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门被推开时，枯叶正扑在窗玻璃上嘶嘶作响。
李月昭跪坐在夕阳切割的光斑里，白毛衣领口滑出半截红绳。
她仰头递出画纸，眼睛闪烁着愚蠢又动人的星光，“欧巴生日的应援车设计图，我还在努力完善。”
梁祯元接过时闻到蜂蜜护手霜的味道。这双手上周还在凌晨给他煮醒酒汤，此刻指腹留下黑色的铅笔痕，是为了给他的出道做应援计划。
情侣款的手环戴了一个月。各种各样的便当送了大半年。每个节日都有对应礼物。每天都会发送关心，随口的愿望也会用心记得。
月昭xi，让人难以拒绝的完美情人啊。
“最近出门要小心。”他摩挲着画纸上的卡通图案，“节目播出后多了很多私生粉。”
“知道啦。”李月昭从柜子里掏出保温盒，紫菜包饭被切成爱心形状，“你上次说喉咙痛，我换了低盐配方。”
梁祯元接过，在她的注视下咬开半颗饭团。
他浅笑着点头回应，眉心却紧紧缠绕。
这个角度能看到她毛衣下凸起的锁骨，像未痊愈的伤口，身形纤细清瘦。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认真看她——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细腻，五官标致又有特色，优越的原生鼻，鼻梁高挺鼻尖微翘。
柔和清纯毫无攻击性的初印象，同时却拥有引人注目的五官。极富亲和力，又有美丽带来的天然距离感。
梁祯元恍然想起来，她在学校里是出名的美女。
“昭昭。”他吞咽的速度放慢，吃完又喝了水，“《ILAND》昨晚收官了。”
李月昭闻言仰起脸，笑得天真甜美，“恭喜欧巴第一名出道！追完了全程，可惜没帮上什么忙，只能投投票……”
她解锁手机展示屏保，正是他决赛夜的特写镜头。
梁祯元盯着屏幕里的自己，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李月昭痛呼一声。他松开手，道，“公司明天要发正式公告。”
“真好，以后能在音像店看到欧巴的专辑了。”她笑起来露出虎牙，真心实意地祝贺，“要给我to签哦。”
暮色突然变得粘稠。
为什么总是很天真？
梁祯元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我的意思是……”指尖掐着衣摆，“以后不要见面了。”
铅笔从画板边缘滚落，像是某种预兆。她弯腰去捡，掩饰颤动的瞳孔。
红绳吊坠磕在大理石地面，玉坠裂开蛛网纹路。
她似乎理解了，又似乎没有。捏着断成两截的吊坠，迟钝得过分，“……什么意思？”
梁祯元意识到分手的话没有那么难讲，语言越发清晰，“我们到此为止吧。昭昭，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以后就当做陌生人，好吗？”
“到此为止……”她终于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祯元欧巴？……”
没有在一起过——是羞辱吗？
梁祯元点开kkt的聊天列表，三百多天天的对话泡正在被长按删除。“所有联系方式。”在她眼前，全部清除。
梁祯元的表情没有一点动容，和她对视的目光没有丝毫游移。
她以为自己会崩溃大哭，撕心裂肺，但是没有，只是心口有点痛。
羊毛裙摆粘着橡皮屑，吊坠碎片包进掌心，保温盒扣锁发出咔嗒轻响。
对视比赛的失败者垂下头颅，“知道了，出道顺利。”尾音轻飘飘的落下。
关门声惊飞了窗外的灰斑鸠。
李月昭盯着画了很久的侧脸油彩。突然发觉他的鼻子早就变样了，只是她一直没问。
或许是她的问题，是不是关心不够呢？
泪水砸在画纸上，她慌张地用袖口去抹。没擦干净，袖子也被染脏。
夕阳穿过画室的玻璃，画室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和泪珠碎开的声响。
她突然撕扯画纸。
白色的碎纸片洋洋洒洒落下，为她终结的单向爱情陪葬。
很难过，最后还要她清理画室。粘上油彩的衣服和碎纸片堆在一起，团成一团，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应援图案梁祯元明明很感兴趣，但是没有带走。和梁祯元是同校，李月昭善良地把画放进了他的书桌——祯元不是极度受欢迎的类型，收到的情书不会堆满书桌，某天回来上课就会发现的。
每天思考下次见面要送什么礼物的问题，在那个下午彻底解决。
日子按部就班，无趣至极，糟糕透顶。
李月昭脑子空空的，心里空空的。
——有点过分了，中国的老话不是说什么“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吗？
为什么这次的成绩变得格外差呢？
家里的平静像火山喷发前一刻。李月昭忧心忡忡，犹豫着犹豫着，主动谈起成绩下降，妈妈才问怎么回事。
分不出是不给她压力还是才知道。
李月昭说出自己准备了很久的理由。
妈妈轻轻拿起轻轻放过。
所以李月昭笑着保证以后会更努力的学习，下次会有更好的成绩。
……
妈妈总是这样，从早忙到晚，时常不在家，放养式教育，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就会相信李月昭没出什么问题。
其实是因为无所谓吧……
是不是她怎么样都可以……
难道要她指着脑袋说“是啊我就是个坏蛋”这样的话吗？
明明理由有很大的漏洞啊，为什么连多问一句都不肯呢？
但是妈妈很忙碌，很操心，很辛苦，她不想让妈妈因为自己更辛苦。
是不是她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怀疑妈妈？这样的念头太差劲了。
无力地摔在床上，在心里问——“妈妈，你爱我吗？”心情是迷茫的。
为什么总是不关心我呢？不在乎我的生活，不在乎我的心情……
不在乎我的话，为什么会生下我养着我？
所以又否定自己，“怎么会呢？”
实际上还在怀疑——这世上真的有人爱我吗？连妈妈都不爱我的话，还有谁会爱我呢？
爱是什么样子呢？
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
对祯元xi付出了很多心血，尽管不要求回报，但是……难道没有一点爱吗？为什么残忍地放弃她呢？
……
无限循环的期待和失望，组成了她青春的序章。
江水流得很慢，桥上人来人往。
往下看了很久，才知道自己连跳河的勇气都没有。
紫砂需要勇气和冲动，可惜，她的勇气时有时无，冲动与她毫不相关。
理性和体面无形中禁锢着她，尽管从没有人要求她。
说起来很让人难过，她是连走心的朋友都没有的类型。
不知道是因为长相还是性格，和所有人都有一层隔膜，似乎关系不错，又很少谈及真心。好处是从没遭遇过校园霸凌。
由此，又少了一个与人交流的话题。
整个世界，没有人愿意对她投注关心。
她，就是永远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样的人，即便离世，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只是想要真心的爱，难道这也算奢侈吗？
心是沉重的石块，眼泪失去控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氤氲的雾气充满眼眶，盈盈的泪珠聚集成湖泊，顺着世上最小的支流，向下方的江水飞涌而去。
晨雾稀薄，晨光渐亮。
脸色莹白如玉，霞光中接近透明。
侧颜弧度流畅而优越。额头鼻尖唇珠下巴，鼻额交界人中沟唇下凹陷，完美的四高三低。
明亮的大眼睛，卷翘的长睫毛，每颗眼泪都是圆润莹润的珍珠。
眼尾挂着秾艳的红晕，即使哭得呼吸困难，表情管理也是微蹙眉头，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忧伤。
坠入尘世的天使，迷茫纯澈的精灵，高贵典雅的公主……
卧槽，社长绝对感兴趣！
……
因为许多原因，拒绝过很多星探。
这位很幸运。
天时地利人和，李月昭第一次接下名片。
练习生面试通过得很顺利。
练习生涯短暂，被选入出道组顺利出道。
李月昭终于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却依旧迷茫。
出道是这么简单的事，而她就因为这样的事被放弃。感情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吗？
爱豆真的是一个好的职业吗？她能够承担批判和吹捧吗？