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枫叶飘落在附了层湿土的地面上。干巴掉的叶子已经被虫子啃食得只剩下小半边，经过长时间的氧化，掉落在地上的落叶变得又干又脆。踩在上面发出啪嚓啪擦的声响，断断续续的响声在多个路人同时走过的时候连成了一曲美妙的旋律。

    .

    秋日的开端——2024年9月16日清晨有雨

    广东的天气一直都是那样的糟糕，即使是步入了秋分，可广州本地的天气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反而是和夏天一样又热又潮湿。街边用来净化空气的植物——还是绿的；晚上的天气——还是闷的，几乎感受不到一丝凉风；路上的行人——还是穿着超短裙或者是短袖短裤。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就连天气都没有一丝要转凉的意思。

    王耀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只身一人前来处理有关于南方地区经济严重失调问题的工作。

    一般这个时候，处于秦岭淮河以北地区的北京早已开始转凉。所以这次王耀出差并没有带备用的短袖——导致他现在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袖风衣在街上显得格外的显眼。再加上广州的天气实在是比预想的要更加闷热，王耀下飞机才走了一段时间的路，就已经被热得满头大汗。

    “哎呀……早知道就不听粤的话了……”他抹去从额头上缓缓落下的汗水，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

    在王耀临走之前，他曾打电话给王粤确定广东的具体情况——这家伙曾信心满满地告诉自己的大哥，广东大多地区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一定要多带长袖过去，要不然很容易感冒着凉。

    更可笑的是，王耀居然还真信了这小子的一番胡扯。

    望着一箱都装着长袖衬衫的行李箱，王耀不禁更想跑到王粤面前拎起他的衣领往他身上老实地打上几拳——好小子，敢骗你哥是吧？活腻了！

    他气喘吁吁地拿起手机，即使是内心有万分不愿，但面对于自己不熟悉的南方地区，王耀还是默默地打开通讯录列表，咬着唇拨打了王粤的电话。

    电话过了几秒钟就通了，一阵听起来厚沉的男声幽幽地在手机的另一端发出了声音。

    “喂大佬，有什么事吗？”王粤一只手握着瓷杯喝了口还散着热气的普洱茶，另一只手捏着手机。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确定了一下备注名，便继续将亮着屏的手机贴到自己的耳边。

    “小粤，你们这边……天气是真的挺凉快的哈……”

    王粤似乎听到了自家大佬的不耐烦，他有些心虚地坐起了身，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啊……系……系啊。”王粤吓得粤语都飙出来了。“大佬，你现在在哪里？”他提着花纹瓷杯的手有些颤抖，连杯壁内的茶水都在这晃动之下被摇得溅了出来。

    “广州。”

    听到这句，王粤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啊……那里的天气可能会有点热……”王粤尴尬地挠了挠头。

    “感受到了。天气的确挺热情的。”王耀用肩膀顶着手机，将闷得发烫的手机死死贴在耳边。他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瓶盖，望着还在冒着热气的红茶，不禁皱了皱眉。

    “但广东的确是转凉了啊……”

    “呼……你说的是清远韶关那边吧？”王耀边往保温杯中的热茶吹着气，边嘟囔着当场戳破王粤接下来的狡辩。

    “呃……”王粤无言了。他纳闷地站起身来，伸手拉开办公桌旁落地窗的深色窗帘，澈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片瞧起来和棉花糖一样质地的云朵，摩天高楼下的条条马路上列满了不同型号和牌子的汽车。

    “这里……真的很热唉……”王粤的手机躺在办公桌上，手机下侧沾满灰尘的扬声器继续响着还处于变声期少年的声音。

    “……”

    王粤眯了眯眼，突然意识到现在广东提倡绿色低碳出行，楼下机动车车道上不仅有电车，人行路上还有是几辆惹眼的电动车不顾路人的安危调皮地四处乱窜。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对人民的平常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甚至是损失。

    “看来需要进行改革了。”王粤在内心默默决定道。

    “怎么不说话了小粤……先别管你的茶有没有煮过头了，你说一下，我现在要去哪里买衣服？”王耀察觉到在手机另一头的王粤似乎沉默不语了，便直接自讨没趣地转移了这个令人心寒的话题。

    “啊……去优衣库或者是路边摊看看吧。”王粤抿了口有些发凉的茶水。

    “好吧好吧，你哥真是老咯……连路都忘记怎么走了……因为太久没来这边了呢。小粤啊——帮我看看我订的酒店在哪里吧。”

    “你不是要去买衣服吗大佬？”王粤拾起躺在桌子上的手机。

    “啊……是的呢阿鲁，但你这可怜的哥哥提着很多很多的行李，这样的架势去服装店挑衣服都会把店员吓得不敢接待我吧？”王耀无奈地扶了扶额。

    “呃，大佬你订的是哪家酒店……”王粤放下瓷杯捂了捂脸。

    “不是你帮我订酒店的吗？！”那头声音的音调明显高了许多。

    “呃……我还以为你的上司帮你安排了。”王粤的嘴角抽搐了下。

    “哎呀……他说让你解决。”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王粤想起一个月前，在他专心煮茶的时候，无人在意的电话那头，龙亲自吩咐过他要完成的事情。

    “那你准备了吗……”王耀紧锁着眉毛。

    “大佬，对不起……我忘了。”

    “……真是生个叉烧好过生你……叉烧至少还能填饱肚子。”王耀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里捏着的手机传来“嘟嘟”的断线声，王粤原本死透的心又碎得更加彻底。

    ·2024年9月16日中午

    执X中学的校门和王耀回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即使是过了几十年，校门外的景象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校门对面没走几步便是车人来往的大马路，街道两侧就有一间五星级的旅馆。虽说现在还在放中秋假期，但校门外令人堪忧的噪音污染问题实在是严重过头了。

    王耀没有在校门过多停留，毕竟学校的保安从他刚踏进他的视野的一瞬间便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监视着他，虽说王耀只是想过来看一眼，但也被保安眼神吓得赶紧走开了。

    “……看来执X的安保还是过关的。”王耀边走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街上人来人往，烟味混杂着汗味散发在空气之中。刺鼻的气味不禁让他感慨还是北方地区的天气好，既凉爽又不会让人闷出一身臭汗。王耀注意到路过身边的人手中基本都抓着一台亮着屏的手机。

    “都在玩手机啊……”王耀自言自语道。

    他认为，手机只是一个方便处理线上文件和方便与各个国家进行通信的工具而已。对于发布视频网站以及游玩手游，这个古板的男人可谓是一窍不通。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直到路过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附近。相比于执信中学附近的恶劣环境，烈士陵园这边的环境可谓是清静多了。正门的广场一眼扫去几乎是被清扫得一尘不染，大气的设计突出了这个祭奠场所的重要性。

    王耀看着看着，就不禁停下了脚步。他抬起眼睛，回想起那段充满屈辱和遗憾的历史，他的喉咙就像是硬生生吞下几千根细针似的，想说的话语却卡在喉咙里。他伸出一只手臂，在自己的目光范围内将烈士们的陵墓轻轻盖在手掌底下，他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着。王耀很想好好地安抚一下这群受尽苦难的孩子们……可惜他们都已经无法瞧见了，至少他们用自己的鲜血，自己的生命，编写了中华民族的命运……他们的祖国还存在于这世间之间，在这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迅速崛起于世界之间……

    “以后都不会让你们受苦了……再也不会了。”

    一滴热泪从王耀的眼眶里打转着，他眨了眨眼，几滴眼泪便不争气地顺着脸颊两侧滑落下来，静悄悄地滴落在他淡绿色的衣领上，在上面渲染出一小片深色。

    上次落泪的时间还是距离七十多年前的开国大典上。王耀站在毛主席的身后，静静地倾听着这位伟大的国家领袖宣读出最振奋人心的那句话——中华人民共和国，今天成立啦！

    他完全摆脱掉了那段充满屈辱的历史，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国家的身份也在那一瞬间成为了一段历史。他再也不是那个臭名昭著的“东方病夫”，也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在那一日之后，他重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主权，这个曾经堕落的大国终于站起来了。

    “先生，你长得很像我的哥哥。”

    一阵稚嫩的声音在王耀的耳边响起。他立刻仰头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可收到的回应却是女孩的疑惑不解。

    “先生，您是哭了吗。”梳着黑色马尾辫的小学生女孩天真地抬头仰望着默默擦泪的王耀。

    “没有、没有……”王耀重新平视前方，他望着不远处被迷雾包围的烈士陵墓，泛着泪光的琥珀色眼瞳中尽是不舍。

    “那边，有您的故人吗？”女孩顺着王耀的目光望去，发现那边是被刺眼阳光照耀着的烈士陵墓。灰白色墓碑的设计庄严大气，女孩从小至今一直都很敬畏这群为国献身的战士们，她怀中捧着一大束金黄色的菊花，今天还是放假的日子，她想抽出自己的课余时间来祭奠一下这些为国献身的战士们。

    “是的，他们都应该回家去的……明天就中秋了，这群受尽委屈的孩子得和他们的家人聚聚了……”王耀并没有明确告诉女孩他和这群战士们的关系。

    女孩好奇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中分刘海，脑后棕黑色的长发被束成一条低低的马尾，发型在阳光的反射下以及温热微风的吹拂中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显得凌乱不堪；脸庞上没有一丝皱纹，可以说是一丝瑕疵都没有；身材偏瘦，但看起来平时都有锻炼的好习惯，稀薄的长袖布料被风裹着，时不时贴附在他的身体上，若隐若现地显出他手上健壮的肌肉；双臂耷拉在双腿两侧，过长的衣袖遮掩住他的手腕，只露出其中两根手指的小半截部分。

    他微微抿着苍白的嘴唇，那双印在年轻模样上的琥珀色眼瞳竟透露出一丝沧桑的感觉。

    女孩突然感到站在自己面前这位雌雄莫辨的男人散发出了她从未在别人身上嗅到的安全感。

    “那个……这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是还是问一下……方便透露一下您的身份吗？”女孩连忙低下眼，有些紧张地拽了拽捂在怀中的那束捆得精致的菊花。

    “吾名不重要……姑娘。”王耀突然垂下眼睛，他缓缓地蹲下身，用充满温柔的眼神面对着女孩对自己提出的疑惑。

    “您看起来并不普通。”女孩抬起头，静静注视着王耀那双散发着活力光芒的眼睛。

    “你想知道？”他微笑着伸手轻轻揉了揉女孩脑袋上乌黑的秀发。

    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王耀站起身来，微微歪着脑袋注视着身前的烈士陵墓。他抬起腿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侧身挥挥手示意站在原地发呆的女孩赶紧跟过来。

    “姑娘，你这次过来有何目的？”走到灰白色纪念碑跟前，一直仰着头环顾四周的王耀突然停下了脚步。

    “过来献花的。是送给哥哥姐姐们的。”女孩站直了身子。“老师说，这些哥哥姐姐都很勇敢，很坚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我一直以他们为榜样！我想，他们的模样应该就是像您这样的吧？”女孩的脸上的表情满是幸福与希望。

    王耀没有回答，他默默地伫立在灰白色墓牌面前，目光挪动到墓牌上面刻写着的一长串名字，王耀平静的呼吸声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他突然弯下身子，为永远沉睡在面前的烈士们献上了一朵随身携带的牡丹花，他低下头去，为这些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孩子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女孩默默地走上前去，也跟着王耀弯下身子，双手紧握花柄，将那一束金黄色的菊花递放到了墓牌前面。将花安顿好之后，她眨巴着眼睛，又很快直起身子来。女孩想要看看旁边的这位大哥哥是否完成了祭奠，可当她抬起脑袋重新打量这位长发男人的时候，却发现他还低着个脑袋，沉默不语地为这些勇敢的烈士们默哀着。

    待王耀直起身子之后，女孩又发出了她那稚嫩无邪的声音。

    “先生，您为他们的牺牲感到可惜吗？”

    “当然……我在想，假若这个国家没有一段如此苦难的屈辱史，那他们是不是就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拥有完美的爱情，能时不时回去探望年迈的父母……以及拥有一个没有污点的人生。可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这两个字。”他动了动唇，淡淡地回答道。

    “年轻人？先生，这么说，您的年龄很大吗？！我猜猜……三十多？四十多？嗯，五十多是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类五十多岁有这么帅气的容貌……”女孩若有所思地捏住下巴，她很好奇王耀的真实年龄身份以及他慕名前来的原因。

    “四千多岁。”只听见站在面前的长发男人缓缓地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啊？我不相信，人类根本不可能活得这么久……而且四千多岁都能赶上祖国存在的时间了吧？先生，您是在逗我吗？”女孩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我就是中国。”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高出她半个身子的男人从他身后的背包里摸索出一只看起来被饲养得很丰满的宠物熊猫。那只熊猫黑白相间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反映出它的身体状态以及精神状态都保养得很好。

    “他叫滚滚，是我的朋友。”王耀用双手夹着滚滚的胳肢窝。“它特别能吃。”

    “……”女孩彻底惊住了。在她印象中，那位光鲜亮丽的祖国君的形象应该是威武而难以接近交流的，可面前的男人身上不但没有这种令人难受的气质，反而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女孩感到很舒适。这与她内心中的中国形象完全颠倒了过来。

    “姑娘，你要摸摸它吗？我一般喂它吃的都是四川那边儿的竹子，所以身体状态好得很呢阿鲁！”王耀突然转过身，弯下腰，提着滚滚又往女孩的眼前挪了挪。

    “阿鲁……？好奇怪的口癖！”女孩内心不禁失笑。“好呀！”她接过熊猫，使劲地用手掌揉了揉滚滚身上的黑白软毛——果真是保养得很好嘛，皮毛摸上去很舒服！而且它脖子上挂着的深红色项圈也适当的调试了松度，完全不会因为呼吸困难而导致熊猫意外去世。

    “很可爱吧阿鲁？！”女孩抬起眼睛望着面前眼里闪过一丝孩子气的男人。

    “哎哎，我们这算不算拐卖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啊？”女孩揉着滚滚身上的绒毛突然发问道。

    “嗯……怎么会呢？滚滚已经陪着我生活了三千多年了……”又是一串天文数字。

    “天呐！怎么可能活得这么久！而且它是怎么做到不长大的！这完全就是熊猫宝宝的体型！”女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唉……”王耀懊恼地挠了挠脑袋。他一直都为自己以及身边朋友的存在感到疑惑。明明自己是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国家，可内心的想法以及思维能力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这四千年以来，繁荣、堕落、屈辱、曲折、复兴、崛起……世间的一切美好苦难他都感受过了好几遍。做菜时需要调味的酸甜苦辣；以及被病痛腐蚀身体的痛苦……

    给人民带来幸福安全的生活环境、而人民们则负责不断地为这个国家作出贡献……专属于中华民族之间的相互信任。能亲眼看到这些温暖的场景，这应该就是他存在于地球上的意义吧。

    “那祖国先生，您的全名难道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嘛？”女孩将自己怀中的滚滚递还给王耀。

    “不是啦……这只是国家意识体的代表名字，我也有专属于自己的人类名字喔！”

    “唉？那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姓李，名萧。您呢？”李萧望着王耀将她手中的滚滚接了回去了。

    “王耀。”男人取下背后的背包，将还在眨巴着眼睛的滚滚重新放进自己的深灰色背包里。王耀在拉上拉链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条口子，好让滚滚在里面呼吸顺畅一些。

    “耀……很好听的名字噢！我叫您爷爷好还是哥哥好呢！”李萧开心地挥动着手臂。

    “只要萧姑娘喜欢就好。”王耀浅笑着捏了捏李萧脸上的软肉。

    “那就叫哥哥吧！我住在附近噢！耀哥哥要去我家看看吗！”李萧天真无邪地问道。

    “那个……啊！天色儿不早了呢，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就请萧姑娘先回吧！”王耀有些尴尬地往上提了提背后沉甸甸的背包，他冲李萧挥了挥手，便赶紧往墓园入口相反的方向跑路了。

    “他肯定是骗人的吧！哼……这么温柔的大哥哥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我的祖国啊！”望着王耀渐渐远去的身影，李萧小声地嘟囔了几句。

    ·

    2024年9月16日晚上 有风

    广州的酒店一般都分布得很密集，曾经仔细研究过酒店预订软件该如何使用的王耀轻而易举地就订到了一间评分较高的宾馆。毕竟明日还需要在线上处理一些存在复杂问题的文件，身为一个大忙“人”的他可不敢耽误了工作的进度——玩归玩，但工作上班还是更为重要一些。

    王耀随便洗漱了一下便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坐在电脑桌前边吃刚煮好的晚饭边单手操作着二十六键的电脑键盘。他用一次性筷子扒拉着瓷碗里浇满辣酱的热干面，疲惫的眼睛注视着白色荧光屏上呈现出的各个地区的经济数据。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小个头的阿拉伯数字互相纠缠着，看得王耀不禁感觉自己原本就昏沉无神的脑袋变得更加难受了。

    “啧……感觉腰酸背痛的。”王耀挪了挪电脑椅，侧腰伸手从行李箱中摸索出一条长毛巾。他将它平展开来，使劲地揉了揉脑袋上还滴淌着水珠的长发。

    “南方的湿气太重了……哎呀！忘记关火了！”

    王耀猛地一拍脑袋，连忙将沾上水珠的擦发毛巾甩到床上去。他立刻站起身去，用最快的速度狂奔到还燃着小火的煤气炉前，然后眼疾手快地手指用力一拧，关火。放在煤气炉上的铁锅里晾着一碗已经煮好的黄色米糊。因为煮过火的原因，当王耀把它盛出来食用的时候，米糊的口感已经变得有些黏稠了。

    “唔……”王耀被刚出锅的米糊烫到了舌头，他连忙放下勺子，赶紧将盛着米糊的碗放到自己跟前使劲地吹了吹。

    “口感差距了很多呢……看来下次得专心一点了！”他无奈地扶了扶额，将还散发着淡淡气息的米糊摆在桌上。王耀转身又拎起被自己甩在被铺上的毛巾，潦草地在头上又揉了几下。

    旅馆的窗帘被窗外的大风吹得完全没了原本的形状，风声呼啸着从窗户玻璃的缝隙里钻进室内。王耀将湿透的一次性毛巾扔进垃圾桶里，站起身撑着腰走到窗台附近，伸手将半掩着的窗户狠狠砸上。

    不出意料，迎面吹来的风还是热的。

    “糟糕的天气……也不知道哪时候才能转凉了……”一想起自己匆忙得连短袖都忘了买，王耀不禁更加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身*体后仰直接跌倒在床铺上。

    “明天得去买几件短袖了。”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脑后的头发没有完全干透，可王耀已经顾不上将它彻彻底底地吹干了。

    “明天还有工作要处理呢……哎呀不能休息！得整理完数据才行！”他又一股脑地撑起身子来，两三步奔到电脑桌前，拉开椅子又坐了下去。

    凌晨的夜幕阴阴沉沉的，窗外那盘明亮的皓月被层层乌云遮掩住了大半。即使是时间已经到了半夜三更，那间窄小的旅馆处于三楼的一间房间里的住户却还未休息，未完全拉上的窗帘后边还倒映出淡淡的白光。

    过了好几个小时，王耀还在马不停蹄地整理着这些乱了套的数据。眼睛上不知哪时爬上的红血丝替他说明了他现在的眼皮都要开始打颤了。

    “剩下的早上再做吧……”王耀握住放在电脑旁的热水瓶，拧开瓶盖猛地往自己的喉咙里灌下大半瓶温水。“也对……这样下去即使不是人类的身体也会累垮掉的。”他闭上眼睛皱着眉头，用手指揉了揉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