随口问道:“现在就职哪家公司?”
“众泰证券。”周书琦说着,将狗绳递给江澈,“它挺乖的,我刚刚已经喂过它了。”
话一说完,周书琦突然意识到那袋狗粮忘拿下来。
她本来想让它主人带走的,毕竟放在她这儿也没什么用,但刚刚通完话后,她脑子就一直处于短路状态。
她拍了拍额头,说道:“那个,我怕它饿着,买了袋狗粮,本来想让你带走的,但……忘在楼上了。要不,你等一下,我上去拿?”
江澈轻笑一声:“行。”
她转身的瞬间,小狗突然激动地要追上来,江澈一个不注意,也被它拽着往前走了两步。
“汪!汪!”
周书琦听到声音,回过头。
只见江澈垂眸看着撒欢的小狗,慢条斯理道:“想拽我上楼?”顿了顿,磁性嗓音里带着几分戏谑,继续道:“想得美。”
“……”
周书琦嘴角抽了抽,颇为无语。
洗完澡,周书琦擦着头发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余思思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平安到家啦!】
她指尖刚触到键盘准备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小狗被领走了吗?】
周书琦:【领走了。】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余思思直接拨来了语音电话。
周书琦按下接通键。
“谁来接的?是不是江澈?”余思思八卦问道。
“是。”周书琦将手机放在桌上,按了免提,语气平静,用毛巾继续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天呐!真是他!”余思思声音激动,又八卦地问:“哎!你再见到他什么感觉?”
周书琦沉默一瞬,而后语气平静的说:“没什么感觉,就是普通朋友见面。”
“那他呢?总该有些反应吧!惊喜?惊讶?”
“都没有。”周书琦打断她的想象,“就……很正常。”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我就突然想起咱们高中那会儿,当初你俩传绯闻,虽然你说你俩就是普通朋友,但现在想想,他对你确实有点不太一样。”余思思压低声音,“你说会不会是你当时太迟钝,没看出来他喜欢你?”
周书琦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她的声音轻了几分,“这么多年了,就算喜欢也放下了吧。”
“也是……”
宁静的夜晚,总是容易触发回忆,尤其是遇到熟悉的人或情景。
周书琦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繁华夜景,她恍惚想起他们第一次认识的场景。
在高二下学期接近尾声的那个夏天,6月6日,周书琦做了高中唯一一件叛逆的事——她逃课了。
作为常年稳居年级前十的优等生,周书琦一直是老师口中的“模范学生”,是同学需要学习的对象。
她也一直像“模范学生”那样,遵纪守法、勤奋学习,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举动。
那天,或许是生日赋予的特殊勇气,又或是窗外那片过分澄澈的蓝天,周书琦突然对课堂上的一切都失去了耐心。
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她感觉比老师的讲课声更加清晰。她感到胸腔里有什么在躁动,她想出去,想为自己过一个真正属于她的生日。
从小到大,周书琦从未拥有过只属于自己的生日庆祝。
她和弟弟的生日仅差三天——弟弟是6月3日,她是6月6日。父母总说她和弟弟的生日离得近,索性就一起过了。
于是每年她的生日都是在6月3日这天过的。
她从不抱怨,因为抱怨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希望能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日,一个在真正生日当天的庆祝。
一年仅一次的特殊节日,她不愿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度过。
生日,总该有些不一样的仪式感吧。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像野草般在她心里疯长,再也无法抑制。
当时她们是住宿制学校,只有周末才放假,平时不能随便出学校。
本来她想利用在老师那儿“好学生”的印象,向班主任请假出校“看病”,但那天班主任恰好不在。
没有办法,她只能假装肚子疼,然后偷偷从医务室跑了出去。她跑到食堂后墙转角处,之前她无意中看见过几个男生偷偷从那里翻墙出去。
她踮起脚尖,手指抠住砖缝,运动鞋摩擦着粗糙的墙面往上蹬,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当终于翻上墙头时,看着地面的高度虽有些害怕,但还是纵身一跃。
落地时膝盖微微发麻,但扑面而来的微风无比舒适,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都跟着轻盈起来。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声微弱的呜咽声突然从草丛中传来。
周书琦蹲下身拨开杂草,发现一只脏兮兮的幼狗正蜷缩在那里,小家伙看着没几个月大,身上受了伤,
小狗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周书琦,那眼神叫她心口一紧。
如果不及时救治,它恐怕活不下去。
周书琦立即脱下外套,小心地将小狗裹起来,带它去往最近的宠物医院。
医生仔细检查后,告诉她:“只是皮外伤,处理下伤口,好好养段时间就会痊愈。”周书琦松了一口气。
但护士递来缴费单时,她发现带的零花钱不够。
当时那只小狗脖子上也有一个项圈,上面写着联系方式。
她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江澈的妈妈,得知小狗被找到,心情激动,连忙表示感谢。
原来那只小狗被领养没多长时间就丢了,全家人心急如焚,四处找遍了也没找到,一直期盼着捡到的好心人打来电话。
周书琦跟她说明了情况,江母因为有事无法亲自过去,跟周书琦说:“我让我儿子过去,马上就到,谢谢你啊。”
但周书琦没想到,来的人是江澈。
周书琦对江澈并不陌生,作为隔壁班的班长,跑操时、集体活动时,他经常出现在队伍的最前面。
她在走廊或操场上看见过很多次他的身影,更何况……他那张脸,也确实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此刻,当江澈站在她面前时,她却紧张得攥紧了拳头,也不知对方是否认得自己。
如果她逃课的事被宣扬出去,她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老师眼中的“模范学生”居然带头逃课。
老师失望的眼神,同学窃窃私语的场景,全校大会演讲的优秀学生,转眼变成升旗仪式上念检讨书的“问题学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些场景一一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周书琦不敢再往下想。
江澈看到是她把小狗送到医院时,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但转瞬即逝,周书琦不确定她是否看清。
“你在哪里捡到的?”
周书琦有些心虚,小声说道:“榆阳一中墙根底下。”
江澈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这笑声让周书琦更加紧张起来,但她稍后冷静下来,又转念一想,他又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他也逃课了?
这个念头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他也是逃课出来的,那大家就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了,也不怕他去告状了。
想到这儿,周书琦故作不经意地撇过他胸前的校徽,打算试探他一下:“你……是请假出来的?”
“嗯!”江澈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抬眼打量着她,又似不经意地问道:“同学,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
周书琦顿时心跳漏了一拍,指甲不自觉地陷进掌心,表面努力维持着镇定。
“我……我是榆阳一中新入职的老师,可能……在校园里见过吧。”周书琦慌忙中扯个个谎,她暗自庆幸今天没穿校服,心里祈祷能瞒过去。
江澈听后突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哦?老师吗?”他拖长音调,“那老师……怎么称呼您?”
“你可以叫我……小周老师。”
周书琦不甘心地抿了抿唇,挺直脊背,清了清嗓,严肃地说道:“同学,你有请假条吗?”
江澈眉梢微挑,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打开递给她:“老师,当然有啊。”又很欠地补刀,“不然……我怎么光明正大地出校门呢?”
周书琦接过请假条,纸上清楚写着请假事由,原来是他表姐结婚,所以请了两天假。
她看着上面的请假时间,应该是今天上午从学校出来没多久就过来了。
周书琦强装镇定地检查完,将请假条递回给江澈。
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周书琦刻意板起脸,用自以为严肃的语气说道:“最近有学生私自外出,老师也是职责所在。”
江澈听完,低下头,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周书琦内心十分心虚,怕再待下去会露馅,她把缴费单塞给江澈,“小狗已经打过针了,记得按时换药。”说完便快步走向门口,几乎是小跑地离开了宠物医院。
从宠物医院出来后,虽然刚才的慌乱还未完全平复,但外面太阳太好,她很快把那一段小插曲抛在了脑海。
想着这次逃课的目的,她去了蛋糕店,用零花钱买了一份上面缀满橘子瓣的小蛋糕,然后拿着蛋糕去了海边。
海边,周书琦坐在细软的沙粒上,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看着蛋糕上只写着自己名字的奶油字样,挖下一块奶油送入口中,香甜的口感让她心头泛起一丝甜蜜的雀跃。
多年后,只记得那天的海风格外温柔,天边的霞光格外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